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三百年》只为你温柔

7、紫禁城的生活

　　次日，走马上任当老师的十三阿哥胤祥一下朝就急急地赶来了落云轩。当然，他不是一个人来的。十四阿哥胤祯自是跟来的。
　　这两个阿哥刚入朝房，目前只是跟着就听听，并没有具体的差使，相对其他上朝的阿哥来说，算是极为清闲的了。所以康熙才会给十三阿哥派了这份闲差。
　　两个人一路上讨论嫣然格格此刻正在做什么，互持己见，讨论地热火朝天不亦乐乎。十三阿哥胤祥认为，嫣然一定在准备文房四宝，因为她看起来下定决心要好好习字的。十四阿哥胤祯则认为嫣然肯定去慈宁宫请安去了，因为老佛爷昨日对她极为喜爱，叮嘱了好些遍要她常去走动，正常的人今儿个肯定是要去请安的。
　　两个人甚至打了赌，都笃定对方一定输。结果两个人一进落云轩，都有些呆滞，两个人相视一笑，并不觉得奇怪。毕竟这个嫣然本身，已经充满了惊奇。
　　只见她面色红润得像熟透的苹果，红嘟嘟粉嫩嫩的，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她一边悠闲的喝茶，手上一边拿了本书在看。
　　胤祥定睛一瞧，正是《三字经》，不觉失笑。他的袖内，也放了同样的一本书，看样子好像用不到了。想到这里，他对嫣然的好感更甚。
　　他和胤祯对视一笑，两个人都心知对方没有赢，所幸也没有说定赌彩是什么，刚好作罢。胤祯耸了耸肩，一副颇为遗憾的样子。
　　此举逗笑了嫣然。她放下书，出声打招呼。你们来啦！天气冷，过来喝杯热茶吧！
　　海棠和杏儿早已取过胤祥、胤祯两位阿哥解下的披风，并且分别给两位阿哥上了茶。
　　十四阿哥胤祯大口大口喝了两口，叹道，真好喝。他看慢慢灌下去一杯，连着说道，这是什么茶？真好喝，再来一杯。
　　伺候他的是杏儿。杏儿只是给十四阿哥满上，并且柔声回复道，回十四阿哥的话，这茶是格格一早便吩咐奴婢们煮的，格格说这个八宝茶。
　　八宝茶。那是哪八味呢？接口的是胤祥，他也很好奇，这个茶，和平时喝的都不太一样呢！此茶微甜却又爽口，连不甚喜甜食的他都有些喜爱。
　　眼见着两双满是好奇的眼睛看过来，嫣然不禁失笑。这两个阿哥真的生活在紫禁城的阿哥吗？连八宝茶都没有听说过。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疑惑。难道，这个时候还没有八宝茶这个说法吗？应该不会吧！这里可是皇宫呢！
　　就是用冰糖、罗汉果、参片、甘草、枸杞、红枣、葡萄干、桂圆一起煮上一大锅，这样比较滋润，随便喝喝罢了。嫣然随意的说，她也是想着落云轩有这些才煮的。
　　好喝，嫣然，你以后可要经常煮给我喝。胤祯又喝了一杯，嫣然一住口他便急巴巴地开了口。
　　他的反应逗笑了嫣然。她轻轻点头。你要是喜欢，只要我这里有材料，自然可以煮给你喝。还可以放菊花进来泡，也可以放水果进来一起煮，以后煮给你吃。
　　胤祯笑嘻嘻地点头，他说，嫣然，你真好。
　　胤祥不禁心里赞叹这是个多么聪慧且善解人意的女子。人很干净透明，也很聪明爽朗，不禁有茶逢知己千杯少的感觉。他悠悠泯了口茶，着实好喝。他微笑着看向嫣然，神色满是定会经常来讨茶喝的坚持。
　　嫣然是何等聪慧的女子，一眼便知晓了胤祥的笑意，巧笑倩兮，微一点头。
　　恰似那一低头的温柔。这句话莫名地闯进了胤祥的脑海里。几天后他和胤禛说起此事，特地把这一句温柔说了一遍。胤祥对嫣然满是赞赏。胤禛听了后露出了一个极为明显的笑容，胤祥却不知自己是何事逗笑了四哥。不过他的四哥开心，他也就开心。四哥可是他从小膜拜到大的人儿。

　　三个人喝了会茶，便进入了主题。字帖的首选自然是《三字经》开始，这一点胤祥和嫣然达成了共识。
