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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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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然?”禅院甚尔头也不回地问。
“难怪,扇先生先前召唤我,下达的命令是想方设法留在五条,成为侍女之类,必须被神子选中。”
侍女的寓意在御三家不言而喻,如果从未有女性侍奉的神子身边添了名同龄女孩,还是禅院家嗤之以鼻的垃圾……
少年敏锐注意到,她称呼扇为“先生”,并非“大人”。
他调侃道:“你服侍人?倒反天罡啊。”
观月弥恨不得翻吊起来踹他一脚:“难道我侍候得不够周致么?你自己不喜欢我毕恭毕敬的态度。”
那倒是。这家伙惯爱试探人的底线,但工作没马虎懈怠过。清扫、洗衣、烹饪,腿瘸了还坚持一拐一拐地动手干活儿呢。
“他给了你多少好处?”
“他说他会定期寄送我禅院内部的消息,我可以进献给五条,以此在五条家中站稳脚跟。”观月弥剖析道,“八成是打着借刀杀人的算盘。让五条派解决直毘人,方便他登录家主之位。”
“而坐稳梦寐以求的家主宝座后,他即可反制威胁我。
那时想必我已在五条建立一定的根基,或者取得五条家某种程度的信赖。他可以利用我打击五条势力,一举成功地抹杀六眼。那样他必能名垂青史,估计做梦都会笑醒吧。”
女孩的嗓音轻灵柔和,含着此年岁应有的稚意。
含苞待放般的稚音拿捏着奈良腔嘲讽起扇来熟稔得宛若表演脍炙人口的狂言,委实精彩绝伦。
禅院甚尔哼笑了声,忍不住停下来玩了玩观月弥的发包,她是真把他逗乐了。
“哦?那他潜心谋划的计策这就被老谋深算的你破解了呀。”
“他想得美,这计划执行的话全是纰漏,”女孩儿配合着他故意学习老学究的神态摇头晃脑道,“女性侍从比男性侍从更加细致。
尤其在照顾小孩儿上,光手指头,就一个细一个粗,料理衣物来能一样吗?五条家不聘用女仆,只能说明是主管内务的夫人旨意,抑或六眼本人的意见!”
不论哪个,皆证明此事不易筹谋。
“哟,不错嘛。我瞧你挺精神的。我带你继续练练咒力吧。”少年衔着轻松的笑意说。
观月弥吃惊地嘴巴微张:“啊?”太突然了吧!
“我准备去洗澡的……”她抬高袖口,犹疑着要不要闻一闻,“梦里发生的太恶心了,我总觉得浑身特别脏。”
“那刚好啊,”禅院甚尔乐不可支,“再练一轮去洗,省得你洗两趟。我给你省事儿呢。”
观月弥:“……”他专门克她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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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观月弥意料,禅院甚尔说领她练咒力,是非常认真的。
尽管身为诅咒绝缘体,可禅院家的基础教学他貌似了如指掌。反正六眼杳无踪迹,其他的尚且一团乱麻,不如借助咒术师齐聚的场面,查探“封印”等秘密。
少年直接提着观月弥跃至五条家最高的松木上:“来,把主体意识附加到眼睛上,用心察看,你能观摩出什么?”
观月弥很想皮一句:我应该观察到什么?但她本质是攀附禅院甚尔的侍女,主人慷慨不意味着她可以肆无忌惮。于是老老实实地进行观想。
“咒力的弧光和……流动?”
少年漫不经心地“嗯”道:“仔细分辨他们交错时的变化。”
观月弥屏息凝神,瞄准走动的行人。
一位衣着华丽像是穿了套纸房子在身上的妇人仪态端庄地牵着名打扮得富丽堂皇的女孩儿。其力量的振动频率较为接近,光定睛细瞧便能推断出是血亲。
而匆匆路过她们的青年,咒能形态略为内敛,令人联想到温厚敦实的土地。
二者汇聚的刹那,明显母女两人的咒力受到细微的牵引,犹如清风温柔地抚摸火苗。
“交汇时的状况会反映持有者的力量精纯度和特性等,刚开始费劲,习惯了就是扫一眼的事,你要多练。”
“再看七点钟方向紫衣服的,时长掌控在三秒内,超过有可能被发现。”
观月弥小幅度点头表示明白,视线挪动。
那是名只比她大了两三岁的男孩儿,其能量散逸的节奏凌乱无章,她无法总结出规律。
担心对方察觉,她迅速收回探查,反复在脑海中回忆揣摩。
呃,不管怎么思索,都好像是随性而动啊?
“通常无意识状态下,每个人自有一套舒服的咒力运行方针。碰到像打鸣乱扑腾的,除了情绪激昂,第一种可能是对方乃外行,不懂操纵,未经系统性训练。”禅院甚尔缓缓解说。
“第二种,他的术式繁琐庞杂,具备一级术师的潜力。且他的术式大概率是新型咒术。”
“新型咒术?”
