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荒村弃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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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的办事效率着实让小九有些吃惊，短短十天，沈家便已将婚事的所有事宜打理妥当。身为江湖名门，小九甚至没有见到几个宾客，与沈泉拜了天地之后，便被直接送进了洞房。
虽然少有人来道贺，苏姑母却着实客串了一次闹洞房的角色，她将小九身上的凤冠霞帔扯得粉碎之后，照例又将小九大骂了一番，之后，她便带着苏婉气愤地回了灵棋派（注1）。
沈泉至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在苏姑母与苏婉走后，淡淡地对小九说了句，“有什么事吩咐下人去做。”
之后，他也离开了新房，屋里的小丫头们个个都有些不知所措，反倒是作为新娘的小九舒坦地躺在喜庆的大床上，摆出了个人形大字，幽幽道：“以后我就要过少奶奶的生活了！”
不知不觉，小九嫁进沈家已有一个月，可她见到沈泉的次数却是少得可怜，沈泉每日的生活便是看书与练剑，而小九则是吃饭与睡觉，两人几乎从未有过同桌吃饭的经历。
下人们都开始在私底下议论，说小九与沈泉之间其实并没有感情，至于沈泉为何执意要娶小九也是众说风云，面对这样的猜疑，沈泉与小九却装作是全然不知，依然悠然自得地过着各自的生活。
这一日，小九正在房中无所事事，她刚刚将一颗樱桃塞进嘴中，一个小丫头便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少......少夫人，老爷让你去留翠亭。”
小九口中的樱桃掉落在地上，她连忙将它捡了起来，在衣服上擦了擦，又放在口中嚼了起来，屋内的丫头们都掩嘴偷笑了起来，小九瞪了他们一眼，“笑什么！”
那个进来禀告的丫头又要开口，小九有些不耐烦地道：“知道了，我这就去。”她一边整了整衣服，一边嘟囔道：“这沈爷爷真是的，一定又是让我陪他下棋！”
小九来到了留翠亭，却并没有见沈问心准备了棋盘，便问：“沈爷爷叫我什么事？”
沈问心让小九坐在他身侧，让她看远处的竹林。
翠绿的竹叶遮蔽了残阳，洒下错落的光影，曲径幽深处，沈泉的身影若隐若现，伴随着他洒落的剑声，竹叶沙沙作响。
“小白练剑有什么好看的？”小九不解问。
沈问心抚了抚花白的胡子，笑而不语。
天空突然飘起雨丝，渐渐打湿了沈泉的青衫，他手中的剑却并没有迟疑，仍旧飘洒肆意，
行若流水。
小九问：“小白怎么不过来躲雨？”沈问道：“泉儿这是有了烦心之事。”
小九塞了几块水果在口中，口齿不清地感慨：“小白也会有烦心的事？”
“泉儿毕竟是世俗之人，总做不到事事无欲无望，此番前往临淄对他意义非凡，他怎能不忧虑。”沈问心担忧地看着沈泉，轻声叹道。
“前往临淄！”小九两眼放光，激动地道：“难道说是十二年一次的稷下学会（注2）又要开始了！”
沈问心点了点头，“泉儿虽然继承稷下先生之名已久，却还是第一次真正代表六宗，在稷下学宫列坐。”
“十二年一次的稷下盛会，玄道各家聚集，预卜江湖福祸......”小九低下头，默默板着手指。
沈问心咧嘴而笑，“泉儿从未涉世，此去路途遥远，难免会遇到难事，可惜我年老体弱，禁不起长途跋涉，若是小九肯同去，一路照顾泉儿，在旁提点，我也就放心了。”
“真的？”小九不禁欣喜，见沈问心笑着点了点头，立刻跑过去，将头枕在沈问心的膝上，一边摩挲着一边道：“还是沈爷爷疼我。”
沈问心用手轻抚小九的发丝，目光幽幽地看着远处的沈泉，道：“泉儿自小清修寡欲，虽然身为六宗传人，却往往不理俗事，起蓍卜卦更是少见，如今远行在即，他却又布起了卦，足见他心中忧虑。”
“咦？”小九不解地抬头，同样看向沈泉。
雨幕下，绿竹青翠欲滴，遥见一个修长的身影，在其间隐隐绰绰。
“难道小白在为稷下一事起卦？”小九一愣，恍然大悟，“可这一卦，却是......□□屯卦“（注3）。”
“你这孩子果然聪颖，雨为坎，竹为震，上坎下震正是屯卦，看来此行，泉儿必定不能一帆风顺，草创必艰。”沈问心叹道。