　　首先，是要磨墨。嫣然一惯不喜下人伺候，他们讨论书法的时候，下人早早就退了下去。磨墨这个活，肯定是要她自己来的。反正也是要学的，根据她的理解，她加了水，细细研磨，倒也有模有样。
　　胤祥大概和她说了下如何分别墨的浓淡，不一会的功夫，她倒是也磨得有模有样了。等胤祥夸赞她的时候，她不禁抬头微微一笑。
　　胤祯笑得前翻后仰。他就知道，嫣然是个有趣的姑娘。他刚才差点因为十三哥和她讨论书法颇为无聊而决定走掉，幸好幸好，幸好没走。这一幕真是太有趣了。
　　胤祥也微微一愣，然后轻轻笑了。他柔声道，你脸上有墨汁。
　　墨汁？！嫣然不禁茫然。脸上？
　　好像一只小花猫啊！胤祯指着嫣然哈哈大笑，一点不顾阿哥的形象。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口，就是好可爱。
　　就算嫣然再愚笨，现在也懂了。她的脸瞬间变成绯红色，她用帕子擦了擦。感谢衣服的设计，侧边系了个手帕，着实方便。
　　咳咳。没有擦干净。胤祥一边忍住笑，一边指了指脸颊，然后好心的给了建议，用湿帕子擦会好些。
　　嫣然愤恨地拿了湿帕子擦拭。待收拾完毕回头定睛一看，胤祯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胤祥也是一副忍得万分辛苦的样子。
　　胤祥，你若是想笑，就笑吧！不必这样忍着，我看着都累。她开了口，结果话音一落，胤祥便哈哈大笑，和胤祯两个人勾肩搭背笑得没有半分形象。
　　嫣然自己也笑了出来。想来她以前看还珠格格，总觉得小燕子居然把墨水涂抹到脸上真是有够搞笑，现在想来，自己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
　　看着屋内那两个阿哥，宫女口中一个潇洒出尘一个英俊挺拔，怎么到自己面前就完全不要面子，一点也不维护符合其尊贵身份的举止以对得起骨子里流淌的爱新觉罗阿哥的高贵血液。
　　也许，自己真的是太有亲和力了。想不明白，只能不想了。嫣然只好这般安慰自己。她擦干脸和手，走回书桌旁。
　　胤祥也微笑着走到桌前，递过一支笔，鼓励地说道，写几个字我看看。
　　嫣然略一迟疑，随即点头。来这里之后，这是她第一次握笔。她很怕自己写错字，特地拿了《三字经》出来翻了一会，大概也认得一些字，更是怕写错。
　　她翻开首页，照着抄写勉强写了几个字。因为害怕简体繁体的不同，手心早已满是汗。
　　第一次写？
　　恩。
　　不要太紧张。胤祥细声安抚嫣然，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缓缓带着她写，一笔一划，坚定而有力。他略压低的声音也满是沉静，让人听着就觉得心平气和。他说，执笔要稳，要有力。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刚刚她写的那一句，胤祥又带着她写了一遍。前后对照了一下，嫣然很是汗颜。胤祥写字很是好看，他的手白皙修长，仿佛天生用来写字一般。
　　胤祥，你写字还真好看！我以后也要写字像你这般好看！嫣然握紧了拳头，心里对自己说着加油加油。
　　你一定可以的。胤祥看着嫣然坚定的样子，笑了。他的直觉告诉她，眼前的女孩看似柔弱，骨子里一定是个坚强有毅力的人。
　　胤祯喝了两杯茶，又看了看嫣然和胤祥，他们正在讨论书法，胤祥还手把手教嫣然写字。那个画面看得他有点坐不住了，他总觉得自己是这个屋子里多出来的那个。
　　事实上也没错，康熙派了十三阿哥胤祥来教嫣然书法，丝毫未提十四阿哥胤祯，他自己却跟来了，自然是有点多出来的。
　　可是胤祯是谁？他是康熙目前最得宠的儿子。他的额娘，是二十年宠辱不衰在紫禁城站得稳稳当当当的德妃。他集万般宠爱如一声，怎能允许自己被忽略太久。他是宫中的小霸王，调皮捣蛋。
