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你亏待老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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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居民区刚到了饭点，饭香味从各家各户滴答着油的旧厨房窗户里漏出来。
阴雨绵绵，灰蒙蒙的天压在人头顶，喘不过气。面街的小店早早关门。牵着孙子的老奶奶经过路上唯一开着门的店，硬拽了把孩子，低声用方言念了句“晦气”。
花圈店的年轻老板顺手捏住纸扎人的手，朝着频频回头的小孩挥挥手，吓得孩子小脸煞白，抱住奶奶的腿大哭起来。
温寒注定要成为这片区孩子们童年的噩梦来源了。
他不以为耻，反倒觉得有趣。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数着路面水坑里飘的树叶，觉着怎么都不舒服。站起来趁着残余的天光瞄了眼，正巧有张粘纸黏在了牛仔裤上，他撕下来一看，呵，又是十元店。
就知道邹景不舍得花钱买什么好货，坐得屁股疼死了。
邹景提溜着两袋烧饼回来，站住了。
温寒抬眼看看，这不是他那买个晚饭一去不返的老板娘吗？就算是站在马路牙子下面，也能居高临下瞅着他，个高身材也好，什么都好，就是嘴上不饶人。
“看什么呢你？”
“这板凳不舒服，丢了吧。”
“我坐着挺舒服的，刚买的，丢什么丢。”邹景不拿正眼看他，把他拽起来，烧饼塞过去，拎了板凳腿一把丢进屋里。
温寒靠着邹景胳膊，试图解开袋子上的死结：“那是你屁股上肉多。”
“你怎么这么费劲啊。”邹景拿过来，三两下拽烂了塑料袋，用油纸包着递过去。
“是加了青椒的吗？”
“少不了你的辣子。”
邹景把他往门里推了推，找钩子拉下卷闸门，踩住铁片拿一把老式大黄铜锁锁好了，拍拍手上灰站起来，发现温寒还站在身后，手腕挂着塑料袋，手里捏着俩烧饼，一口未动。
邹景笑了：“怎么了？怎么不吃啊，早都跟我嚎嚎饿啊饿啊，隔壁陈姨还问我是不是去年跑掉那大白咪回来要饭来了。”
“这一会我还是等得了的。”温寒笑吟吟看着他。
有一种人，单看时只是普通好看，可一笑起来就璀璨夺目，叫人挪不开眼，闭上眼睛都是他嘴角的弧度和眼中的盈光，温寒就属于这种。
邹景心慌似的跳了一阵，好不容易平复下来，脸上装作淡淡的没说什么，但心情明显比刚才回来那会明朗多了。
他俩把吃饭用的折叠小桌子撑开，邹景坐了十元店买的硬塑料凳，温寒占了他家最后一个没散架的小木椅子，一人面前放了杯刚冲好的热牛奶，温寒一口奶一口烧饼吃起晚饭。
被店里的白炽灯一打，温寒的皮肤更显白皙。他吃得温吞仔细，茶杯口太大了，每喝一次都在唇周留下一圈淡淡的奶渍。听烧饼摊的大叔说今个的青椒辣，邹景又把自己那杯奶倒进他见了底的瓷杯里。
邹景这边，烧饼平躺在桌上，袋子都没开，却逐渐凉了。
“还吃吗？我这还有。”邹景说着就要站起来，“我去给你拿微波炉热热。”
“别去了。”温寒喝了两杯牛奶，肚子热乎乎的。逆着光，青年的大骨架子遮住了大半光线，白炽灯瓦数低，灯不算亮，这么一看就有点阴惨惨的味道。
温寒朝他伸出手，拽住毛衫的衣角拉他回来，“别去了，歇会吧，陪我一会。”
邹景没作声，慢慢坐下了。
温寒端起茶杯，嘴唇印在杯口轻轻呷了一小口，剩余几滴奶汁在舌苔滚了几个转，滑进嗓子里。
味道比他自己那杯淡得多。
“别给我省钱，下次给你自己的也多放点奶粉，免得出去别人说我亏待我老婆了。”
邹景“嗤”地笑出声：“你亏待我不是一天两天了，不在乎这点。”他顿了一下，垂下目光，声音低下去：“也没必要浪费的。”
杯子底叩在桌面上。
“不浪费不浪费，是我让你陪我吃饭的嘛。”温寒丢下桌子，绕过去，从后面搂住了邹景的脖子，轻轻在他耳边吹着气：“等我晚上犒劳你啊。”
邹景身体震了下，一把抓住垂在他胸口的手，握了一手的油也没在乎，在手背上亲了亲：“你省着点力气吧，别明天又说没法送货，害我给你多跑两趟。陈老板那边还等着你结账，我就不闹你了。”
“媳妇你真好，终于舍得放过我了。”温寒笑嘻嘻直起腰，放开他。
熟悉的体温离开身体，邹景心里有些不舍。他硬是板着一张脸，督促老板去洗漱。
温寒一走，店面里恢复了死寂，连道活人的呼吸声都没了。
左右两面墙对放着纸扎人，纸别墅、车子，还有两个大黑塑料袋装的是明天大院有家人给小孩做丧事订的纸玩具。最近赶上清明，进了一大批纸钱元宝，都堆在门口。邹景手拙，也跟着一起捏起了金元宝，串起来卖了给温老板换一斤五花肉吃。
他们家铺子小，穿过墙角的小门，后面就是住家。邹景把桌子收拾好，一根手指穿了两个杯把子走进厨房，里面亮亮堂堂，被他每日擦得干干净净。邹景稍微有点舒心了，专注洗起了杯子。
他今天刻意放慢了速度，等着一墙之隔的浴室水声停了，他才走出去，卡在浴室门口。门一开，雾气全扑到了脸上，新鲜的热度唤回了意识，邹景仗着自己身形宽硕些，把正擦着头发的二十岁青年拢在怀中，蹭了一脖子一脸的湿气。
“反悔了吗这是？”
“不是。”
“一身臭汗还搂我，快进来洗洗。”
“你忘了，我早就不会流汗了。”
“......别提醒我，好吗？”那声音带了点哀求。
“温老板。”邹景的脑袋卡进他肩窝里。
“叫什么温老板，叫老公，教你多少遍都学不会？”温寒捏了把紧绷绷的肉。
“......老公。”
“乖。”
“我跟你说件事。”邹景嗓子干干的，好似被春日的柳絮堵住了。
“不成！”温寒推开他，揪住他的领子，再拉进到脸前，眯起眼睛，逼视着这张年轻而俊秀的脸，重复道：“不成，别给我找理由，你之前怎么答应过我的，就怎么过下去。”
邹景不与他对视，咬着毫无血色的唇，侧过脸去，轻声说：“我都买啦......付过钱了，过两天陈老板就送来了。”
“陈科？狗东西！怎么胡乱推销东西给我老婆，骨灰盒能是说买就买的吗？邹景，明天我去找他退钱，正好我俩加顿餐。”温寒愤愤说着，光/裸的上身却悄悄发起了抖。
“别退了，我俩都知道的。”邹景叹着气，主动凑上去，冰冷的双手捧起了温寒暖热的脸颊。
“骨灰盒，用得上的。”
毕竟，他都已经死了半年了。
作者有话说第1章 你亏待老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