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去哪里寻找》禾汝乔

2、 灵魂交替

　　夜的最后一抹余光还没走，几声鸟鸣突然凄凉地划破夜空传了下来，时间尚早，燕府前厅就无比忙碌起来，大红的帷幔扯下来，正好可以让大小姐遮住娇媚的容颜。
　　“爹爹向你保证，这个夫婿你一定会满意！”
　　“他真的强壮吗？我可不要病秧子！”
　　“呵呵，所有的条件都符合了，家世，地位，就差人了。儿啊，待会你就见到他了！”
　　她当然知道什么都符合，谁也不能阻止她得到她想要的。即使不择手段也好。
　　“哎，你不能进去！……”
　　一个道士模样的人硬闯了进来。几个家丁慌忙地拦截着。燕老爷上前一步，大声喝斥道：
　　“大胆，燕府岂是你乱闯之地！”
　　“此府可是不久就要有喜事？”
　　“哈哈，不错！”
　　“可见过男方？”
　　“还没，不过……”
　　“不可，不可！怕小姐嫁去有守寡之危险啊！”
　　“休得胡说！”
　　“我观贵宅之上有阴郁之气，怕是不吉之兆啊！”
　　“大胆，赶紧给我轰出去！”燕老爷回过头，发现女儿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赶紧吩咐丫鬟为她继续整理衣服，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她本来只是路过，可是她又看到了一个母亲，一个流泪的母亲，她不禁走到了她的身边。这种爱的光芒总会吸引她，无论天多黑，她都会被这种爱的光芒吸引，因为它是她在梦中无数次向往过的，又怎么不会吸引她？
　　这时一个丫鬟突然从房间里闯了出来，看到流泪的母亲仿佛吓了一跳：
　　“夫人，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夜光映出了丫鬟脸上的泪痕。
　　“你不用骗我了，我都知道了，音儿要……”
　　“夫人，你不要瞎想，小姐只是病了，她……”
　　“让我去看她！”母亲转过身，摸索着，欲穿过门槛。原来母亲看不到。她赶忙伸出手想要扶她一把，可却是徒然。瞬然，她无力地笑了一下，她怎么老是忘，她，已经死了。丫鬟扶住母亲只是落着泪，没有声音。她随着她们走进房间去。
　　昏暗的床榻上，一个面色惨白如纸的女孩挣扎着，是的，她能感觉得到她在挣扎，虽然女孩已经一动不能动。渐渐地走近了，女孩的脸上满是不甘，满是依恋，不像她当时，那么无怨无悔，那么义无反顾。不经意地又扯了一下苍白的嘴角。
　　女孩用力地再一次睁开了双眼，看着走来的母亲，眼睛里溢满了湿湿的东西。突然，女孩头转向了她，难道她看得到她？女孩大大的眼睛瞪着她，里面有请求，有希望，还有一种不知名的欣喜。可却只是一瞬，女孩就闭上了眼睛，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前厅。沉默的气氛让人感觉有点尴尬。
　　“真是抱歉，少爷身体忽然有恙，不好出来，只能由小的们来先见过燕老爷跟燕小姐，望见谅！”
　　“贵家公子身体染恙多久了？”
　　“哦，不久！”
　　燕诗婷紧紧地锁起了眉头。燕老爷看着女儿的样子，知道她已动摇。
　　“小贵，带石管家下去先用点茶点，我跟小姐道一下别！”
　　“哦，慢着！为表示诚意，小人已跟少爷商量妥当，明天少爷稍稍好转后，由他亲自来接小姐！”
　　“什么，你家公子竟病得如此严重？”
　　“哦，不是，小人一时失言！”可是石管家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解释只是让事情变得仿佛越来越糟。
　　“好吧，就依石管家之言，正好老夫准备得也不是很充足，那就让小贵送送石管家吧！”
　　“那小人就先行拜辞！”

　　“音儿，娘来了，没有人可以再欺负你！”让人心疼的沙哑的嗓音，母亲双手颤抖着，摸索着女儿的手，却努力地笑着，这笑让她那么心疼，那么痛。她当然明白女孩的意思，可是她正在逃脱着地府来人的追捕，正在逃脱着命运的转轮，又怎么来帮助她。对不起，她真的，帮不了她。
　　“音儿，是娘连累了你，娘不该把你带到这个世上，娘对不起你！”母亲颤抖着继续摸索着女儿的手，那么艰难。
　　“可恨的大小姐竟然给小姐下毒，她怎么那么狠心，小姐毕竟是她的妹妹啊！呜呜……”
　　“是娘懦弱，才让婷儿这么地欺负你，娘……对不住你！”继续地摸索，母亲拨开了欲帮她的点愁的手。
　　是女孩的姐姐下的毒？这究竟是这么一回事？
　　“终于追到你了！燕小音，你知道你私自逃脱阎王的追捕犯了什么罪吗？”她猛地一回头，身穿西服的黑白无常已经在她的身后怒瞪着她。他们一路紧紧地追着她，从现代到古代，一点也不肯放松。
　　“我，我……”
　　“看你还往哪逃！”他们向她逼了过来。
　　“你们放过我，好不好？”她哀求着，真的，她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有些不甘，对，是不甘，深深的不甘。
　　“别开玩笑了，放过你？怎么可能？”
　　“我……”她回转头，这时女孩的灵魂慢慢地站了起来。
　　“正好，带你们一块走！”胖胖的黑无常兴奋地说。
　　“姐姐，帮我！”只见女孩向黑白无常快速地飞了过去，挡住了他们的脚步，“快，姐姐！”她的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却已经本能地钻进了女孩的身体。