　　可是本质上，他只是个寂寞的孩子。他从未遇到过真的把他和别人一视同仁的人。如今，他遇到了，迷惑了。他呆呆愣愣地看着面前两人有说有笑，气氛和谐。
　　他冲到案前，正在写字的两个人都是一脸微笑地抬起过头来看着他。案上摆着他们写的字，已经写到第二页了。反反复复写的真是“人”字。
　　第一页比较特别，他抓过来一看，也忍不住哈哈大笑出来。嫣然，你确定你写的是字吗？写得这么丑！这句话胤祯藏在心里没有说出来。比我写得还丑，哈哈！
　　胤祯，你不要得意，总有一天我会写得比你好的。嫣然信誓旦旦。如果她没记错，这个十四阿哥胤祯是更喜欢武的，他的字恐怕没有十三胤祥写得那么好。
　　没有想到胤祯却说，嫣然，你那么聪明好学，总有一天写字会比我好的。这样吧，等你有空，我教你骑马射箭吧！
　　嫣然正待道谢，却见他红着脸期期艾艾开口她，你会骑马吗？
　　没有想到十四阿哥居然会有这个表情，嫣然一愣，然后哈哈大笑。在胤祯快要恼羞成怒的时候，她忽然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表情，认真地说，胤祯，那你可要好好教我。我很笨的。
　　被那双水灵灵的眸子这样认真地看着，胤祯不由自主地红了脸、点了头。待他反应过来，连忙抓了嫣然的“墨宝”，一边嚷着皇阿玛要看你的墨团，我这就拿过去啦！
　　话音未落，人已远远地走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吧！嫣然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忽然加速了！
　　没有人知道，此刻的胤祯，传说英明俊朗调皮捣蛋尊贵无比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现在的十四阿哥，自落云轩落荒而逃后，正在一个僻静的角落，用手摸着自己的心。
　　他还没有意识到，此刻他的心跳为什么那么快！等他终于想明白自己是喜欢上嫣然的时候，却有些迟了。
　　当然，他也更是不知道。这一日他说过的要教嫣然骑射的承诺，一直未能兑现。以至于嫣然在急需一名骑术师傅却寻他不见的时候，对他是多么的无语！当然，无论他是否教了嫣然骑射，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他来落云轩，怕是比胤祥还要勤快。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这一日，嫣然到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和太后说了好一阵子的体己话。其实嫣然并不善于说话，可是她善于倾听。当她用那双眸子，带着那么信任、鼓励、赞同的眼光看向你的时候，你忽然就会有那种不吐不快的感觉。
　　太后无比喜欢看着她清澈的眼睛，看着她安静听自己说话的样子。那么沉静婉约，仿佛经过了百年的沉淀一样。那股子安详的气质，愣是荡漾开来。
　　临走前，太后拉着嫣然的手，仔细叮嘱让她日后常来。
　　嫣然正待回话，却只觉得手上一凉，一个镯子便戴在了她的腕上。定睛一看，这个个做工精致的金属镯子，看样子价值不菲。她不知道是否该收下这份贵重的礼物。她定睛看向太后，轻声道，老佛爷，无功不受禄。
　　这是哀家给你的见面礼，你就戴着吧！上次你过来，哀家只顾着却忘了给见面礼，却是哀家的不是了。太后笑得慈祥亲和，话也说到这个份上。嫣然自然没有再推辞的理由，只得收下，谢了太后，请安退下去了。她一出门，房门不远处守着的小卓子自是笑脸上来迎她。主仆俩说说笑笑地回落云轩去了。