“嗯,类似电子游戏,具有繁复的规则。直毘人的投射咒法你了解么?预设一秒内24帧的动作,那种姑且算简单的。假设某人拥有占卜类咒术,每种占卜结果对应不同的攻击方式和增益等,这种类型变幻无穷,很难预测。”
“确实,比如塔罗牌,排列组合几乎无穷无尽……”观月弥听闻后发愁,“怪不到保守派不认可新潮术师。因为他们的术式超乎常人想象的范畴,传统类的容易理解多了。”
“对,不过规矩复杂的不代表能百分百发挥驾驭,同理,古老的也并不等同过时。好比手残和高玩的区别。”
“那假如有个人诞生了厉害的新咒术,他本人的智商或身体强度跟不上……岂非十分难堪?”观月弥设身处地地代入,顿时尴尬得脚趾抠地。
“傻子,你不是最擅长讲漂亮话吗?这叫老天追着赏饭吃,人家不屑一顾呢。”
两人交流间,不曾刻意隐瞒身形。与友人畅聊的道永雷鸣很快锁定了他俩的位置。
“哎哟,两个小崽子挑衅我呢!”
道永雷鸣虽相貌长得如同一比一拓印了神社里的惠比寿神,外型却潮流得仿佛刚从意大利黑手党进修回归,格外不服老。
油光满面的背头挑染成炫目的电光蓝,银灰色西装不适宜地包裹着他矮小的身躯,尽数放大他的缺陷。
“老头子,小心别把裤子崩咯!”禅院甚尔笃悠悠地伫立枝干,扬声关切道。
“臭小子!”一声招呼便彻底激怒道永雷鸣,老者立刻操动术法,广播喇叭般喊道,“诸位!天与咒缚杵那儿呢!六眼找不着,先随老夫逮住一个!”
而禅院甚尔不慌不忙地拍了记观月弥的脑袋:“看好了。自己想办法不要被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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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西移,群鸦惊飞。
哪怕是暑气旺盛的炎夏,当耀目的日头滑落至半山腰处,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阴翳感从山林间蔓生。
实时报备宅院情形的侍者蓦然顿住脚步,古怪地盯往远处鸡飞狗跳的原木之海。
他微妙汇报道:“五叶松传来的动静,围追我们的人被禅院家的废物招引过去了。我们不用转移了。”
他的斜前方,一名气场卓然的小小少年顺着他的话语驻足眺望。
焕发着粼粼光纹的西阵织奢侈地铺展在他的脚下,产生了步步生莲的光影效果。揉入金银箔的丝线以精绝匠艺织就了绮丽华美的江户百景图,百万日元一匹的大师心血之作,似乎仅配充当烘托他的背景板。
他的发丝洁白如新雪,隆重盛大的开宴日却只着青蓝竹纹的简衣。
而当这位小少年正式地转过头来时,所有人都会为他能够洞悉一切真理的苍蓝眼瞳心惊。
“废物?”他淡声询问。
“是天与咒缚,身无一丝一毫的咒力,更无传承术式!”仆从的语气暗含贬低,他讥讽道,“凭一具残躯还妄想夺取我家大人的吸引力,真不自量力,好无耻的做派!”
“算是帮了我们的忙。这张阵法抵达极限了,大夫人差不多该找来了。”
侍者喃喃称是,颇为忐忑。
原因无他,七夕相亲宴,神子本人极度反对。他生来喜静,厌恶繁文缛节、无意义的托词寒暄等,遑论荒谬至极的“选妃宴”。
这桩盛会属于家里赖活着的老辈分们好说歹说,连哄带骗才安排妥帖的。
他们谎称:咒术界需要一场盛事,他们这群古稀老人趁生死离别前想见最后一面。另外诅咒师也该集中清理一下了。相人仅是微不足道的理由,他毋需在意。
话虽如此,真到了当日,大夫人等派系大清早地便来苦苦哀求。有的宣称来者乃密友之女,有的陈情曾经承蒙救命之恩。五花八门的缘由顶着大义的名义一股脑儿地砸来,完全叫人防不胜防。
以五条悟的脾气,大可一走了之,玩活人失踪。
然而熟谙他脾性的现任家主提出了隐藏条件,狡猾地将他捆绑在了宅邸。
那男人胸有成竹道:
「你不好奇六眼的性能上限并测试拓展么?我收藏了种标记结界术,足以毫无感觉地在登门者的灵魂种下标识。我教你,你能尽情感应拜访者的咒能波动,包括分析他们的咒法逻辑。」
「几百个家族,包罗万象,胜过你一次次专程出去堵诅咒师,如何?」
“目前有诅咒师暴露了么?”五条悟忽然问。
近侍霎时松了口气:“还没呢!”
他补充:“毕竟首日他们得摸清楚地形。请您静候佳音,好戏即将上演。”
言毕,院门的门槛处倏地露出了一角金红裙摆。典籍载录的迷阵果然瞒不了一下午,侍者暗忖。
偷觑神子平静无波的瞳仁,他叹息,堆起笑容,麻利地请入女孩。
女孩踏着利索的步伐,爽朗地行礼问候:
“你好,我是卯之花莲华,家中以剑技闻名,这是我的佩刀「莲姬」。很高兴见到你,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