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如月》辞尧非尧

4、制香

　　刚来的第一日不需要听学，只是叫各门弟子先熟悉地形环境，元笙玥也没有见到柳修霁，想来他也忙得很，她也就不想着去烦他。

　　第二日清起，元笙玥同元景煜一起去讲学的明雅堂准备行拜师礼。刚进入明雅堂，便见一位发白长须的老者端坐在主座上，想来这就是要为他们讲学的柳老宗主，也是柳修霁的祖父——柳氏的上上任宗主。

　　柳氏宗主会在儿女到了一定年纪后，直接将宗主之位传给子女，自己则作为长老辅佐，大概是防止一些宗主年长之后行事昏庸。

　　柳修霁父亲早亡，于是只剩柳老宗主在身边。

　　如今，他就站在柳老宗主旁边，朝元笙玥点头示意，元笙玥也垂首以示问好。

　　一月未见，他真是一点都没变。

　　此时，元笙玥注意到墨浅竟然作为漠河墨氏的代表前来听学，按说宗主之妹这种品级，墨浅是不需要来的。

　　元景煜解释说：“漠河墨氏这一代还没有单传弟子，所以只好由墨浅亲自来。”

　　元笙玥点点头，觉得这漠河墨氏实在有些式微，后代没有不说，就连单传弟子都没有收，实在有些凄凉。

　　讲学开始，首先就是要介绍各自师出何门，元笙玥持礼，与元景煜一同上前，鞠礼道——

　　“洛阳元氏元景煜，祝柳老宗主桃李满堂，芳名永传。”
　　“洛阳元氏元景煜，祝柳老宗主桃李满堂，芳名永传。”

　　元笙玥上前一步道：“弟子代表洛阳元氏敬赠拜礼，此为一柄白玉如意。白玉象征高洁，就如柳老宗主般雅正端庄，上镌有牡丹与兰花，象征洛阳元氏与余杭柳氏愿结金兰之义、以礼相待。”

　　柳修霁从台上走下，到元笙玥面前，双手接过礼，说：“多谢元宗主之礼，元宗主有言如此，我余杭柳氏又怎会推脱。”

　　元笙玥抬起眼帘，与柳修霁对视着，便觉得暖意浓浓。

　　拜礼结束后，元笙玥仍是兴奋不已，回到住处后，不一会儿就听见外面的脚步声。

　　来者正是柳修霁。

　　柳修霁小心地问：“元姑娘对此屋陈设可还满意？可还需要再添些什么吗？”

　　元笙玥连连摆手：“不用了，已经很好了。多谢柳宗主，我很喜欢这里。”

　　柳修霁停顿片刻，指着一处方向说：“我的住处就在明雅堂后的云廊，若有什么需要，姑娘尽管来找我。今日拜礼，我还有许多宗门中事未处理，明日再来与姑娘探琴道。”

　　说完，柳修霁又拿出一枚白玉青穗、纹有鹤纹的玉佩，递了过来：“往后姑娘拿着这玉佩，可随意在柳氏宗门随处走动，不会有弟子拦你去路。”

　　元笙玥小心翼翼地接过玉佩，抚着上面的鹤纹，扬起一个笑容：“多谢柳宗主。”

　　当晚，元笙玥迟迟未能入睡，脑海中不断浮现着柳修霁的眉眼、他的面容、他的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

　　他每日有那么多事务，虽有柳老宗主扶持，但作为仙门大家，元笙玥看得到自己父母的劳累，自然也能懂得柳修霁有多累。

　　他晚上可睡得安稳吗？会不会深夜还想着宗门事务呢？

　　想到这里，元笙玥突然想到日前她刚集得的一本古书，古书上记载了兰含宁香的制法。兰含宁香气味淡雅不浓重，且十分有助于睡眠，之前给阿兄用过，效用奇佳……不若就为他制一斛兰含宁香吧！

　　一想到这里，元笙玥顿时睡意全无.