　　太后娘娘，那可是先皇送你的镯子。您一直都带着的，怎么忽然想着给了嫣然格格。看着嫣然格格出了房门，桂嬷嬷便问起太后。
　　说起太后的桂嬷嬷，可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了。她自太后未出阁时便伺候她，和太后的亲厚只是没话说。桂嬷嬷自然敢这么问，倒也不怕太后怪罪。她们主仆一向如此。所以慈宁宫的管事虽不是桂嬷嬷，可是桂嬷嬷确实那慈宁宫除了太后之外，说话最具分量的。
　　若是换着别人，定不敢如是问。桂嬷嬷这么问，太后并不恼怒，只是笑着回道，桂鑫，你觉着嫣然如何？
　　嫣然格格进退有度，举止大方，长得也可人。最关键的是性子好。桂嬷嬷一边给太后捶背，一边轻声回话。
　　是呀，性子确实好。不然皇帝和我怎么都喜欢呢？太后一边享受桂嬷嬷地捶背，一边眯了眼，像是想起什么一般。
　　桂嬷嬷并不打扰。半响，太后睁开眼，轻声说，所以，那个镯子，很是适合她戴。
　　嗯。桂嬷嬷应了，却不再关心镯子的问题。是太后午憩的时辰了。随即唤人进来，仔细打点。
　　在她的眼中，最重要的人永远是太后娘娘。说句大不敬的话，连皇上也要排在后面的。

　　回到落云轩的嫣然觉得困乏，却睡不着。太后送她的镯子如今正戴在她手上，她试图拿下来，却觉得有些枉然，试了好一会，依然拿不下来。
　　海棠与杏儿一起折腾了半天，也取不下来，眼看着格格的手腕都有些红肿了，海棠不觉有些心疼。想来格格只去了趟慈宁宫，这怕是太后赏赐。若是换作别人，恨不得日日将太后赏赐炫耀于人前。自家格格如此得皇上和老佛爷宠爱，却没有恃宠而骄，行事一向低调淡定。个中缘由，即使她想不通，却也依稀懂了些。不禁有些心疼格格，打心眼里疼她。
　　格格，这个镯子戴着也甚是好看，拿不下来就咱就戴着呗！格格若是不想别人瞧见，日后衣服的袖子都宽大些就是。
　　嫣然想着这个主意挺好，自己一急却是忘了。瞬间笑靥如花，开心地说，知我者，海棠也。
　　见惯了格格的笑容，可是在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下，同身为女子的海棠却仍是红了脸。格格生得美，却不是这紫禁城中最美的女子。但格格的笑容，一定是紫禁城中最美的。即使甚为女子的她，看着都有些心动。将来谁有幸娶到格格，可定要好好珍惜她。
　　格格，那我呢？一旁的杏儿也忙活了半天，只见格格夸赞海棠，仿若忘了自己一般，不觉有些委屈。
　　杏儿，你也是我的开心果啊。你们放心，再过两年，我便为你俩安排个好亲事，风风光光自我落云轩嫁出去。嫣然忽然想到什么，笑着说出来。
　　她说得坦然，海棠和杏儿却听着害羞。海棠甚至在纳闷格格是不是会读心术，怎知她一想到格格出阁，格格便说要为自己安排婚事。
　　格格~~讨厌~~杏儿不依，撒娇道。
　　嫣然哈哈大笑，随即正了面色。你们若有中意的对象，一定要告诉我。我一定尽力为你们安排。怎么说也是落云轩的人，那便也是我的人了。
　　格格，我要一辈子伺候你。海棠似乎想到了离别，声音里似乎已有了泪意。她不要嫁人。
　　格格，我也要一辈子伺候你，不要赶我们走。受海棠的影响，杏儿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嫣然揽着海棠和杏儿一起，低声说。我们一定都会幸福的，加油加油。
　　加油加油。海棠和杏儿学着格格的样子，神情也极为认真。三个认真的女孩，彼此为互相打算，仿佛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一般。让人几乎忘了，她们不过相处数月而已。
　　很多年后，海棠都记得，格格说要给她们安排幸福的话。还有她认真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