“不怕，看我的！”小九突然冲进雨幕，她冲着沈泉大声喊道：“喂！时来运转喜气生，登台封神姜太公，到此诸神皆退位，纵然有祸不成凶。小白，我这里是上坎下兑卦（注四），是上上之卦，有我在你身边，你什么事情都不用担心！”
沈泉收起手中的剑，静静凝望着着那个明媚女子，什么话也没有说。
虽然沈泉并不希望小九与他一同前往稷下，但碍于沈问心的坚持，沈泉只能勉强答应下了这件事，一番准备后，两人离开沈家前往临淄。
半个月后。
“客官，你们的菜齐了。”小二说完退了下去，沈泉见小九仍旧在左顾右盼，问：“你从一进门就看到现在，究竟在看什么？”
“我在看这里的布局陈设......”还未等自己说完，小九却是一愣，对着沈泉尴尬一笑，匆忙道：“没......没什么。”
沈泉也不继续追问下去，淡淡抛了句，“快吃，我们还要赶路。”小九唯唯诺诺，连忙扒起了饭。
两人饭毕，正要起身离开，却听见楼下有人正在喧闹，小九有些好奇，悄悄趴在楼梯口探头张望，只见两个怪异打扮的男子正与酒楼老板争吵。
那老板涨红着脸，仿佛是气极，“你们这两个无赖，吃了我的饭菜，居然不肯给钱，还说给我看什么风水，简直是一派胡言！”
“老板你可别胡说，我们兄弟两个虽然是没钱，但这看风水的本事却是货真价实的。我看你这酒楼虽大，但生意却不怎么样，如果按照我刚才说的那样摆置物品，定能保你生意欣荣，这可比那些子酒菜钱值当多了。”一个男子说道。
“师兄，别跟他废话这么多，反正方法已经告诉他了，听不听是他的事，我们走！”另一个男子的口气十分不耐烦。
老板见两人要走，气得大喘粗气，立刻扬手招了三两个大汉，拦住了那两人，道：“幸亏我养了些人，专门用来对付你们这些吃霸王餐的！”
眼看双方就要动手，小九急忙冲下楼梯，“老板，他们两个的饭钱我包了。”
“小师妹！”那二人几乎是同时喊出了声。
“柴师兄、陆师兄，你们近来可好？”小九微笑地问候二人。
“你看我们，还不是老样子。”柴师兄耸了耸肩，无奈地笑笑，他仔仔细细打量了小九一番，道：“反倒是小师妹你，好像过得不错。”
“哪里，只是碰巧找了个好活儿。”小九向两人吐了吐舌，又转头对老板道：“我认识他们，你把他们的钱算在我们帐上吧。”
老板瞟了一眼柴陆两人，冷冷道：“知道了。”
小九让柴陆两人上楼，准备把他们介绍给沈泉，还未等她开口，沈泉便道：“你什么都别说了，我都听到了。”
小九有些尴尬，“我们许久未见，想要叙叙旧，我们是不是可以在这里停留一日？。”沈泉突然冷冷一笑，正视小九，“你做事向来不经我同意，怎么现在又来问我了？”
沈泉似笑非笑，嘲讽道：“我现在终于知道，刚才你为什么一直东张西望了，想必是和他们一样，习惯了骗吃骗喝吧？”
“小白，你......”小九语塞，嘟嘴对柴陆两人道：“别理他，我们到那里去坐。”
三人在另一桌坐定，陆师兄的眼睛却始终停留在沈泉身上，小九推了他一下，问：“陆师兄，有什么好看的！”
陆师兄擤了擤鼻涕，道：“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小师妹，你怎么认识他的？”小九瞟了一眼沈泉，突然起了报复之心，她笑得得意，大声问沈泉：“相公，我师兄问我们怎么认识的呐！”
沈泉的身形忽然一顿，脸色沉郁地站起身来，留下一定银子后，一声不响地正准备离开，小九双手撑头，天真地问：“相公，你这是要去哪？”
“客栈。”沈泉已有些咬牙切齿，甩袖离开，看着他郁闷的样子，小九忍不住大笑起来，“叫你还敢嘲笑我！”
“师妹，你成亲了？”柴师兄的语气中充满了失落，小九的笑立刻僵硬了下来，连忙转移话题，“咳...咳...师傅他老人家好吗，我好久没回去看他了。”
许久的沉默，小九用手推了推身旁的陆师兄，陆师兄这才反应过来，堆起笑，“啊...师傅他老人家好着呐，就是想你想得紧，天天盼着你能去看他。”
小九与陆师兄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起来，良久没有出声的柴师兄突然紧紧盯着小九，“师妹，你和那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九的手忍不住去揉头发，一遍一遍地绕着圈，“我和他真是一笔糊涂账......”
