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鸽的内卷之城》雨期久

19、只有我在的毕业照（8）

　　“背对背站好啦，预备——开始！”
　　两个蒙上眼睛的女孩松开牵着彼此的手，小心翼翼地往外挪动。
　　“晓恩，在这边！”
　　“他在这个方向哦，秋秋～”
　　“陆小年在这里这里，往左走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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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围不断传来男生起哄的声音，吴秋秋抿唇摸索着，可下一秒，那头传来女生的欢呼：“我抓到啦！”
　　她摘下蒙在眼睛上的眼罩，女孩搂抱着男孩开心的笑颜直入眼眸。
　　“晓恩又赢了，好厉害～”
　　吴秋秋攥紧手里的眼罩，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恭喜你。”
　　段晓恩看了看她，笑意一瞬间有些僵硬，但她很快别过脸去，抬头看着面前的少年：“今天晚自习可以帮我辅导一下吗？昨天考那张数学卷子有几道题我还没搞明白。”
　　男孩温柔地点点头，男生们又是一顿起哄，气氛活跃曼妙，
　　只有吴秋秋像唯一一个被聚光灯遗忘的人，留在一片格格不入的阴影里。
　　女孩被聚拢而来的黑暗逐渐包围，她缓缓抬起头，发丝遮掩的脸颊下，嘴唇却缓缓扬起。
　　“嗯，我的公主大人，要做全世界最幸福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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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宴跟着刘霆走进百花园深处，一片纯白下，两个女孩站在墙边，手牵着手，她们注视着自己靠近，眸光的运动几乎一模一样，像两个复制出来的贴图。
　　“皇后到齐了，弄丢公主的皇后，要接受惩罚。”吴秋秋张嘴说着。
　　林宴和刘霆互看一眼，抱起胳膊等待后续。
　　段晓恩蹲下身碰了碰地上瘫倒的小白兔，后者动了动身子，居然又睁开了红宝石般的眼睛。
　　她取了一根小巧的胡萝卜放在小白兔嘴边：“它把胡萝卜吃完的时候倒计时就会结束。”
　　林宴：“所以我们要干嘛？”
　　吴秋秋笑起来：“寻找你们的公主啊。”
　　刘霆：“在这？”
　　吴秋秋：“嗯，你们的公主就藏在这里，快去找他们吧。”
　　段晓恩：“倒计时已经开始了。”
　　林宴和刘霆分开在在梨花架里转悠。林宴抱着胳膊，看起来不紧不慢。路过某个花架前时，他停了下来，仔细盯着某朵梨花看，然后侧身站好比划了一下：“这里是你那张照片的取景地吧，晓恩？”
　　段晓恩的眸光有些颤动。
　　“还是……秋秋你的？”林宴眯了眯眼睛，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扫视这对女孩，“嗯，那张照片里的人那么漂亮，到底是你们谁呢？”
　　吴秋秋握紧段晓恩的手，表情有些凶恶：“它吃得很快呢，你快点去找你的公主吧。”
　　“让它别吃那么快，小心噎着。”林宴微笑着抬手碰碰脸边的花枝，上面抖落几粒水珠。
　　另一边的刘霆和他的态度截然相反，在不大的空间里反复周旋，急得焦头烂额，时不时看着那人游刃有余的样子露出疑惑的表情。
　　难道他已经找到了……可他是怎么……
　　这边林宴没走几步，又开口：“有关今年高考的日记，我们只找到第一天的，题目都很有意思。我想问一下今年的英语和文综考了什么有趣的题目吗？”
　　段晓恩沉默了片刻：“今年的英语有一篇阅读，是一个为了帮助闺蜜实现人生理想，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支离破碎的奉献型人格少女自白。”
　　“奉献型人格啊。”林宴看着她们，“有时候这样的人稍稍走偏，貌似就会陷入一个可怕的极端。”
　　“……”段晓恩感觉到身边的女孩在轻微发抖。
　　她低头看向那只小白兔，后者在咀嚼最后的零碎——

　　“时间到！游戏结束了！”吴秋秋睁大眼睛高声喊道，“你们的公主在哪里？如果找到他，他就可以回到你身边，如果找不到……”她脸上露出一种悲哀又愉悦的情绪。
　　段晓恩看着林宴：“你找到了吗？”
　　林宴轻轻碰了碰手边的一枝梨花：“花香和果香区别很大的。”
　　语毕，身边涌起一阵浓雾，林宴也摸到胸前倒近了一个温热的躯体。
　　视野重新变得清晰时，林宴垂眸，微笑着摸了摸怀里人的脸颊。
　　蒋宣还迷迷糊糊地扶着他的肩膀“……林宴？”
　　“嗯，是我。”
　　“……”
　　段晓恩：“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我说过了吧。花香和果香区别很大的。”林宴张臂把男生一把搂进怀里，蒋宣像只受惊的小动物般猛的颤动身体，可却不敢做任何反抗。林宴的鼻尖凑到男生的脖颈处。
　　“……”蒋宣白皙的耳骨顿时变得一片烧红。