　　燕诗婷慢慢地看向父亲：
　　“父亲大人，您是怎么跟孩儿保证的？”燕老爷抱歉地走到女儿身边：
　　“婷儿，父亲真的是打听清楚的，父亲……”
　　“父亲，你让孩儿再怎么相信你，为了这个夫君，女儿甚至在那个贱人的饭里下了……糟了，如果她死了，那我不是必须要嫁给他！”燕诗婷“噌”地站了起来，“走，去看看！”
　　“哎，婷儿……”他拿这个女儿一点办法也没有，从小的溺爱，以及她母亲对自己的挟制。不过，只要能保住他的富贵，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只是要是那个无用的女儿嫁进石家，他的计划可怎么办？但愿那个无用的已经死了才好。想着，便快速地跟了过去。

　　泪，一颗一颗地打在她的手上，那么冰凉，母亲已经摸索到了她的手，她轻轻地反握住同样冰冷的母亲的手，一霎那，仿佛触电般，母亲丢开了她的手，随即又抓起：
　　“音儿，你……”母亲紧张地摸向她的身体。她慢慢地睁开双眼，用力的叫了一声：
　　“母亲！”点愁不可思议地扑了过来：
　　“小姐，你不是已经……”
　　“音儿，我的音儿没有死，我的音儿，音儿……”母亲紧紧地搂住她，泪汹涌不停。点愁也开心地抽泣着。
　　“什么，你们以为这样就可以逃过吗？”黑白无常同时叫了起来。
　　“我求求你们，放过姐姐吧！”女孩拼命地挡着黑白无常。
　　“你放开，我们可以饶恕你！”他们苍白的脸扭曲着。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开！”
　　“好，那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说着他们举起手中的夺命索。
　　“慢着！”一声喝斥，伴随着一道强光出现在了房中。一个身着一身素白的女子站在了众人面前，她微笑着，这微笑就好像一缕阳光般照进人们的心房，温暖也随即而来。“小仙拜过两位大人！”
　　“哦，不敢！不知玉露仙子到来，所为何事？”
　　“两位大哥难道不知道燕小音的阳寿尚未全尽吗？”
　　“这……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何不‘得饶人处且饶人’！”黑白无常对视了一下：
　　“既然仙子开口，我们也就有所交待了！那，我们就告辞了！走！”他们压上女孩，在消失的前一刻，女孩用力地对她喊：
　　“帮我照顾我的娘亲！”带着那么多的不舍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白衣仙子缓步走到她的身边：
　　“缘，孽，劫，斟酌，斟酌！”然后渐渐地消失了，留给了她无比意味深长的笑。

　　“死了吗，她死了吗？”还没有跨进门，燕诗婷就嚷了起来。她汹汹地闯了进来，却发现燕湖音正在由点愁喂着粥，虚弱苍白的脸映着同样虚弱苍白的烛火。“你竟然这样都没死？你是人吗？”
　　“小姐当然是人，而且是个心肠好的人，不像有些人心肠毒辣！”“啪”一个巴掌狠狠地落在了点愁的脸上，瞬间，一个红红的手印就显了出来。
　　“你在干什么，凭什么打她？”她努力地坐直身子，好够得着点愁，她轻轻地抚住点愁的脸，然后抬起头怒瞪着燕诗婷，“你是什么人，竟敢随便打人！”
　　对方有很长时间的愣怔：“你，你说什么？我……我是什么人？你竟敢这样跟我说话？你……”看到她眼里的愤怒，燕诗婷竟有些被吓到了，以前这个只被欺负的女孩怎么仿佛一夜之间就变了，变得竟让她有些害怕。
　　“怎么样啊，婷儿，她……”竟迎上了这么愤怒的目光，而这目光竟出自于……燕老爷有一时的不相信。
　　“好，既然没死就好！”燕老爷的闯入让燕诗婷回过了神，“明天就由你跟着那个病秧子走吧！”
　　“什么病秧子，石少爷本来就是小姐的夫君！是老爷给小姐和石少爷定得娃娃亲！你们现在要夺去，竟然想取小姐的性命！”仿佛再也忍不住般地一口气指控了出来。
　　“什么……你这个死丫头，你……”燕老爷气急败坏。
　　“你们真狠，连至亲也下得了毒手！”她感到在她面前的两个人是那么冷酷无情，她的愤怒那么强烈。
　　“什么，你……”
　　“父，父亲，不要跟这些低贱的人多说废话，明天，统统打发掉她们！还有她那个瞎眼的娘！”
　　“好，好，我们走！”他们匆忙地离开了。窗外，听到这一切的燕母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