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苍生》煮猫大仙

20、初入巴陵

　　平原上，一个影子快速地移动着，
　　马蹄踏在潮湿的南方土地上，扬起的不是灰尘，而是细碎的粘土块。一下一下，从蹄上往后甩去，留下了一条满是马蹄印和碎土块的小道。
　　李炎凉一身布衣，头戴一顶蓑帽，完全是普通的侠客打扮。他跑了小半日，觉得那马儿喘息已到了他觉得该休息的程度，于是下了马，放了它去道旁吃草，自己坐到一棵树下，拿出干粮水壶。
　　正吃了几口面饼，忽听头顶树上爆发出一阵恐怖的笑声，李炎凉原本有些郁结，这笑声一爆发，他倒释怀了——他心里总是在担心，那日未和桃花告别便上路，这兄弟会不会怪罪于他。
　　告诉他的话势必会跟来，此行多凶险，且不适合多人行动。于是李炎凉选择了不说，不过他也知道，即使不说，那家伙仍然有很大可能阴魂不散。
　　他跳下树来指着李炎凉道：“傻鸟，你这打扮太不专业了，比如蓑帽这种一看就知道是掩人耳目的东西就不该戴。你看看我这一身如何？”
　　桃花头上包着条布巾，身上布衣还打着补丁，小腿露在外头，脚蹬一双破布鞋，两条毛腿上还沾满了泥巴，手里拎个地篮，完完全全巴陵乡下老农的打扮。
　　“若是被人见到一乡下农夫拎个竹篮在空中以绝顶轻功赶路，那真是滑稽得不要不要！” 李炎凉不禁笑得前仰后合。
　　“屁，实战的时候哪能讲究那么多面子问题，不信的话你看看待会是谁更容易进城门。”桃花在他边上坐下来，在提篮里拿了个烧饼也吃了起来，“如果是我，我身上定不会还带着军爷作战时才会吃的面饼。”
　　李炎凉笑容顿敛，确实，他没有考虑得那么细微，而他也确实没有桃花那样的勇气，穿上如此破烂失威的服装。正是因为如此，桃花身上才有一股令人羡慕的浪荡气，无念，无求，整一个欢乐的癫道人。
　　“好，不吃面饼就是了。”李炎凉把面饼放好，转头又道，“那你把你的烧饼分我一半吧。”
　　“死小子，还真会贪小便宜，不过哥大度，来拿着。”桃花把手里那张饼一撕为二，递了一半给李炎凉。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把咬过的半边给我。”李炎凉恶狠狠地笑道，“我真是可怜啊，从小到大，不管哪次让你分我东西吃，你都会把你咬过的半边给我。不过其实我以前报过仇了，有一次我给你吃的稀粥里我狠狠吐了半碗口水进去。”
　　“呕……”桃花反胃到差点吐出来，李炎凉知道大事不妙，连忙起身跳上马背，两腿一夹而去。
　　桃花把那半个饼叼在嘴里，含含糊糊地骂着，手里拎着个竹篮，施展了梯云纵，在那道旁树上蹦跶着追了上去。

