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术界的话疗师》鲸鱼葡萄柚

175、鸡汤来咯

　　横滨有一处比贫民窟更隐蔽的地方，前身是战争期间修筑的防空洞。在被无家可归的三教九流之辈利用起来后，继续横纵向深挖，开拓了一片阴暗的地下世界。

　　地下世界的原住民们，他们的天空就是石砖砌成的弧形洞顶，时不时掉下石屑和沙尘，所谓的下雨是从地面渗透的浊水。

　　在这种逼仄的空间里，仍然建立起了一群密集的避难屋。它们和孢子真菌的存在差不多，常在阴暗潮湿的地方生长，散发出腐朽的杂菌气味。

　　这一片低矮的房子总是黑黢黢的，没有窗户、鲜花和门牌号，墙壁上的洞就是它们的眼睛。在时间和污染中浸泡久了，墙皮簌簌脱落。原住民们就用各种深色的油漆涂抹上去，或者画一些诡异的符号图案，成为房子独具一格的装饰。

　　“太宰君，真亏你能找到这种地方。”

　　外面的枪声太吵了，栗本望暂停和下属商谈计划，找了个话题和旁边的太宰治聊天。

　　破旧的挂钟敲出了破锣似的噪响。

　　“嗯哼～”

　　太宰治漫不经心地从沙发垫子下面摸出菜刀，菜刀上还沾着某种生物的血渍。他左右翻看了一下，估摸着还能用，慢吞吞地回答道：“是从一个叛徒嘴里撬出来的地点。”

　　“我们找进来费了很大的功夫。”内藤纯回忆起相关的情报，蹙眉低语，“这里……真没想到还在使用，我以为已经被‘清理’了。”

　　显然，内藤纯自认为掌握了足够庞大的真相，情报工作却还有未尽之处。

　　官方的报告只是短短几行字，而他没有继续深挖，这种深感惭愧的心情，迅速被火热的求知欲覆盖了。

　　内藤纯再次认为自己做了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果然，这种前所未有的刺激感是跟随大人才能得到的崭新体验!

　　太宰治单手握住菜刀，向旧冰箱走去：“真无聊啊。军队装模作样地割走一茬，又不妨碍菌子继续繁殖~”

　　“等等，那个冰箱是坏的吧？”

　　竹内隆敏锐地发现了地上断掉的电线，这所房子里也根本没有插座，只有一个旧式发电机供给用电需求。

　　太宰治打开冰箱的上层，从中拎出来一只在冷冻食材中常见的白羽肉鸡。用力关上冰箱门后，灯泡的白光在他的头上晃来晃去。

　　太宰治掐住那只鸡细长的脖子，粉/嫩亮白的皮肤留下油腻腻的手感。由于冰箱没有制冷作用，水珠滴滴答答地流下来。

　　他偏头看向身后的人，那张平静的面孔上，流露出神秘的笑意：“你们有没有吃过清炖的鸡?”

　　在狭窄空间里四处飘荡的枪声戛然而止。

　　连接起这些房子的路是迷宫般的羊肠小道，坑坑洼洼的却没有车轮碾压过的印痕，反而像是被某种炸/药爆破了之后的丑陋。

　　三号和梦野久作拐入一个下陷的巷子里，在黑暗里深深喘着气。凝结在额头的汗水，沿着他们的腮边滑落。

　　两个不足十岁的小孩子，在不情不愿的情况下，联手解决掉了追兵。彼此对视一眼，同时厌恶地扭过头去。

　　地面微微震动，巷子的尽头传出来哐当、哐当的敲击声，似乎是有人在拿石头不满地砸向地面。

　　听到这个声音，梦野久作嘁了一声，抱紧人偶，边走边骂：“这些恶心的家伙!”

　　在这几天的时间里，梦野久作被“教育”了不少规矩，在别人家门口停留和与人接触搭话都是一件极其不礼貌的事。

　　“喂，回去的路你知道吗？”

　　三号迈开小短腿，跟在后面喊道。

　　“现在想回去?”

　　“都是太宰的错!”

　　梦野久作眯起眼睛，嫌恶地说：“这里的规矩超级讨厌——还得清理垃圾!”

　　原住民们的身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他们不会在外面留下任何生活迹象，垃圾也要用黑色垃圾袋密封起来，直接在一个深达六七米的大坑里进行焚烧。

　　在大坑上方，开了一个上窄下宽的通风洞，洞壁已经挂了一层厚重的污垢。外面到底连接着哪里，源源不断冒出去的黑烟又是怎么处理的，这就是另外的故事。

　　要是制造了麻烦的大件垃圾，那就最好使用特殊手段运到其他地方，搬离出去。大家都默契地遵守着这条规矩，毕竟它用红色液体明显地写在了入口处。

　　这种环境无疑是压抑、沉重的，大坑长年累月在燃烧着，不仅提高了地下的温度，还导致空气中飘起白色粉尘。

　　“我为什么要受这种罪哇!”