　　似乎被这一幕触动的吴秋秋脸色有些痴迷，她握住段晓恩的手：“晓恩也最喜欢用薰衣草味的沐浴露了……很香很香……”她搂住女孩，嘴唇往她的胸前靠近——
　　“别碰我！”段晓恩突然尖叫，一手拍开她。
　　吴秋秋有些错愕：“你怎么了，晓恩……”
　　“疯子……你们都是疯子……”段晓恩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我受够了……为什么不论是活着还是死了，你都不肯放过我啊？！！”
　　林宴默默看着她们，目光重新变得冰冷。
　　吴秋秋捂着胸口，一脸楚楚可怜：“你在说什么啊晓恩，你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一个人上课，一个人考试，连拍毕业照都只有你一个人……我不会让你这么孤独的，所以我来找你了，我还把大家一起找来陪你了！”她挥手朝向三个男生。
　　蒋宣向后瞥去，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其他几个队友也站在不远处，一脸静候下文。
　　“我们十个人还像以前一样，我们是《白雪公主》里永远的一家人，我们会永远陪着你的！”
　　“滚开啊！！！”段晓恩狠狠扇了她一巴掌，漂亮的脸变得崩溃狰狞，“我真的很后悔当初为什么要认识你……你毁了我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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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握着录取通知书，呆呆地站在简陋的校园门口。这是从小生活在这个闭塞城镇的她能做的最好的选择。
　　校园阴暗狭窄，食堂里总是吃出奇怪的东西，洗浴间的水断断续续，经常散发着恶臭。毫无仁慈心的封闭式打压管理，学生间持强凌弱是家常便饭，连教职工因为受不了工资压力自杀都司空见惯。
　　她日复一日毫无灵魂地生活着，唯一能给她的心灵带来安慰的就是摄影。
　　她买不起很好的相机，只能不断去借用社团里的公用设备。她喜欢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行走，然后按下快门。
　　那天，那个女孩闯进了她的镜头里。
　　放下相机时，她还有些发愣。那个女孩拨弄着自己耳边的碎发，在熹微的日光下展露笑颜。她看到了自己，澄澈的大眼睛微睁：“你是在拍我吗？”
　　她们就这么认识了。
　　“其实你长得很可爱啊，要是能好好打理一下头发和脸蛋，会有很多人喜欢你的。”段晓恩温柔地拍拍她的头。
　　喜欢我？……我不需要别人喜欢我。
　　吴秋秋望着她，内心低吟：但我很喜欢你。
　　因为在她眼里，女孩就像那枝缀满晨露的梨花，玲珑可爱，纯白无瑕。
　　她们开始形影不离。吴秋秋也按照段晓恩所说的，梳妆打扮，剪头发，涂口红，穿裙子。

　　只是等段晓恩察觉到事情的异样时，已经晚了。
　　那天她在剧组后台试穿戏服，镜子里的白雪公主精致漂亮，身旁的学生：“好看呀，跟吴秋秋一样好看。”
　　段晓恩一愣：“你说秋秋也穿过？”
　　学生调出手机里的照片递给她看，段晓恩顿时直冒冷汗，照片里的吴秋秋，梳着和她一样的发型，穿着一样的衣服，做出的表情都一模一样，是嘴角的弧度，眼眸的跃动都难以辨认。
　　“……”
　　“晓恩？你怎么了？”
　　“……你觉得我和秋秋长得像吗？“
　　“你和秋秋？哦，说起来，之前不怎么觉得的，但是最近越来觉得你们长得挺像的，你们会不会是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姐妹啊？”
　　“……”

　　她开始留意吴秋秋。这女孩会将她生活的任何细节记得清清楚楚，自己买了什么发卡，记笔记用的是什么样的水性笔，她不会拿到明面上来，但都悄悄藏在宿舍的某个角落。
　　段晓恩第一次发现这个事实时，身体止不住的发抖。
　　“晓恩，我回来啦，今天饭堂有鱼排哦，你要吃——”
　　“你不是最讨厌吃鱼排了吗？”段晓恩背对她，语气冰冷。
　　“嗯？……但是因为晓恩，我现在很喜欢吃了哦。”吴秋秋端着饭盒在她身边坐下，盒子里的饭菜散发出浓郁的味道。
　　“来，一起吃吗？”
　　“别装了。”
　　“嗯？……”
　　段晓恩看着她：“你每次吃完都会去吐掉，你以为我没看到，宿舍其他人就不会告诉我？”
　　吴秋秋看起来有些惊慌：“我……”
　　“……为什么一举一动都要模仿我啊，你想干什么？”段晓恩蹙紧眉头，“你该不会以为这么做，你就会变得和我一样吧？”
　　“什么？”吴秋秋的瞳孔颤抖。
　　“我们不一样的……”

　　好在那之后吴秋秋的态度并没有多大变化，而且还改变了自己的妆容和穿搭方式，一切看起来又恢复了正轨。
　　后来她们开始了《白雪公主》话剧的正式排练，扮演王子的陆小年是他们班级上大多数女生所崇拜的少年，段晓恩也不例外。
　　当他俯首在自己额间轻轻落下一吻时，躺在道具棺材里假寐的段晓恩感觉自己的心脏要跳出嗓子眼。
　　她睁开眼睛，视线一下子扫到在后台备场的吴秋秋，也是那一刻，她开始意识到这个女孩仍然不正常，而且愈发恶化。
　　散场后，段晓恩独自在化妆室里卸妆，已经提前下场的吴秋秋走进来，手里捧着一杯热饮，她笑眯眯地凑到段晓恩身后：“晓恩真的很漂亮哦，陆小年也很帅，你们好般配啊。”

　　“……秋秋，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能诚实回答我吗？”
　　“当然了。”
　　“……你是不是喜欢陆小年？”
　　段晓恩看着镜子里反射的吴秋秋的脸，她笑了笑：“是啊。”
　　“……”
　　“晓恩你也喜欢他对吧？”
　　“……我？”
　　“既然你喜欢，那我一定会让你得到他的。”
　　女孩笑着，青春的脸颊稚嫩又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