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如茵》羽一一

6、第 6 章

　　燕如茵手上拿着那缕青丝，就仿佛拿着一束荆棘一般，心里方才还很热乎的感觉瞬间冷了下去。

　　她看一眼誉长丰，默默地将那缕青丝重新放进荷包，然后犹豫了一会儿，把荷包塞进誉长丰的怀里。

　　燕如茵做完这些，叹了口气。伸手从衬裙上撕下一条干净的棉布，绑在了誉长丰伤口远离心脏的一端用来止血。然后又掏出一方手绢，跑到河边沾了些水给誉长丰清洗伤口。

　　伤口深浅不一，又不规则。燕如茵咬紧牙关，一点点仔细地将伤口里面的脏东西掏出来。

　　虽然她在永安伯府跟着燕戎的医官已经看过不少伤口处理，但自己亲手做却是另一回事。有好几次，燕如茵都觉得自己要再次晕厥过去，身上的冷汗将原本快要干透的衣服又浸湿了。

　　就在伤口差不多要处理完的时候，誉长丰突然咳嗽了几声，慢慢睁开眼睛。

　　燕如茵有些惊喜地看着醒转的誉长丰道：“殿下，你醒了。”

　　誉长丰扫一眼燕如茵，又扫一眼自己的伤口：“你在我的伤口上翻地一样折腾，我再不醒来，就直接疼死了。”

　　燕如茵嘟嘟嘴：“我是在帮殿下清理伤口，这样深浅不均的伤口，若不及时将里面的脏东西清出来，毒素会顺着血液传遍身体，伤及性命。”

　　誉长丰看着绑在手臂远端的布条，眉头微蹙一下：“你精通医理？”

　　“嗯。”燕如茵脸红了红：“不算‘精通’，只是跟着奇虎军的军医，学了几年而已。”

　　誉长丰盯着绑在自己胳膊上的布条道：“若不是精通医理，通常会将布条直接绑在伤口上面止血，而不是绑在远端。”

　　“殿下也知道这个道理？”燕如茵瞪大眼睛看着誉长丰：“奇虎军的医官跟我讲过，伤口缓慢渗血只需在远离心脏一端止血，因为缓流的血液是往心脏回流的。若伤口血液喷涌而出，便需在近心端止血，因为急流的血液是从心脏流出来的。殿下知道这个，那便是也精通医理了。”

　　“医理我不懂。”誉长丰淡淡地回答：“只是见多伤者了而已。”

　　燕如茵抿珉嘴唇，没有接话，心中却明白这个轻描淡写的“见多了伤者”代表着什么。

　　誉长丰十六岁就开始征战沙场，每一次军功就是一场惨烈的生死。纵是尊贵为皇子，战场依然是腥风血雨，没有任何例外。

　　燕如茵低头扯住裙子上的一条边，想再撕一条布帮誉长丰包扎伤口。

　　“等等。”誉长丰出声制止了她道：“我自己来。”

　　说着一只手从衬袍下摆利落地撕下来一条布，就要自己包扎。燕如茵伸手接过，道：“还是我来，您一只手不方便，倘或绑的太紧，伤口未能上药，怕内里有没有除干净的脏东西导致伤口溃烂。先松松的遮住，等一会儿亲卫们找到咱们，再让医官用药物处理。”

　　誉长丰听了，一只手伸进怀里，却摸出来自己那个荷包。他微蹙下眉头，燕如茵急忙解释道：“我……我在旁边捡到的，可能刚才从悬崖下落之时被树枝勾断了。”

　　誉长丰冷眸凝视过来：“你打开看了？”

　　燕如茵嗫嚅着，支吾道：“我……我想看看有没有能治伤的……”

　　誉长丰没有说话，放下荷包，再次伸手进怀里，拿出来一个白色的小瓷瓶递给燕如茵。

　　“这是什么？”燕如茵接过来，打开盖子闻了闻：“万金散？！这可算是最好的金创药之一，殿下怎么会随身带着这个。”

　　“行军打仗，演练习武，都会经常受伤。”誉长丰看着燕如茵：“你果然是在认真学习医理，只闻一闻便知道是什么药。”

　　燕如茵羞涩地笑笑：“因为是女儿身，虽自幼在军中长大，也不被允许参与军中事物。但一次父亲跟外地将士们的聚会上，见到一位女军医。她医术高明，受人尊敬。我便想到，原来还能以这种方式参与进去。”

　　“其实奇虎军每次作战，都有很多优秀将士因为受伤致残或者丧命，父亲和弟弟也都受过伤。我就一直想，既然作为女儿身，不能被允许上疆场作战，那或许我也可以做一名救死扶伤的女医官。”

　　誉长丰眉头压了压，沉声道：“郡主有志于军中，我也早有耳闻。可是此去京城……”

　　“等做完宫中伴读，便能一心钻研医术了。”燕如茵有些兴奋地接话道：“父亲答允我，只要从京城回去歧云，便让我入军营做医官。”

　　誉长丰垂下眼眸，仿佛自语一般道：“原来……你收到的旨意是伴读。”

　　燕如茵没明白誉长丰说什么，刚想问问，却忽然听到两人背后悬崖上发出了一阵骚动。

　　转过头，就见几根粗粗的绳索从树丛上面“刷刷”地被扔下来，悬在半空。

　　誉长丰面色一变，伸手将插在旁边的宝剑拔出，飞速把燕如茵拽到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