　　梦野久作咬牙切齿，他半黑半白的双色头发，快要变成全部灰白的了。

　　“唔。好恶。”

　　站在热气腾腾的大坑旁边，三号一只手捂住鼻子，一只手捂住嘴巴，他讨厌这种塑胶燃烧、掺杂着躯体焦化的臭味。

　　那些被火焰吞噬的尸体，渐渐显露出骸骨的形状，躺在坑底堆积着。

　　这些追击者，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类，他们没有思想，如行尸走肉。

　　这来源于先前的一次秘密合作，夏油杰同种田长官商谈过利益与风险，也告知了五条悟。他们的行动，栗本望是完全不知情的。

　　夏油杰和五条悟一致认为，想要开发咒术师的力量，必须先提高他们的身体强度。

　　于咒术师而言，这是最为保险无害的方法。

　　种田长官提议，想要找到横滨最顶尖的秘密实验室，唯有走猎犬部队这一条快捷通道。

　　他们特意将伏黑甚尔和羂索丢到战场上，报信给福地樱痴。这边提供人体供以研究，相信实验室绝对不会放过这么好的素材。

　　为横滨的特种部队“猎犬”服务的主治医生，精通人体改造，在得到了伏黑甚尔和羂索两个样本后，欣喜若狂地运到了实验室。

　　在经过一番研究后，他们造出来了二十天速生的克隆人。克隆人没有足够的智力，更像是一堆肉块。主治医生将羂索细细解剖，深入解析术式的秘密。

　　通过大量的资料和实验，他发现只要学习咒术，将命令以特殊的异能力刻印在克隆人的身体上，他们就会忠诚地执行命令，直至死亡。

　　克隆人是额外的研究成果，这位拥有异能力的医生，最大的发现是找到了咒力与异能力的同位交换点。

　　现在，他能改造异能力者的身体，也能改造咒术师的身体，这两种力量有许多共通之处。

　　韭菜已熟，夏油杰和五条悟当机立断，暗搓搓地带上镰刀，准备收割。

　　绕来绕去，这是一起因咒术界缺少科学家、借用横滨官方实验室的“抛砖引玉の诈骗案”。

　　所以机智如太宰治，一眼就看出来了克隆人的异常，让梦野久作去对付这群智商不高的傀儡，增长实战经验。

　　梦野久作有苦难言，精神系能力对克隆人产生不了太大的作用，只能利用其他方法杀死他们。

　　梦野久作身心俱疲，逞强嘴硬：“哼，没有你这家伙，我照样可以解决他们。”

　　“得了吧!”三号瓮声瓮气地反驳，“你该感谢有我的帮忙，让你轻松了不少。”

　　“你?被丢出来的可怜虫。”梦野久作面无表情，瞳孔里的星星被漆黑包围住了，他向对方倾泻出了满腔恶意，“栗本哥哥不需要你。”

　　他委曲求全的等待和对太宰治的忍耐，都是为了被栗本望接走这天的到来。

　　他们明明做过了约定。

　　梦野久作要生活在明亮又辉煌的房子里，身边有一个陪伴的忠诚角色，再加上他可爱的人偶，过上童话书般的幸福生活。

　　“那种亲密的称呼，有得到允许吗？”三号璀璨的金眸弯弯，故意拉长声调，“还是说，你是那种天生自来熟的性格?”

　　七岁的梦野久作气成河豚。

　　如果那把菜刀还在就好了，他要把那张不知天高地厚的嘴巴砍下来。

　　前几天，太宰治放梦野久作出去时，给了他一把新菜刀。

　　以六、七岁小孩的力量，要拖动一个成年人到坑边，那还真是犯难。是太宰知道自己拖不动尸体，将那些分割成小块拖去焚烧的意思吗？梦野久作想着，挥动起了胳膊。

　　新菜刀从此成为了染血状态的菜刀。

　　“笨蛋~”太宰治回收了菜刀，毫不留情地敲痛梦野久作的脑袋，无情嘲讽道，“拿点武器交给蓝房子的人，这是请他们帮忙清理垃圾的报酬。”

　　梦野久作这才知道这里还有专业的“垃圾清理人”，代价是付出能使用的武器，什么都好。

　　在这一刻，太宰治与三号嘲讽的嘴脸不约而同地重合了。

　　无法忍受这份被嘲笑的耻辱。

　　年幼的梦野久作沉下脸，狠狠磨着后槽牙，怫然作色：“总有一天，我要将你们的脑子全部玩坏!”

　　“你和太宰，我都不会放过的!”

