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如茵》羽一一

30、第 30 章

　　楼梯上下来的三个男子，后面的两个长相有些凶，人高马大，身着异域劲装，腰间都别着弯刀。看打扮至少应该是保镖一类的，并不像是普通商贾。

　　走在前面的男子倒是非常年轻，看上去比燕如茵最多大三四岁。男子有着北疆人特有的古铜色肌肤，肩膀宽阔，身材强壮。面孔棱角分明，鼻梁高耸，眼窝深陷。

　　他头发梳成北疆人的发辫，头上和颈上都戴有珠串装饰，是这胡同里大多数北疆商贾的打扮。
　　这个阵容，打眼看上去，应该是商贾跟他的两个保镖。

　　不过燕如茵看着这个男子，总觉得他的风度气质跟一般的商人很不一样。那举手投足之间，若说只是小本买卖的商人，显得过于不可一世了。

　　许是皮肤颜色偏深的缘故，男子的眼睛格外明亮。注视着燕如茵的时候，目光很认真地一动不动，有种外域民族特有的直率和坦荡。

　　他对燕如茵笑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将手中的觱篥举起来道：“贵人想听觱篥演奏？”

　　燕如茵客气的笑笑，对面的人却顿时愣住了。笑靥如花、美眷如画仿佛在此刻都被参透了一般。
　　“不情之请，您不必在意。”燕如茵落落大方地说道。

　　男子却更加殷勤地走上两步，亮闪闪的双眸看着燕如茵，语气温柔道：“贵人说自己也精通琴律，可否赏脸跟在下合奏一曲？”

　　燕如茵有些惊讶，却对这个提议颇有些兴趣：“不敢说精通，只是学过一二，若说合奏，倒是真想试试。不过我会弹奏的都是中原琴曲，不会胡曲。”

　　“无妨。”男子抬抬下巴，又是那份过分的自信：“贵人尽管弹奏，任何曲子我都能和上。”
　　剪绮在一边小声道：“郡主，您的身份怎么能在这里弹琴呢。”

　　燕如茵用眼神告诉她不用担心，提了裙摆，款款走到窗边摆着的一张琴前面，端正坐下。
　　她雪白细长的手指抚上琴弦，试了试，音准竟然俱佳。

　　“那就献丑了。”燕如茵对那男子说一句，便指挑琴弦，弹奏起来。顿时，如高山流水一般的琴音在店内响起。

　　那男子眼中显出惊讶赞叹的神色，也将觱篥放在唇边，悠扬的乐声跟琴音合在一起。一时间，合奏音乐回响在并不大的店面，引得四周人们都驻足看来。

　　燕如茵不知道是男子吹奏的好，还是觱篥的乐声跟琴声本就如此相和。一时间沉醉在弹奏之中，一曲弹罢，竟有意犹未尽的感觉。

　　“贵人好琴艺。”那男子放下觱篥，眼神里满满都是赞赏：“您方才说的略知一二，可太谦虚了。”

　　“过奖。”燕如茵道：“这曲子我已经弹奏了无数遍，而你却是听到几个音符，立刻就能跟我合奏，我甚是佩服。”

　　男子盯着燕如茵眼睛中毫不掩饰地泛起热切：“我叫哈努儿，北疆色凛人，以后有缘希望能再跟贵人合奏。贵人可否留下姓名？”

　　旁边的剪绮听了立刻上前道：“我家郡……哦，贵人的姓名不是你能知道的。”

　　燕如茵对哈努儿笑笑说：“以后若有缘再见，我再告诉你姓名。今日叨扰已久，就不打扰您的生意了。”

　　说罢给剪绮使了个眼色，剪绮拿出来一串钱递给那个少女道：“占了店家的时间和地方，不好意思。”

　　少女却没有接，看看哈努儿。

　　哈努儿笑笑道：“既然贵人慷慨，便收了吧。”少女点点头，收了钱。

　　燕如茵和剪绮转身离开乐器店，在店门口，一个高大的北疆人跟她擦肩而过，在哈努儿耳边说了句什么。

　　哈努儿听了向身后两人使个眼色，几人立刻将脖子上的围巾拉起来蒙住口鼻，也走出店外。哈努儿抬头看见前面不远处燕如茵的背影，眼神中有些依依不舍。

　　哈努儿身后最高最壮那个汉子看得清楚，凑到哈努儿耳边小声道：“王爷，这东桓的美女确实是美若天仙，您若是看上她了，不如走的时候，将她一并偷走。”

　　另一个汉子听见了面色变变道：“兰托，你又忘了，应该叫‘老爷’。咱们此次行动务要保密，方才在店里动静就太大了，你还出这种馊主意。”

　　哈努儿眼睛一直盯着燕如茵的背影，没理会两人的争执和调侃，只低声道：“阿是那、兰托，都别吵了，去办事。”

　　两人急忙噤声低头道：“是。”分别走向两边的胡同，融入人流。

　　哈努儿原本也要往另一条胡同去，却突然看见人流中一个黑影从燕如茵身边快速一闪。瞬间连燕如茵一起，就不见了。只剩下丫环和仆役两个在原地没头苍蝇似的，焦急地四下张望。

　　哈努儿皱皱眉毛，眼睛里滑过疑惑，思忖一下，将蒙面的布拉紧，迈步追了上去。

　　燕如茵走着走着，稀里糊涂地就被人捂了嘴巴，飞也似地带进了一处狭窄曲折的胡同。那人力量奇大，腿脚飞快，扛着她就像抓着一只小鸡，上蹿下跳。还没等燕如茵反应过来，已经在一处光线昏暗的小楼里落了地。