“你...真的和他成亲了？”柴师兄的眼中有着触痛，小九有些无奈，却还是不得不点下头，“师兄，对不起......”
柴师兄的拳闷闷地击打在桌上，他起身便走，小九和陆师兄同时叫住他，“师兄，你去哪？”
柴师兄又看了一眼小九，“小师妹新婚，我们自当该送些礼物。”
陆师兄起身向小九告辞，小九道：“你好好劝劝柴师兄，他这个人就一根筋，让他也别送什么礼了，我和小白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
陆师兄叹了口气，点点头，“师妹，你多保重，我走了。”陆师兄离开，小九趴在二楼的栏杆上，看着柴陆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处。
寻到小白所在的客栈，两人都不理对方，小九进到自己的房间，倒头就睡，睡梦里她回忆起许多以前的事情，特别是有关柴师兄的那一部分，总是反反复复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第二日，小九走出房门，见沈泉正坐在楼下喝茶。小九走下楼去，见沈泉身边放着一匹半旧的红布和一个小布包，便问：“这是什么？”
沈泉没有看小九，淡淡道：“你那个陆师兄一早送来的。”小九叹道：“他们怎么寻到这里了。”
小九伸手打开布包，一只银色的镯子静静地躺在那里，小九脑袋一蒙，咬着唇，“真是傻子，明明是他娘要留给他未来儿媳的......”沈泉不动声色，“看来你师兄挺在乎你的。”
“算了，以后有机会再还给柴师兄。”小九将银镯收了起来，却对着那匹布发起了愁，“小白，你说我们该拿这匹布怎么办？”
“随你。”沈泉说完，起身离开，小九立刻抱起了红布，一边喊着沈泉的名字一边追了出去。
“相公，你等等我！”小九在沈泉背后大叫。
沈泉果然停了下来，沉着脸看着小九气喘吁吁地停在他面前，他一字一顿地道：“以后不许再这么叫我！”
“以后只要你听话，我就不叫了。”小九嘻嘻而笑。
“真不知你那些师兄是怎么受得了你的。”沈泉不禁感慨。
“我可是师门一宝，他们什么事不得让着我。”小九颇为得意，沈泉摇头，“果真是师门一宝，任谁也受不了。”
几日后，两人路经一处小村庄，还未入村，便发现村中有异，村庄虽然不大，却给人一种荒凉的感觉，更有莫名的阴风从村庄里吹来，让人背脊不觉一凉。两人入村，更觉诡异，这个地方明明有人生活过的痕迹却找不到半个人影，两人加紧了脚步，欲尽快离开这里。
两人正欲穿过村庄，却突然在一处门扉半掩的农宅前停下，小九嗅了嗅空气中的酸腐味，道：“小白，这是血腥味，这村庄肯定出事了。”
沈泉默默点了点头，走近那扇门，手指还未触碰到门板，那扇门便“吱”一声开了，随后一具血淋淋的尸体到了下来。沈泉一愣，立刻转身吩咐小九：“你别进来，我进去看看，有什么事马上叫我。”
“我和你一起进去，我......不怕。”还未等小九把话说完，沈泉已经尽到了内舍，尸横遍野，触目惊心，一张张血腥狰狞地脸仿佛在怒视着闯入者，沈泉的背心也不觉有些凉。
身后有脚步声，沈泉惊觉地转身，却见小九正跨过一具尸身朝他走来，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害怕，沈泉有些惊讶。
“看来整个村子的人都在这里了，一定来了不少杀手，还个个用得是剑。”在检查完所有尸身后，小九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皱眉道：“小白，你不觉得这个地方有点奇怪吗？”
沈泉仔细观察了一番农舍，“的确，不像一般的农舍，墙上居然还挂着兵器。”
“整个村子的人都死在这也着实让人奇怪，这个地方一定不一般。”小九一边说一边打量起一具女尸来。