　　他的话里，包含了百分百的真心。梦野久作怀中的人偶歪着脑袋，两个该被称作是眼睛部分的黑洞，流下了两行可怕的血泪。

　　不知不觉，他们走回了据点，那扇铁门在他们面前悄无声息地向内打开。

　　太宰治站在门口，右手举着菜刀，手腕处的绷带脱落了一截，晃悠悠地垂在身侧。

　　“我在做清炖鸡。”

　　太宰治抹去嘴边的血珠，俯视两个矮小的孩子：“补充活力，增强体质，就是这么个好东西哦。”

　　透过旁侧空隙，三号隐约看见屋内有四个横倒的人。相比其他三个典型的成年男性的身体，他的眼珠子黏在中间那个略矮小、纤瘦的背影，好像明白发生了什么。

　　“啊啊，是这么回事。”三号向后默默退了一步，让梦野久作站在前面，他拒绝道，“我还不饿。”

　　这肯定是一起食物下毒凶杀案!

　　梦野久作捂住嘴巴，脸色极为难看，像吞下了一罐鲱鱼罐头：“呕，太宰!你又做了那个鬼东西!”

　　随后，他不客气地从太宰治左胳膊的下面挤进去：“那把菜刀你有洗干净了吗？”

　　太宰治理直气壮：“为什么要我洗?明明是你弄脏的。”

　　“嘁。”

　　梦野久作边唾弃着，边扶起倒在地上的栗本望，用力向沙发的方向拖去。

　　但是，以他的力量还不足以拖动。梦野久作对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进来的三号指使道：“你，快点过来。”

　　“我不想亲手处理尸体。”三号贴着墙边移动，委婉规劝，“你该送点东西给蓝房子。”

　　“他们又不是尸体。”梦野久作拍拍栗本望的脸，栗本望双目紧闭，沉沉陷入晕厥，“你在想什么？”

　　三号不明所以。

　　如果不是受了袭击，这些人为什么要躺在地上睡觉?

　　罪魁祸首太宰治耸耸肩，继续回到厨房。他站在一个咕噜噜冒泡的铁锅前，均匀搅拌着鸡汤，又顺手切了些不明物体加进锅里。

　　一种奇妙的气味从厨房悠悠飘了出来。

　　这种只能在化学实验室里存在的硫化气味，刺激着他们的神经。

　　古怪的气味直接钻入鼻腔，三号的意识变得昏昏沉沉。

　　梦野久作熟练地将姜黄色围巾向上拉，遮到鼻梁的高度。

　　太宰治哼着歌，将一锅烹饪好的清炖鸡端到桌子上。

　　“鸡汤来咯~”

　　“大家怎么都睡过去了？”太宰治自言自语，拿长勺舀起半勺汤，“没有人试吃怎么行?让我来帮你们灌进去~”

　　也许是太靠近毒源，强烈的求生欲让栗本猛然惊醒。他麻利地翻身坐起，看也不看地径直向卫生间跑去。

　　太宰治沉默了。

　　他抬起眼皮，向梦野久作和三号投去真诚的目光。

　　两个人跑得一个比一个快。

　　竹内隆挣扎着在地上爬行：“带上我一起逃……”

　　小林浩目光呆滞：“啊，在下要进入异世界转生了，一个蓝头发的女神在向我招手……”

　　内藤纯喃喃道：“我要增加抗毒训练……”

　　最终，那锅无人问津的清炖鸡，被倒进了下水道。管道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小老鼠争先恐后地逃向外面。

　　栗本望漱口洗脸后，走到厨房，看了半晌老鼠口吐白沫后死掉的惨状，认真地问：“太宰君，你自己为什么不喝？”

　　太宰治笑呵呵的，什么也没说。

　　他没有放弃对厨艺的追求，在未来，仍然会诞生新的受害者。

　　现在，两个人意外获得了独处的空间。他们相隔几厘米的距离，并排站在小厨房里，脚下是一圈死老鼠。

　　收起了探讨厨艺的心思，栗本望并没有忘掉正事。他扭头看向太宰治的侧脸，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对方没有绑起绷带的那只眼睛，唐突地聊道：“太宰君，那天你看到了吧？”

　　“我知道你的能力是人间失格，在碰了‘书’以后，会产生非常奇妙的反应。”

　　接着，栗本望用笃定的语气确认了自己的推理：“你知道了其他世界的存在，也看到了这个世界的本质。”

　　太宰治扶着台子的边缘，单只乌黑的眼珠与橄榄绿的双眸对视。

　　这边安静下来，那边的客厅却吵闹着。竹内隆、小林浩和内藤纯三个人挨着坐，跟三号、梦野久作激烈讨论“鸡汤杀人的威力”。

　　“那边的三个，可没听说过这些。”

