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神书》一打就挂的小凉

12、冥界易主

　　长达两百年的时间里，泪泽持续不断地下着暴雨，森林内的植物新陈代谢得快，已经生成了比原来要大得多的品种。
　　一个黑影在雨中闪跃而过，落在了一簇丛林间。她伸手抚摸地上的水晶兰，微微笑道：“这才没几年又长满一地了，真不错！”她轻念咒术，用手一扫便将草地上的水晶兰全收进背后的木筐中。出于好奇，她起身靠近了眼前那片熟悉的湖泊，来到湖边，她轻轻抹去湖面的人脸，看湖面倒映出了一张晶莹剔透的面容，在雨水砸落中若隐若现……不知不觉，冥生已经长成一副花季少女般的容颜，眉眼于英气中随了一点魅惑。
　　她不禁自问道：“我……已经多少岁了？”
　　她摇摇头，转身又飞向远处的石穴。

　　“巴师父巴师父！我回来了！”冥生边喊边脱下肩上的木筐，笑嘻嘻道：“今天可有冰冰凉凉的水晶兰吃！”
　　巴蛇不耐烦地蜷转身姿，傲言道：“老娘听到了！这都吃了几百年的素了，摘点水晶兰有什么好高兴的……”它伸出尖长的尾巴，从木筐里卷出大半水晶兰，一点一点地往嘴里丢。
　　不喜欢还卷那么多，真是口不对心……冥生无奈坐下，忽然紧张地看向巴蛇，见它毫无反应，莫名觉得奇怪。
　　巴蛇没听到她在想什么？冥生轻吸了口气，在心里骂道：巴师父是老妖婆！
　　巴蛇仍没反应。
　　冥生继续心骂道：巴师父臭不要脸！
　　巴蛇忽抬其头，看她道：“盯着我干嘛，吃你的呀！你不是嫌我拿太多吧？”
　　冥生咽了口唾沫，缓缓摇头。喜悦和紧张一时涌上她心间，使她不自觉笑出声来，她吃了口水晶兰，又轻轻拍了自己一巴掌，生怕自己是在白日做梦。
　　巴蛇见状，轻吐红舌，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它突然想起什么，开口说道：“冥生，你准备准备吧。”
　　冥生抬头，疑惑道：“准备什么？”
　　“明天就是你两百年刑罚的最后一天，你要收拾东西回去了。”
　　“啊，为什么？”
　　巴蛇吐了吐红舌，道：“什么为什么？时间到了，你该走了，就这么简单。老娘也懒得再让雨下这么久了，看着心烦！”
　　“哈？！”冥生震惊，大喊道：“这雨是你让下的？！！”
　　巴蛇蜷了蜷身子，舒服躺道：“对呀，老娘可是泪泽的守护灵，你不知道吗？”
　　冥生顿时哑口无言，心里骂道：你说过吗？！你没说过吧！！瞒了我整整两百年，真不愧是你啊，老太婆！！
　　巴蛇微眨双眼，犹疑道：“你现在不会是在心里骂我吧？”
　　冥生挤出强硬的笑容，回道：“不会——我师父如此美艳动人，我怎么会舍得骂你呢？——”
　　巴蛇撇头道：“那就好……不过，你现在是真进步了不少，连为师都听不出你在想什么了。这次回去好好长点记性，别又被关到泪泽来，我还得想点别的法子来折磨你，浪费我时间……”
　　冥生嘴角抽搐，实是想不到自己竟会有如此腹黑的师父。
　　但离别突然即临，也确是让她极为不舍，她放下手中的水晶兰，把木筐移到一边，郑重其事地双膝跪地，拜道：“师父在上，徒儿临别在即！承蒙巴师父这两百年间的精心栽培，徒儿感激不尽！回去亦不负所望，继续修习，并时常带好吃的回来孝敬您！”
　　巴蛇微笑，吐舌道：“那老娘要吃荤食，你可记住了！”它用尾巴甩了甩地上的水晶兰，转头躺道：“什么烂花朵，一点都不好吃……”
　　冥生嘴角轻撇，眼眶盈泪。她也不知有多久没有如此真实地感受过自己的眼泪了。
　　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仿佛一滴便滴入了发光的泪泽……