这具女尸死得十分怪异，死前紧紧抱着一只硕大的花瓶，眼睛突出，直直的盯着花瓶口。小九看着地上一条宽宽的血迹，道：“看来是死前爬到这里的。”
见小九这样毫无顾忌地打量一具恐怖的女尸，沈泉忍不住问：“你......你就真的不怕吗？”小九转头，不解地问：“不过是死去的尸身，和平常的东西有什么两样，我倒怕他们死得那么无辜，成了厉鬼难以投生。”
小九顺着那女尸的目光看向花瓶内，突然一声惊呼：“小白，这花瓶里有东西在动！”说完，小九就毫不顾忌地将手伸了进去，随后喊道：“我抓到它了，不，是它抓到我了！”
屋内光线昏暗，四壁血迹斑斑，沈泉的额上不禁渗出冷汗，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小九的手，只见小九咬紧了牙，把一团粉色的东西拖了出来，接踵而来的是一声孩子的啼哭。
“是个孩子！”小九惊呼，沈泉悬着的心随即放下，他走近小九，低下身子，果然见到的是个正在啼哭的婴孩。
孩子粉粉嫩嫩，手脚柔若无骨，正在小九怀里拼命地蠕动身子，小九有些不吃力，急道：“小白，他太重了，你抱着！”
小九说完，便把孩子丢给了沈泉，沈泉也是慌作一团，笨手笨脚地捧着孩子。
看着小白这般手足无措，慌了心神，小九不禁在心中暗暗窃喜，脸上却是装模作样，指着那具女尸，严肃地道：“看来她是孩子的母亲，临死前还想着保护她的孩子。”
沈泉一边努力止住孩子的啼哭，一边急切地问：“我们现在怎么办？”
小九眼皮一挑，道：“能怎么办，这孩子的父母都死了，我们总不能把他留在这里，我们走一步算一步吧，等到了下一个城镇，看看有没有好心的人家肯收养他。”
沈泉道：“现在看来也只能这么做了，只是......”
“只是什么？”小九问。
“我抱着孩子总有些不合适......”沈泉的脸微红，轻声说着。
小九的大眼一瞪，“难不成你让我抱着，他那么重，我可受不了。你一个大男人，这点事情都做不了？”小九朝孩子做了个鬼脸，哄着孩子，“就该他抱你，对不对？”
想不到孩子真得被逗乐了，破涕为笑，含糊不清地含着：“娘......”小九接住孩子伸出来的小手，如痴如醉地看着孩子那双异常晶亮的眸子，忍不住道：“这孩子真可爱，我就想生一个这样虎头虎脑的男孩。”
“什么......”沈泉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小九翻了翻眼皮，“你紧张什么，又不是和你生。”
“你胡说什么，我才没那么想，我只是......”沈泉的脸绯红，结结巴巴地不知如何解释。
小九无奈地摇摇头，从包袱里找出柴师兄送的那匹红布，把孩子包在了其中，背在了自己背上，摇头道：“算了，还是我来背这个孩子吧，你靠不住。”
小九与沈泉出了村庄，一路上，孩子把一颗小小的头颅探出红布，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沈泉，他忽然扬起粉嫩的手，朝着沈泉咯咯而笑，口中喊着：“爹爹......”
小九不禁头痛，心中感慨这个孩子居然不认生，还偏偏喜欢把她和沈泉唤作爹娘，她忽然有种感慨，对着身侧的沈泉有些漫不经心地道：“小白，你说这是不是命。一个月前，我还是个连温饱都还成问题的女道士，如今，居然成了亲，还捡了个孩子，这可能真的是命中注定的相遇，逃也逃不掉。”
“或许是吧。”沈泉亦是淡淡而道。
小九将背上的孩子颠了颠，转头对沈泉笑道：“小白，这是我们认识以来，你第一次同意我说的话。”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荒村弃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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