　　制香的原料必要新鲜，否则会效用大减。于是元笙玥带好了竹箩向后山走去。柳氏宗门后山奇花异草颇盛，定会有她需要的芷兰和宁草等物。其中星芙花尤为珍贵，五年才开一次花，盛开一个时辰便谢，但盛开时就如明珠般璀璨。

　　只是后山也是柳氏祖坟，是禁地，里面有许多妖物，虽然不甚凶险，但对于元笙玥这种小废物来说，已经足够致命了，是以她不得不小心行事。

　　佩剑拿着总是碍手碍脚的，遂她只背了一个竹箩便进了后山。

　　元笙玥知道自己的速度一定要快且要小心，避免碰到柳修霁口中看着陵墓的雪狐。

　　寻了许久，所有的花草都收集好了，没有任何一丝意外，然而她却始终未见星芙花的身影。她只能继续向后山深处走去，在浓浓夜色中寻找那一丝光亮。

　　忽然，元笙玥看到了一丝微弱的亮光，走过去一瞧，正是星芙花！它正在开放，为了有最好的安神效果，元笙玥决定等它全部开放时再摘去。

　　然，等到它全部开放，发出最明亮的光芒时，元笙玥也看到了它身后洞穴里的庞然大物。

　　那东西周身雪白，一对长三角耳，一条蓬松的大尾巴，一双吊梢眼紧闭着。那不是雪狐能是什么！还真给她碰到了！

　　果然，人背的时候不会有一件事是顺的。

　　元笙玥放慢了动作，慢慢把手伸向星芙花，只是星芙花周围荆棘丛生，难取的很。她的指尖刚触碰到它，便见雪狐倏地一下睁开了它那双绿色的眼睛，吓得元笙玥赶紧收回了手。

　　再看着那两束绿光渐渐消失，元笙玥才开始了第二次尝试。手穿过荆棘丛，再一次触碰到了星芙花，再向雪狐看去，它还未醒，于是她咬了咬牙，一狠心把星芙花揪了下来。

　　她松了口气，看着星芙花笑了笑，却突然背后一凉，感到两束绿色的光芒照映在身上，随之而来的，是一声闷吼。元笙玥颤抖着转过头，只见一张血盆大口向她扑来！

　　元笙玥根本来不及喊一声便不顾一切地向着后山出口跑去。雪狐是不可能出了后山的，只要她跑出后山，这条小命就保住了！

　　她拼命地跑着，突然脚下一滑，摔下一个小山坡去，幸而采好的花草都在。只是……那雪狐怎么没有追来？

　　就像是回应元笙玥的疑问般，山坡之上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

　　元笙玥循声望去，只见那雪狐正在吞食着一个人。冷月照耀下，她看到了他腰间系着的一块弯月状玉佩。

　　她不敢久留，趁着雪狐吞下一个人后行动不便，压着惊讶赶紧跑出了后山。

　　回到住处，元笙玥仍是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不过却也有了时间和心思去思考——弯月玉佩是漠河墨氏的信物，漠河墨氏怎么会有人也三更半夜地去后山？莫要告诉她，那人也是去采花草的。

　　如此便只有一种可能：他是一路跟踪元笙玥去了后山的！只不过为什么呢？漠河墨氏和她之间哪至于有这么大的警惕？

　　算了算了，这些事再想也想不清楚，还是当下的事要紧。

　　元笙玥赶快拿出了制香所用的器具，为了不让星芙花凋谢，她只能连夜赶制出一斛兰含宁香。

　　修制、蒸制、煮、炒、炙、炮……一系列步骤下来，元笙玥早已又是疲惫又是瞌睡的了，直到最后一步水飞、固形结束，兰含宁香终于制成了！

　　再看向窗外，才发现连太阳都已经升起来了，原来不知不觉间已过了一夜。

　　元笙玥捧着香盒向雅室走去，自台阶开始便听见一阵琴声。

　　是柳修霁在弹琴吗？这琴声当真悦耳至极。

　　他坐在亭子里抚着琴，琴声悠扬遥旷，清新雅致，便如他人一般。

　　原来他也会给自己时间放松。

　　元笙玥站在亭边，听着柳修霁的琴声，渐入佳境。

　　片刻后，他注意到了元笙玥，抚平琴弦，走至她面前道：“元姑娘，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叫我？”

　　“我看你弹得入迷，就没有叫你。嗯……我看你这几天老是看书看的头疼，就给你制了一斛兰含宁香，安神用的。”随后，元笙玥就把那香盒递了过去。

　　柳修霁接过香盒，揭开后只看了一眼便换上了一个严峻的表情——

　　“此盒香的香尖均无损耗，定是刚制出来的。兰含宁香的原料有星芙花，星芙花摘下后一个时辰便谢，所以这香定是赶制出来的，”他顿了一下，继续质问道，“还有你眼下的乌青和手上的伤口，你从哪里采来的星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