　　太宰治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严肃的氛围，从柜子里取了一罐蟹肉罐头，勺子变戏法般地出现在他的手里。

　　虚假的笑意盈盈挂在嘴边，太宰治的眼神很是冷漠：“栗本，你更应该烦恼那两个人也被蒙在鼓里。”

　　“那两个人”无疑指的是五条悟和夏油杰。

　　他们同栗本望的关系最好，可到了这种堵上一切的关键时刻，知情者却只有太宰治。

　　两个算不上亲近的人，共同分享着“看透世界本质”的孤独寂寞。

　　“不要同情自己，这是太宰君会说的话吧？”栗本望将视线转向别处，“那种未来，对于咒术师和异能力者来说，一时半会是很难接受的。”

　　“我也担心悟和杰会反对……不过，世界会自动修正的。只要大家没有了相关记忆，也不会感到痛苦。”

　　栗本望似是在说服自己，将所有的害怕和不安隐藏起来。

　　“这未免太不公平了吧？”太宰治将一勺蟹肉送入口中，说话含糊不清，“我和你都会记得一切。”

　　蟹肉的味道在唇齿间弥漫，不管吃过多少次，太宰治还是对它爱得深沉。

　　他能轻易地抛开在港口黑手党的身份和地位，却不能抛掉绷带、蟹肉罐头和自/杀的嗜好。

　　“是么……”栗本望苦笑着，“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比不上你聪明，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办法。有想要推翻咒术界的咒术师，也有想要改变自身境遇的异能力者，归根结底，是力量带来了更多的问题……只有那么做，才能将大家的心愿通通实现。”

　　栗本望想要叹气，忍住了，他向太宰治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最真实的情绪：“太宰君，我需要你的帮助，阻止这个世界走向毁灭。”

　　太宰治捏住勺柄，莫名想笑：“为了爱与和平那玩意儿?”

　　“也许是吧?”栗本望沉吟道，“另外一个计划，我只能说给你听。”

　　“我会打着反抗咒术界的幌子，将那个计划同时进行，这件事只有我和你知道。”

　　“因为我的最终目标是世界法则。”

　　这些关乎世界的言语简直是骇人听闻的，栗本望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其实在心底早就打定好了主意。

　　他模拟过无数次行动和未来，随着情报的丰富，总算推断出了切实可行的方案。在到达黎明之前，忍受黑夜也是必然的事情。

　　“糟糕，这是最后一罐了。”

　　太宰治捏住空掉的蟹肉罐头，换上了一副沉痛万分的表情。

　　“下次就去织田作的公寓里找新的吧。”

　　他的想法跳跃得很快。刚才还在严肃地探讨拯救世界的重任，现在又变成了蟹肉罐头耗尽的紧急事件。

　　换掉话题的意思，是太宰治不想做出回应。本质上，他的行为和习惯，还保留着港口黑手党的那一套。这种无私奉献、牺牲小我的大义之举，太宰治敬谢不敏。

　　织田作之助会做救人的事，他干嘛也要勉强自己去做救人的事?

　　除非栗本望能给出他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这个世界的织田作之助活得好好的，还能有什么值得拯救的呢？

　　轻蔑的想法掠过他的脑海。

　　“等等，太宰君。”

　　“为了从这个痛不欲生的腐朽世界醒来，不再鄙视自己的灵魂。”

　　栗本望拉住他的袖子，眼底亮起纯粹的光芒：“你可以选择拯救自己。”

　　“一起做点疯狂的事，怎么样？”

　　这碗治愈的心灵鸡汤，太宰治是接还是不接?

　　“唔，你家有蟹肉罐头吗？”太宰治把空罐头丢进垃圾桶里，补充说，“不要生产日期在一个月之外的，那种罐头的口感会变得低级。”

　　栗本望举起手机：“亚马逊可以在明天送来五百罐。”

　　太宰治双眼放光，握住他的手：“从现在起，我可以培养拯救世界的兴趣。”

　　“谢谢你的异能力，也庆幸我有钞能力。”栗本望笑着反握住太宰治的手，“我们都有美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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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畅谈梦想の小剧场】
夜蛾正道让学生们谈及梦想。
五条悟：“诶？梦想?这种东西是什么意思？做梦才能得到的东西吗？我没有啦。”
夏油杰：“希望社会安定，世界和平吧。”
家入硝子：“下辈子不要学医。”
栗本望：“我要成为一名精通人性的讲师，从此走上语言艺术的巅峰，没有嘴炮技能的主角不是好主角。”
五条悟：“哈?望说话好搞笑哦。”
栗本望：“到时候，我第一个要改变五条悟的脑子，让他成为全国的道德模范。”
栗本望慷慨激昂：“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瞬间掌声雷动，大家都为这伟大的梦想献上敬意，夜蛾正道也竖起了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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