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不下雪的冬天》狐言先生

41、地震

　　年后没几天高二下半学期就开学，这个学期是关键时期，因为马上就高三了。

　　这不仅是学生的集中精力，也是家长老师们集中精力的一个关键时期。

　　前面那些日子让梁幼喃与程小山两人产生了一种恋人未满，友情以上的情感，因而这一学期他们相处方式不似从前那样容易羞涩和小心翼翼了。

　　用王旭的话来说就是像一对老夫老妻。

　　初听这个说法，梁幼喃还认真地回想一下，好像还真的是这么一回事。

　　就说平常午饭后的午休，大部分都是趴在书桌上睡觉，梁幼喃亦如是。

　　不过那样睡觉咯手不舒服，程小山见了，会伸出自己的胳膊让梁幼喃枕着睡。

　　梁幼喃不像之前那样娇娇软软地害羞，反而是大大方方地枕着他的手臂。

　　再有一次是梁幼喃的一个笔袋破了个口，本来晚自习程小山在写作业，他看见了二话不说把作业放一边，问隔壁女生借了针线去帮梁幼喃缝补。

　　梁幼喃打趣：“你还会这个？”

　　“当然，我是全能人才。”程小山臭美，惹得梁幼喃咯咯直笑。

　　作为体育生的程小山经常要训练，加上天气热了，每每训练回来，梁幼喃都会主动给他去打水，给他扇风，擦汗。

　　程小山没什么顾虑地撩起衣服让梁幼喃擦背上的汗，而梁樱桃也毫不嫌弃地帮他擦。

　　训练扭伤什么的是常有的，梁幼喃会买冰袋回来给他，帮他敷脚，擦药油。

　　她和程小山早已没了那种悸动的拘谨，同桌的互动变得无比日常自然。

　　………

　　三月初的时候，南州进入倒春寒的季节，气温很低，丝毫不输冬天的温度，尤其是晚上，更得冻得人瑟瑟发抖。

　　这个学期津南中学实行了晚自习制度，学生晚上九点半下了晚自习才能回家。

　　王旭冻得缩成一团，唉声叹气地说：“要是以前，我早躺在被窝里玩游戏了，怎么会在学校里冻得拿不稳笔。”

　　程小山回头瞪了眼王旭：“别逼逼了，吵到樱桃学习了。”

　　梁幼喃并没有觉得吵，但却是实实在在感觉到冷，握笔的手已然冻僵。

　　她放下笔，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说：“怎么感觉教室漏风呀。”

　　程小山看了一圈门窗，都是关紧闭的样子，但就是感觉哪里在风进来，凉浸浸的。

　　“今年开春真挺冷的。”程小山说，他边说边把外套脱下去，径自铺在梁幼喃的腿上，“这样腿就不会冷。”

　　梁幼喃抓起外套：“你不冷吗？“

　　“我没事。”程小山笑笑，“我里头有毛衣呢。”

　　梁幼喃垂下眼睫，说：“程小山。”

　　“嗯？”

　　“我有一样东西送给你，我昨天就买好了但一直没想好什么时候送你。”

　　只见程小山一脸期待。

　　梁幼喃从抽屉里的书包翻出一个新的硅胶手机壳。

　　她从王旭那里知道了程小山的手机型号，因为没有智能手机网购，一个人在线上实体店挑了很久才挑到合适的。

　　其实那个手机壳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很是寻常普通，后面的图案是两只猫咪，一黑一白，两色分割着画面。

　　她之所以选择这个是因为程小山喜欢猫。

　　程小山接过手机壳，嘴角不自觉上扬，眉眼皆是雀跃。

　　他第一时间就把手机壳换上去，梁幼喃注意到他把那张只有她和他的照片也放进新手机壳里，套上手机。

　　梁幼喃瞧见他这样的喜悦，心知不用开口问他铁定是喜欢。

　　程小山转头目光灼灼地施着梁幼喃，说：“我很喜欢，谢谢你。”

　　梁幼喃带着笑低下头，小手不禁揪着盖在腿上的外套衣领：“你喜欢就好。”

　　话声落下，耳边忽地传来轰隆的巨大声响，紧接着门窗震颤发出声响，与此同时，脚下的地板仿佛摇晃颤抖起来。

　　“地震了！”

　　不知是谁慌乱地喊了一嗓子，整个班级的人都哇哇大叫起来，随即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冲出教室。