　　燕如茵慌乱中扯掉嘴上的布刚要惊叫，却借着窗户上微弱的光看见地上齐刷刷跪着几个人。

　　领头的人一叠声地道：“见过郡主，郡主恕罪！”

　　燕如茵听着那人的声音非常很耳熟，她吃了一惊，瞪大眼睛仔细辨认一刻，顿时惊讶的捂住嘴巴：“燕商哥哥？！”

　　燕商抬起头，眼神激动地看着燕如茵道：“郡主，您安然无恙，燕商就放心了。杵山上，是我大意，害您跌下山崖。”

　　燕如茵惊呆了，半晌才道：“杵山伏击竟然是你？可是……为何？”

　　“说来话长。”燕商站起身来，上下打量着燕如茵：“郡主果然吉人天相，竟毫发无伤。”

　　燕如茵皱皱眉头，厉声道：“是淳王殿下保护了我，为了护着我，他自己身受重伤。真没想到，燕商你竟然为了报复父亲将你逐出奇虎军，三番五次来劫持我。”

　　“永安伯对燕商恩同再造，属下万死都不会做出那等丧尽天良的事情。”燕商慌忙道：“郡主，详细的事情经过真的没有时间细说，您只需知道，属下是来接您回歧云，回永安伯府的。”

　　燕如茵听得愣住了，她打量着燕商，确认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要接我回歧云？我可是奉了圣旨皇命来京城的，你这么做就是抗命，是将整个永安伯府置于死地。”

　　燕商眼神焦灼地摇摇头道：“郡主，永安伯府已经是岌岌可危了。您留在这里，只能是遂了皇帝老儿的愿望，如此才是将永安伯全家置于死地。”

　　燕如茵看燕商的样子竟然不像是撒谎，思忖片刻，咬咬牙道：“你现在就跟我将事情说清楚，我自会斟酌。否则，你也知道我的脾气，我是绝不会跟你回去的。”

　　燕商重重地叹了口气，似乎不知道从何说起。这时候，旁边走过来一个女子，对燕商道：“既然如此，你就跟郡主说清楚吧。”

　　说罢走到燕如茵面前，微笑地看着她说：“郡主，是这样的……”话音未落，那女子手一扬，燕如茵只觉得一股异香顺着鼻腔就冲进脑子，顿时失去知觉。

　　女子上前扶住燕如茵将她放在榻上，对燕商道：“我早说必须这样，你们这个郡主看上去也不是个会听话的。”

　　燕商拍拍女子的肩膀，沉声道：“明兰，辛苦了。”又对方才将燕如茵掳来的那人说：“去看看我们的那辆货车准备的怎么样了，务必在天黑后将郡主偷偷运出去。”

　　那人点点头，刚要从方才进来的后窗跳出去，却突然被踹了一脚，身子反而飞进房间，“砰”一声撞在桌子上，惨叫着倒下。

　　屋子里的人们大吃一惊，瞬间都呛啷啷地亮出武器，窗外那人已经飞身进来。身手利落地打倒前面两个人，便向着榻上的燕如茵冲过去。

　　燕商手一挥，流星锤带着银光飞出，银蛇一样“哗啦啦”地缠住那人手臂，往外一拉。谁知那人身形矫健，虽然被拉开，却一个鹞子翻身将身体稳住。

　　光线从窗户上照进来，那人竟是跟在燕如茵身后的哈努儿。

　　燕商看着哈努儿的打扮，吃了一惊，低声喝道：“你不是朝廷的人，为何来袭击我们。”

　　哈努儿眼中也浮现出惊讶的神情：“哦，看来你们竟也是朝廷对头，这就有点……”说着看看榻上的燕如茵道：“既然大家的敌人都是一致的，那你们只要将这位姑娘交给我，我便放过你们。”

　　一边的明兰冷笑道：“臭鞑子，口气不小！”说着手持一柄短剑斜刺里就杀过来。哈努儿一回身，腰间弯刀抽出，“铛”的一声将明兰生生震出几步。

　　燕商眼中露出震惊神色，正要招呼所有人一起围攻，却听见“卡拉拉”一阵响。小楼四周用木板钉住的窗户都一起被打碎，一群身着暗紫色劲装的人破窗进来。

　　明兰一眼看见，立刻惊呼道；“飞鹰军亲卫！”话音未落，刀剑厮杀声四起，众人混战在一处。
　　哈努儿见状，偷偷蹭到榻边，伸手将燕如茵抱起来，准备从刚才翻进来的窗户翻出去。却不料那窗户“忽”的飞进一人来，抬腿便是一个飞脚。

　　哈努儿将将转身躲闪，那人另一脚又到了。哈努儿往后一跃，却因为手中抱着人，影响了行动速度。身体一个趔趄，险些没有站稳。一晃神间，手上的人已经被抢走。

　　哈努儿惊讶地看向对方，只见对方一手揽着燕如茵，一手的长剑已指向自己的喉咙。速度端是快的如狂风骤雨，自己一时间没有任何胜算。只得往后跃到墙角。稳住身体，看清对方面孔，大吃一惊。

　　“誉长丰？！”哈努儿脱口而出对方的名字。

　　誉长丰冰冷的双眸掠过一丝惊讶，冷声道：“你认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