　　第二日清晨，天空的乌云散去，泪泽久违的重见阳光。
　　冥生站在冥界边缘，抬眼看向远处高山上被艳阳照得耀眼的石穴小洞。她叹了口气，转身面对结界。
　　冥大爷他们，怎么都不来接她呢……她疑惑地将手触放在结界上，只轻轻一碰，结界便开裂出了一道入口。她惊奇地伸脚跨进去，想着这两百年的修为果真没白练！然而越走着，她只发现里面漆黑一片，完全没有一点她想象中的热闹场面。
　　该不是才两百年的时间，他们就忘了还有冥小主这码人物了吧？就像忘了泪泽的存在一样？……她越想越郁闷，急切地寻找回返的方向，准备找冥大爷诘问一番。不想还没走到透出红光的洞穴，她迎面便撞上了一个略高的黑影。
　　黑影倒地怒问道：“谁啊！走路这么不小心！”
　　冥生晃了晃脑袋，仔细看道：“黑无常？！好久不见！！”她兴奋地扯住黑无常的长舌，一把将他拉起。
　　黑无常急忙抽回长舌，恼羞成怒道：“你是何人？！竟敢随便扯我舌头，是不要性命了！”
　　冥生双手叉腰，歪头道：“不是……我才两百年没出现，你们真就不记得我了？我——冥小主啊！”
　　黑无常顿时怔住，弱弱说道：“冥……冥小主？你……你从泪泽回来了？”
　　“对啊！”冥生眉头紧锁，看他一点都不兴奋的样子，反而有点失落。
　　黑无常转身瞧了瞧洞穴口，把冥生拉到了稍暗的角落。待穴口处巡逻的人马走过后，他才悄声言道：“冥小主，这两百年不见，你变化好大呀！从前呆头呆脑的小孩，眨眼间就长成了机灵的大姑娘……”
　　冥生撇嘴，道：“我以往也没那么呆吧！再说了，我回来又不是什么见不得鬼的事，你干吗把我拉到一边？”
　　黑无常吞吞吐吐道：“冥小主……现在还不是你回来的时候，你要不回泪泽再躲一阵吧？”
　　“躲什么躲？我都在里面待了两百年了，还不够吗？”冥生脑筋一转，质问道：“是不是冥界出事了？！”
　　黑无常低头沉默不语。冥生一急，当即从手中烧出一把鬼火来，抓着他衣领怒道：“说！出什么事了！冥大爷呢？！”
　　黑无常惊愕不已，不曾想冥生如今竟能生出如此强大的气场，于是颤颤巍巍说道：“冥王寿龄将尽，即将归寂，博蛳便在三个月前趁冥王体弱之时夺占其位，成了现任的新冥王。他上任以来缕施新政，每条都是压制我们工作自由的律文！大家苦不堪言……我想着冥小主当初与他不合，怕他会对你不利，才想着让你回泪泽再躲躲，毕竟那个地方他不会轻易触及……”
　　冥生熄敛鬼火，松开黑无常，问道：“那冥大爷现在在哪？”
　　黑无常道：“在冥王寝宫……但博蛳派兵守卫森严，一般鬼怪可进不去。”
　　冥生凝神聚气，身体逐渐变得透明，没等黑无常反应，她就已经飞速跃进了穴口。