　　两人又赶了半晌的路，到了巴陵县境内，渐渐看到了往昔曾踏足过的大块田地。
　　在他俩的记忆中，巴陵应该是阳光明媚，良田沃土，方言望去皆是黄灿灿的油菜花才对。但现如今入眼的尽是荒芜的土地，干裂的河床，田地里虽然也种菜，可是全没有之前美好的样子，稀稀拉拉，东倒西歪，一篇营养不良的样子。
　　好在比洛道好那么一点，不至于饿殍遍野。居民虽神色沉重，面相还是基本健康的。
　　一路行至外城，便远远看见拜月教徒拦截路人探查。
　　桃花对李炎凉笑道：“嘿，看哥大摇大摆走过去罢~”说着便晃悠着竹篮走上前去，李炎凉在他后面无奈地笑了笑。
　　门口拜月教徒问道：“有月卡吗？”
　　桃花一囧，不过仍然很镇定，装作耳朵不好使：“哈？……你……你说什么？”
　　那教徒是个胖子，中气很足，大吼一声道：“大叔！月明通行卡，简称月卡！有拜月教所发的月明通行卡才能进去。”
　　“哦，是不是，就是这样一张啊？”桃花还真个掏出一张黄澄澄的卡来，上面有个圆圆的月亮的那种。李炎凉在后面看的牙根有点发痒，有这么好的东西这小子居然瞒着我，也不给我也弄一张。
　　桃花出示月卡后通行无阻，大摇大摆地进了城。他又拿了一个烧饼出来，掰成两半，准备一边吃着烧饼一边等看李炎凉悲剧，另一半烧饼就好给他压惊用了。
　　岂知往外头望去，李炎凉已经不见了人影，正纳闷，肩上多了只手，回头一看，正是李炎凉。
　　“我擦……你妹！”桃花恨不得把那一半烧饼扔到地上，想想心疼粮食，便把两半叠起来，狠狠咬了一口，“你又是作弊翻墙的？”
　　“哈哈哈哈……”看着桃花冒火的双目，李炎凉得意了。“好了，办正事了。”

　　这巴陵虎岩岗所驻的天策军并不是正规的天策军，乃天杀营其中一个特殊的分部。这部分人外人并不知晓是天策军的人，外表看来，只是以雇佣兵作为职业的江湖人士集合。有时他们会做杀手，有时是送镖，有时是被武馆请去做演讲，有时仅仅是一个幼童的武学家庭教师。
　　因为天策府也需要一群身份隐秘的人执行一些不方便透露天策军行为的活动，而这样一个组织隐藏起来的最好方法并不是把他们藏起来，恰恰是把他们暴露在最最显眼的地方。他们有一个非常俗气的名字——猛虎寨。天策府统领李承恩曾极力反对这么做，认为此名字恶俗至极，完全与他华丽的气势不符，不过在谋士朱剑秋的一番利弊分析下，他倒接受了这个计策。事实证明，朱剑秋是对的，多年以来，猛虎寨一直未天策府默默地办事，却从未有人发现其中的端倪。

　　枪花二人又行了些许路，中途安全得过了几个哨岗，终于来到了虎岩岗那座山下。
　　桃花不禁疑惑：“这猛虎寨倒没被拜月教吞并？”
　　“拜月教是打着江湖旗号反天子的邪教，猛虎寨表面看起来只是个跟镖局、武馆类似的盈利性组织，与其并没有利益冲突，加上近来拜月教发动抗税行为，应该说对猛虎寨有利而无弊，广山兄与他们佯和是没有危险的。”李炎凉说到广山兄的时候，忽然笑了一笑。
　　孙广山是他旧识，当年闯荡江湖时也一起走过不少地方，后来两人均去了天策府，不同的是李炎凉留在了东都洛阳，他则入了这个名号大俗的猛虎寨。不过两人军衔倒是相同，孙广山也是个副统领，只不过这个副统领只挂个名号，平日里无人这样称呼他。
　　桃花看见李炎凉那笑容，愤恨地抽抽鼻子：“哈，就是那个孙屁猴么，他倒好，山大王当得开心呐！”
　　他对这孙广山没好感，原因是孙广山与他们同行的那段日子里李炎凉和他整日研究枪法马术，把自个给晾在一边，甚是无趣。于是背地里趁孙广山不注意总是给他下套，孙广山心里头也纳闷，便偷着机会整回来。如此一来而去，两人虽也是旧时，关系却和孙悟空与牛魔王一样，不尴不尬。
　　李炎凉知道他在想些个什么，故意开他玩笑：“你莫是知道我独自来见广山兄，心里放心不下才偷偷跟来的？”
　　“你妹……”桃花听得此话，目露凶光，“死枪毙……你是不是嫌命太长……”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口水个没完，到后来越来越不入耳，一前一后，施展着身形上蹿下跳地往山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