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如月》辞尧非尧

10、威胁

　　再过了一段时日，为期三个月的听学至此结束。离别这日，柳修霁到山下的送元笙玥和元景煜。到了江边，他道：“去吧，早些回去，千万保重好身体，过几日处理完柳氏的事情，我便同祖父去洛阳。”

　　元笙玥抿了抿唇，纠结了好久说：“那你也要自己好好保重，别老是那么操劳，你若是遇到烦心的事，就点些兰含宁香静静神，用完了便告诉我。洛阳花草多，兰含宁香做起来也不费劲。”

　　柳修霁失笑道：“那你怎么给我呢？元宗主定不会让你独自一人出门的。”

　　元笙玥想了好久，笑道：“那我就再让阿兄陪我来，再不济让阿兄独自给你送来。”

　　元景煜也听见了，哀嚎一声：“你们两个传个情，还得靠我当媒介？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元笙玥朝元景煜瞥了一眼，下一秒，元景煜立马改口道：“送，送，多远都送！不欺负人，一点都不欺负人！”

　　元笙玥这才和柳修霁一起笑出声来。

　　随后，元景煜突然神神秘秘地说：“哎，阿玥，你先回船舱去吧，我想和柳宗主说几句话。”

　　“嗯……那好吧。”

　　不过一回到船舱，元笙玥便悄悄将耳朵贴在船舱上，偷听着他们说话。她倒是好奇得很，阿兄要和柳修霁能有什么话说。

　　“柳宗主，如你所见，阿玥本身是一个开朗的女孩，只是她从前经历了四年的不幸，直到现在还是异常脆弱，很容易会因为她在意的人的一句话或是一个举动就受伤——当然也很容易满足。但如果她觉得一个人对她好，她便会无止境的加倍对你好。她悄悄把你藏在心底七年，甚至未对我们这些家人提起过，可见她对你何等珍视。我也看到了她对你的何等上心，我希望你能永远对她好，莫要让她的一片真心沉没于海底。”

　　元笙玥心头涌过一股暖流。原来，阿兄如此在意她，她从前只是不管不顾地和他打闹着、撒着娇，从未发现阿兄对她一直都是宽容，一直都是宠溺。

　　“景煜，其实在拜礼之前，我便知道她是阿玥。你可知在阿玥还未在拜礼上宣读自己家门姓名时，我是如何认出她的？”

　　元景煜想了想，摇头道：“不知。”

　　柳修霁浅笑，道：“阿玥在七年前便心系于我，我又向尝不是在七年前便心中有她。七年前，我刚救下她时，她就缩成一团，在角落里哆嗦着，整个人都灰头土脸的。但她那双眼睛却散发着如明月般皎洁而明亮的光芒，深深照耀进我的心中。之后，我知晓她是元笙玥，知晓了她的名字，看着她熟睡的模样，我便已对她倾心。我暗自对自己道，从今以后我定会保护好她，不会让她再受伤。她曾经对我一笑，这一笑，便是七年不可忘怀。拜礼上，我一眼便认出了她的眼睛，她的笑容。所以，景煜，请你放心，就算我自己身死，我也会一直保护着她。阿玥便是我要与之共度一生之人，此生，我只爱她一人。”

　　阿霁……没想到原来你也爱我至深……

　　元笙玥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重要，七年，就连她也险些模糊了他的面容，他却能记住她的眼睛，记住她的一个笑容。

　　原来最幸福也不过是现在，得君之言，胜过繁华一切。

　　“如此，我便放心了。”

　　等回到洛阳不过月余，有一日，元母急匆匆地唤人叫元笙玥和元景煜到庭前去，说是有客人来了。

　　元笙玥问：“知道来的人是谁吗？”

　　侍女道：“据说是余杭柳氏的宗主和老宗主。”

　　元笙玥和元景煜都心下了然，相视点头，随后一同到了厅中。

　　眼看元父元母一脸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焦急表情，元笙玥凑过去，在母亲耳边轻声道：“阿娘，应了吧。”

　　眼看自己女儿一过来就和自己说这话，元母的表情由焦急换成了不解：“阿玥，你知道他们来干什么？”

　　元笙玥点了点头，元景煜也在一旁煽风点火：“哎呀，阿爹阿娘，你们就赶快应下这门亲事吧，阿玥和柳宗主早就心意相通了。”

　　然后元父元母又都换上了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再与柳老宗主相谈几个时辰后，便定下了这门亲事，大婚之日，便定在一月后。

　　只是碍于柳氏门规，宗主夫人入门前要先在柳氏学习门规一月，不过由于元笙玥刚在柳氏修习完三个月，于是只需要在成婚前半月过去继续学习即可。

　　在家中徘徊半月之后，元景煜陪着元笙玥再次到了余杭柳氏。只是这次唯一不同的是——元笙玥但凡在路上碰到一个柳氏弟子，都会恭恭敬敬地叫她一声“柳夫人”。

　　对此，柳修霁的态度是：“反正离大婚也无多少时日了，早晚都是要叫的。”