　　冥王寝宫内，窫寙面色铁青，双手交握置在腹前，正瘫睡在一张巨大的石床上。四周环挂着几道暗沉的鬼火，摇摇欲灭，仿佛寓意了生命的临结。
　　冥生躲过寝宫外的守卫，现身在窫寙床前。世事无常，沧海桑田。当她伸手抚顺窫寙耳前苍白的鬓发时，她顿觉思绪万千，百感交集，往日和冥大爷的吵闹与美好之事皆历历在目，一齐涌上她心田。
　　窫寙像是感知到了她的到来，唇口缓缓张开，吐出了一缕她曾在泪泽见过的幽魂。
　　幽魂飘落在她面前，笑道：“冥娃子，你可是学成归来？”
　　冥生哽咽，轻声道：“冥大爷，我回来了……”
　　幽魂慈笑，抹去她萦绕在眼尾的泪水，说道：“娃子，原谅冥大爷没有如约去泪泽接你，还将你丢在那里受苦那么多年。雄王羽翼下的雏龙终究要学会长大，这是你一生注定拥有的宿命，而我……只能在守护你的过程中推波助澜。”
　　冥生不解，问道：“什么意思？……”
　　幽魂回道：“娃子，离开冥界，到人间去吧！去找一颗叫青龙的神树，找回原属于你的记忆，完成你该有的使命……”幽魂说罢，烟消云散。
　　随着窫寙唇口的闭合，寝宫内的鬼火亦尽数湮灭。
　　冥生霎时如鲠在喉，急忙推搡窫寙的肩膀，却发现他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石化……
　　“冥……冥大爷……你醒醒……你还不能丢下冥生……我才刚学成回家，还没给你展示我的能力呢……”她说着说着，眼泪直涌而出，泣喊道：“冥大爷……你回来！别赶我走……求你了……”
　　忽然，她身后一道亮光袭来，瞬间形成绳索将她捆住！她转身一看，竟是身躯变大了不少的博蛳！
　　博蛳怒吼道：“大胆贼人，竟敢趁危杀害冥王窫寙！！”他身后的守卫随之而来，层层将她围住。
　　冥生咽下眼泪，怒斥道：“博蛳！你才是趁危伤害冥大爷的逆贼！”
　　博蛳犹疑道：“冥大爷？……哼，能这么称呼老冥王的，怕不就是你冥小主了吧！”
　　冥生喊道：“是我又如何！”
　　环绕的守卫们听到是从泪泽归返的冥小主，纷纷松懈下来。
　　博蛳嘴角上撇，道：“弑祖之罪，罪加一等！恐你上一步刚从泪泽踏回来，下一步就要去无间地狱走走了——”他左手一挥，喊道：“都别楞着，给本王抓住她！”
　　守卫们停顿几秒，还是上前把冥生围抓进了铁笼。她回望着化成石头的窫寙，眼眶布满了鲜红的血丝……

　　在押送冥生前往审判的途中，一个守卫悄声将闭目侧躺的她唤醒，她恍然睁眼，才发现自己被送到了冥界边缘。
　　冥生正觉奇怪，转身便看到了乔装打扮的黑白无常。
　　黑无常说道：“冥小主，冥王生前曾交代过我们，有一天你要从泪泽回来时，让我们一定要护你周全！”
　　白无常娇声应和：“对，冥界如今是博蛳的天下，我们能想到最好的办法，就是送您离开这里，去往人间……”他伸起舌头轻舔冥生的脸颊，又委屈道：“冥小主，自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你就已经让我深陷着迷，此番别离，不知何时再见，我……”
　　没等白无常说完，黑无常就猛地对他的后脑锤了一下，骂道：“少在这婆婆妈妈的！”他从袖口掏出手巾，在白无常舔过冥生的地方擦了一下，接言道：“冥小主，人间是三教九流混杂之地，此番离去，还望珍重！”
　　冥生眼含热泪，问道：“那你们呢……”
　　黑无常捂住要回骂他的白无常，道：“不用担心，我们身兼冥界要职，博蛳不会拿我们怎样的！”
　　冥生轻轻点头，推开早已被解开的铁笼门，破开结界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