　　梁幼喃有些慢半拍，只见程小山猝然抓起她的手就往外跑。

　　她被拉出了教室，走廊楼梯口堵满了人，整栋教学楼的学生老师都疯了一样很外跑，发出的声音震耳欲聋。

　　梁幼喃被拉着穿行的拥挤的人群中，推推搡搡地来到操场。

　　彼时，全校师生都挤到了空旷的操场上，所有人都双手抱头下蹲着。

　　狂风呼呼地刮着，天空辽阔而高远，夜色沉醉，丝毫不像地震过的样子。

　　约莫过去了一分钟，周遭没有一丝异动，所有人都站立起身来，露出劫后余生的欣喜，说话声杂乱得像菜市场。

　　梁幼喃也站起身来，抬起头望着天空，恍惚了一瞬，刚刚真的发生地震了吗？

　　就在这时，剧烈的轰隆声再次响起，如风声鼓荡，大地随之颤动起来，远处的树木像是在狂风中摇晃叹息。

　　操场上的人再度失声叫喊了起来，吓得个个抱头缩了回去。

　　梁幼喃也应激性地抱头，却没想到，旁侧的程小山双手护着梁幼喃的头，宽阔的肩膀将她护得很紧，径自将她往下带。

　　蹲下去的时候，梁幼喃佝偻着身子骨，被程小山的身体围住。

　　阴暗不明的环境中，梁幼喃眨巴着眼睛。

　　那一刻，她感觉不到一丝冷和寒风，只感觉到男人身体散发出灼热的气息，那股气息团团围着她，裹着她，全身上下不由变得暖烘烘。

　　余震过去之后，所有人不敢再轻举妄动，但各种声音此起彼伏。

　　有人在说话议论，有人在哭喊，也有人在录视频，眼前的场景给人一种既安全又不安全的感觉。

　　梁幼喃动了动身体，胳膊肘轻轻撞了一下程小山的胸膛，触感结实有力。

　　程小山忙松开了梁幼喃，低语道：“不好意思。”

　　“没事。”梁幼喃说。

　　程小山环顾着四周，心里没底：“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梁幼喃说：“应该没事吧，南州市不在地震带上，就算地震也不会很严重吧。”

　　“但愿吧。”

　　王旭刚才一直拿着手机在拍视频，现在回看自己拍的那些视频，惊叹：“地震全过程我都拍下来了，发到网上去，一定能火。”

　　正刷手机的刘阳面无表情地说：“南州地震上热搜了。”

　　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春寒之夜，一场令人猝不及防的地震发生了。

　　地震的突然让学校彻底乱了阵脚，但学校领导很快出来稳定局面。

　　学校通报说刚刚南州市发生4.3级地震，破坏性并不强烈，属于有感地震。只不过预测到后续会有不间断的余震，仍不能放松警惕。

　　学校组织老师安抚好学生，让学生在学校操场待好，不要乱跑。

　　全体师生在倒春寒的夜里席地而坐于操场中，顶着入骨寒风，瑟瑟发抖。

　　莫栩栩趁班主任不注意溜到了梁幼喃身边。刚刚莫栩栩快吓哭了。她说这是她人生第一次遇到地震。

　　梁幼喃也是第一次遇上地震，只不过她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地震就被程小山拉着往外跑了。

　　莫栩栩缩着脖子抱着梁幼喃：“好冷，我们抱着取暖吧。”

　　梁幼喃抱紧了莫栩栩，两个女孩紧紧抱成一团。不少女孩也三三两两抱作一团，相互取暖

　　随着夜渐深，气温越来越低了，许多学生都顶不住了，冷得身子止不住发颤。

　　这时，几个体育老师过来提意大家别光坐着，让身体动起来会让血液活动起来，就不会那么冷了。

　　正巧操场有教职工家属跳广场舞的大音响，有老师拿大音响放了音乐，让大家蹦起来。

　　音乐一响，又有老师带头，所有学生顿时间都跟着音乐节奏跳动起来，更有不少学生边跳边跟着音乐放声唱歌，手机也开了闪光灯，拿在手里挥动。

　　莫栩栩冷得不行，也拉着梁幼喃一块跳，梁幼喃一直觉得自己手脚不协调，所以只能像傻呼呼地乱蹦乱跳。

　　程小山和刘阳，王旭更是玩心大起，肆意狂野地蹦蹦跳跳起来，原本吵闹的操场俨然变成了露天蹦迪。

　　條然间，梁幼喃被人握住幼手腕，她浑身一抖，回头看时就见是程小山。

　　程小山拉着她的手，笑着对她说：“大胆一点，别拘束了自己，想怎么疯就怎么疯。”