　　唯一让元笙玥头疼的地方就是——要在婚前背过所有门规。

　　柳……不，祖父的原话是：“既成我柳氏中人，门规必要背过 ，更行况还是宗主夫人，也是我带过的学生，更是要熟稔于心。”

　　几千条门规啊，这可怎么背……唉，不管了，就算是挑灯夜读也要背过的。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元笙玥在大婚前两日背过了所有家规，学会了所有礼仪。

　　大婚前一日晚，照规定新娘新郎是不能见面的，遂元笙玥就一人坐在房中，触着泛有金光的凤冠，抚着纹有鹤纹的大红色婚袍，轻轻地笑着。

　　她一直待在房中，可不知为何，身体竟渐渐地沉重起来，很快，她甚至看不清眼前婚袍的边角，看不清纹着的鹤纹，只余下一大片的红色。

　　沉重的眩晕感袭来，元笙玥看到了香炉上升起的片片烟云，才意识到这香味并不是她平日里点的香。这是……迷迭香！

　　可元笙玥再无力支撑起自己的身体，没一会儿便重重地摔倒在地，再无知觉。

　　……

　　仿佛陷入了一个悠长、悠长的梦境，梦里尽是烟霭，辨不清任何方向。元笙玥茫然地向前走着，突然看到了一个青色的身影，是柳修霁！

　　她大喊着向他招手：“阿霁，阿霁！我在这儿！”

　　可他只一回头，看着元笙玥一笑，便消失在茫茫烟霭中。

　　周围的寒气扑涌而来，让元笙玥再开不了口，就像是冻僵了一样。

　　怎么这样冷，好冷……

　　等元笙玥好不容易从梦中挣醒，才知为何如比之冷——她处于琅琊楚氏的后山中，而楚氏的后山，是一片终年不化的冰窟。

　　这里曾经仙门大会期间，楚宣邀请元笙玥何元景煜兄妹来游玩过，只是当时觉得这里都是冰，太过无聊，于是没有久留，自然也没有好好观察。

　　没想到会有人把自己绑到这里来。

　　能做成这件事的人，必定熟悉楚氏的地形布防，与她、或者……与和她亲近的人有仇。

　　元笙玥发现自己被绑在了冰窟中央的冰柱上，想动弹，却发现已被下了傀儡术。不仅动弹不得，就连灵脉也被封住了。

　　到底是谁？明知会得罪洛阳元氏、余杭柳氏和琅琊楚氏，还把她绑来？

　　“阿霁！阿霁！”元笙玥尝试着大声喊着，可传回的只是一声声空荡的回响。

　　这时，冷不丁冒出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柳夫人醒了。”

　　这声音是……墨浅！

　　她幽幽地从一个角落中踱步而出，带着一丝邪笑，走到了元笙玥的面前。

　　“墨浅，怎么是你？你要干什么？！”元笙玥质问道。

　　“不干什么，就是想到用你引柳修霁来，让他为他曾经犯过的错误付出代价，”她说，“柳夫人，你可知你已睡了一日吗？今日，可是你大婚之日呢，”她幽幽地笑着，道，“不过你别急，我已给柳修霁传过信了，让他一人前来冰窟，若多带任何人，他心爱的妻子便会立刻死在他的面前。”

　　她发出让人尖锐惊悚的笑声，可这冰窟却将这笑声放大数倍，经久不去。

　　元笙玥挣扎着大声问：“为什么？你要对他干什么？！”

　　“干什么？你马上就知道了，”墨浅的目光移向另一边，笑得愈发灿烂，“你看，他这不就来了吗？”

　　元笙玥向洞口望去，只见柳修霁向这边疾步驶来。他大声叫着她的名字：“阿玥！”

　　“阿霁！你别过来！墨浅要杀你，你快走！”元笙玥焦急地大声喊道。

　　“站住，柳修霁。”墨浅说着将一把剑架到元笙玥的颈上。

　　柳修霁一僵，随即停住了脚步，声音沉了九分：“墨浅，你有什么冲我来，别动她！”

　　“好啊，那就请柳宗主封住自己的灵脉，再将佩剑扔入池中。”墨浅嗤嗤地笑道。

　　柳修霁一顿，转而质问着她：“你到底要干什么？”

　　“唉，柳宗主怎么不听活呢？我稍一用力，柳夫人的颈上便能多一条伤痕呢。”随着她的话，元笙玥感到颈上一阵痛处，继而是鲜血流出的热意。

　　柳修霁当即喊：“不要！你别碰她，我照你说的做。”

　　随后，柳修霁便皱着眉封死了自己的灵脉，又将佩剑扔入了冰窟。

　　“这不就对了嘛，如此，我们便可好好谈一谈了，”墨浅放下了剑，向前走了几步，“柳修霁，你可还记得我夫君是如何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