　　说着，程小山仰天大喊了一声，像渲泄情绪一样。

　　梁幼喃定定地看着程小山，笑了笑，点头，随后仰着头看天，大叫起来。

　　由于喊得太用力，有一瞬间梁幼喃感到大脑有一丝缺氧。

　　那应该是她人生第一次这样放纵自己，喊完之后，心里莫名有种雀跃轻松的感觉。

　　程小山看着她笑：“就是这样，疯狂起来吧，这样的机会可能不会再有。”

　　这夜，在程小山的鼓舞之下，梁幼喃将自己身上的各种条条框框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此时此刻，梁幼喃不用去担心成绩，不去想准备高考，不用去考虑家庭问题，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要忘情地疯狂，

　　没了那些拘束，梁幼喃感到自己无比地轻松自在。那种感觉像凛冬沁人的暖阳一样弥足珍贵。

　　而促使这一切发生并见证的人，是程小山。

　　他带着她疯狂，带着她撒野，带着她徜徉在这片自由的土地上。

　　地震那晚，津南中学的学生在操场了疯了一个多小时，学校确认安全了才让大家回教室收拾东西回家。

　　那一夜，梁幼喃彻夜未眠。

　　其实这天晚上许多人都一夜不眠，因为大部分人怕还会有余震，担惊受怕不敢睡，而梁幼喃却仍没收心回来。

　　她还想着今晚在操场里疯狂的场景，程小山，莫栩栩，刘阳，王旭，这些人的模样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闪过。

　　那会的他们，热烈且青春，肆意张扬。

　　………

　　一场地震让紧张的高二有了一丝闲散的空隙，之后回到学校，一切回到原点。

　　每日三点一线学习生活烦闷且枯燥，晃晃悠悠地过去了半个学期。

　　期末考之后，梁幼喃发现程小山开始变得沉默。

　　她不由诧异，却没有主动去问过他。

　　这天，梁幼喃路过球场看见程小山一个人在打闷球，她停在篮球板下。

　　程小山投中一个三分球后，视线落到梁幼喃身上。

　　他举起胳膊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汗水，然后走过去。

　　“你怎么一个人？”梁幼喃先开口说话。

　　程小山弯下身拿起手杯，仰天灌了大半瓶水：“想一个人静静。”

　　梁樱桃盯着程小山上下滑动的喉结。抿抿嘴，心中猜想是大伯父家又刁难他了吧。

　　于是梁幼喃开口宽慰：“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

　　话落，就见，程小山叹了口气，席地而坐，双手往后撑着地，随意展开大长腿，稍仰着头说：“没什么事，就是有些闷。”

　　梁幼喃蹲在他面前，微眯着眼睛，静静地看向程小山。

　　由于经常训练，他的肤色变得更深，五官轮廓线条也越发的硬朗粗犷了，越发呈现出成年精壮男人的野性与阳刚。

　　程小山亦凝眸望着眼前少女，抿紧的双唇忽地松开，目光变得柔和：“你希望这个学期过去吗？”

　　“嗯？”梁幼喃不太懂他的意思。

　　他却自顾自说着：“我不希望。”

　　说话间，只见他眼睫低垂下来，整个人看上去很弱小无助，惹人怜爱。

　　那一刹那，梁幼喃大概明白了。

　　这个学期过去后，到了高三会重新分过班，那个时候，他们不会是同桌了。

　　因为梁幼喃是肯定会回到尖子班去的，而他只能留在普通班。

　　梁幼喃咬咬牙：“不用担心啦，就算我们不再是同桌，我们还是在一个学校呀，我们还能一起吃饭，一起放学。”

　　闻言，程小山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

　　“真的，你不要这么悲观，现在我们的目标是考大学，你还记不记得你问过我想去哪个城市吗？”

　　他当然记得，那是他心中很重要的一件事。

　　“或许，我们可以在同一个城市上大学。”梁幼喃笃定地说。

　　梁幼喃的父母是希望她能考上中国最好的大学，在帝都上大学。

　　帝都那么多大学，总会有适合程小山的体育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