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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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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铭扬茫然地眨动了两下眼眸,他试探着小幅度活动了下僵硬的双腿。
不出预料,他的双腿双脚也被绑住了!
少年冷漠淡然的面孔上带上了一丝温和的笑意,笑得十分好看。
要不是现在的场景不太对,沈铭扬险些就要被这个笑容晃花了眼。
但是少年他没有说话。
这人不说话,什么都不知道的沈铭扬出于谨慎也没有开口。
小厮清泉和清吉就见沈公子跟自家公子大眼瞪小眼的,就是没个先说话的。
清泉试探着向前一步,想着公子怕是要身边人同沈公子解释,沈公子昏倒后的事。
邹郁柏背后似是长了眼睛一般,他微微抬手,清泉立即退后两步。
沈铭扬算是看出来了,这好看的人根本没打算先开口!
他自己不打算先开口就算了,更不打算让他身边的人开口。
他本来还想装暂时哑了来着,看来是不行。
这人……不知道是看出了什么。
“这是,哪儿?”沈铭扬声音嘶哑飘忽地吐出四个字。
他虽然知道原先那人大概是山东什么海州文登人,但那人平时说话有什么口音,沈铭扬靠猜根本猜不出来啊。
沈铭扬心里有几分凄凉。
唉,想要骗人很难的,真是熟悉的人的话,开口一句话基本就能发现熟人对不对劲。
口音不对,用词不对,都很扎眼。
以前干活的时候,谁突然冒出句正经八百的普通话也让人瞅个半天,这也不是能用失忆解释的吧?
或许,这就是自己为什么被绑着的原因。
即使如此,沈铭扬也打定了主意,不能承认自己借尸还魂了!
大不了就说失忆了!
沈铭扬在心中想。
“沈公子,你在宫门处昏倒。”邹郁柏语中带笑,眉眼也带着笑,他亲昵地为沈铭扬掖了掖被角说道,“心脉衰竭,外加癫症,我就做主将你手脚困住,防止你伤了自己,公子不会怪罪我吧?”
此人甚是奇怪,且不说殿试之时,他神色茫然,左右窥探。单单说他这身子,府中太医把脉后也说此人脉相古怪,明明生机断绝,却又突兀地有了几分生机,竟是比重病之人含了百年参片吊命都强。
此事传出去,定然要生事端,这可是姐夫登基后首次主持殿试。
此人醒后,先是如同第一次见到自己一般,而后又一言不发。
其中定然有奇异之处。
邹郁柏心道,他便是要看看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对上邹郁柏含笑的双眸,沈铭扬晕晕乎乎地下意识要点头。
只是他生生忍住了。
他那敏锐的直觉再次上线。
癫症!
我颠了吗?
我不是心脏疼吗?
这好看的人怎么说谎不打草稿啊!
“本官已经派人告知沈公子的亲眷,沈公子若是担忧在客栈中的亲眷,不如修书一封?”邹郁柏说着看向身后的两个小厮。
清泉满是疑惑,这位沈公子有些才名,底细不难查明,自家公子因着大姑娘的缘故,很是看重这届举子,素有才名的均打听过,他这个贴身小厮自然也跟着记下了。
这位沈公子亲眷在祭祖时遭了水匪,只有他一人活下来了。
此次入京,只有一个书童跟随,公子在文会上更是见过沈公子。
沈公子如今哪有什么亲眷?!
他满肚子疑惑,却没有表现出来,麻利地准备了笔墨纸砚,同小厮清吉用小案几抬了上来。
沈铭扬眨了眨眼,恨不得自己现在就晕过去。
“哦,瞧我,都忘了。”邹郁柏双手轻巧地帮沈铭扬解开绑着他右手的鸦青色绸缎。
邹郁柏噙着笑,点星般的琥珀色眼眸,饱含期待地看着他。
然后邹郁柏用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捏着他细瘦的手腕,拿起了他的手。
沈铭扬大为震撼。
要不你还是把我重新绑起来吧。
现在不用想都知道,这人必定是猜出了什么。
不会是把他当成占了旁人身体的孤魂野鬼吧?
虽然,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那么好看的一个人,眼睛和脸上都笑,捏着他的软哒哒的手却那么嫌弃。
捏着他的软哒哒手?
软哒哒的手!
沈铭扬放在被褥下的左手悄悄握了握拳,他手上无力,握拳都艰难。
不知道是病了才这样,还是眼前这人觉得光是绑住他还不够,还得给他下点让他浑身无力的药。
这倒是个现成的理由!
“我……手。”
无力两个字还没说出口。
捏着自己右手手腕的人就笑道:“无碍,我扶着沈公子的手写就是了。”
沈铭扬被堵得一噎。
这个他真不能写。
他只知道这人的曾祖父祖父和父亲可能都没了,至于家里还有什么人,到底什么情况两眼一抹黑啊!
再说了,他不会写毛笔字,更不会写繁体字!
邹郁柏见他没有回应,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只是很快他就恢复了温和的模样,他抬眸示意清泉将小案几抬得更近一些。
他修长白皙的手握住沈铭扬的手,就要去拿毛笔。
沈铭扬猛然间开始咳嗽。
“咳咳咳咳咳!!!!”
“咳咳咳咳咳咳!!!!!”
他那瘦弱的身体在剧烈的咳嗽中如同秋风中的枯叶,随风摇晃。
咳得声嘶力竭,咳得面色潮红,咳得胸腹翻腾……
原本捏着他的右手的邹郁柏紧皱着眉头,丢下他的手,快速起身往后退了两步。
沈铭扬也是没招了。
按照他多年打工的经验,咳嗽,腰疼是比较容易假还不容易被戳穿的病。
不像是头疼和肚子疼一样,一听就会让人以为是推脱的理由。
这常年在工地和厂里干体力活的,不少人都有腰疼和习惯性咳嗽的老毛病。
他村里一个赤脚医生跟他说过,这很多病都会导致咳,所以装这个病就跟装肚子疼一样,大多数时候都能混过去。
不熟的人想要拉他去打牌或是喝酒,靠着这一招,沈铭扬不知道混过了多少次。
清泉赶紧放下手中的案几,倒了一杯清水,送到沈铭扬嘴边。
沈铭扬没有喝,而是一侧头,又‘昏’了过去!
他一边昏着,一边想,这人既然看出来了,为什么还要装得……这么和善?
还是一定要自己露出天大的马脚,他才能确认,好杀了自己?
真是让人搞不懂啊!!!
现在落在他身上的眼神,除了打量还多了几分冷意。
清泉匆匆放下茶杯。
“公子,沈公子又昏了!小的这就去找张大夫!”
“不必了。”温和的声音变得清冷,“你们都下去吧。”
沈铭扬没有听到反驳,只能听到脚步声,和木椅被拉动的声音。
那好看的人又坐下了,只不过做得稍微离他远了些。
似是要看他要‘昏’到什么时候。
假装咳嗽很是费力,这具身体又在病中,沈铭扬明知道这个时候该赶紧想办法,这么装晕下去也不是个法子,可身体不答应。
他渐渐真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他睡得很沉,没有做梦,只有一片黑暗。
沈铭扬是被膀胱的胀痛和饥饿叫醒的。
他眼睛偷偷睁开了一条缝。
黑的!
已经是晚上了?
沈铭扬没有听到身边有人的呼吸声,他稍微睁大了些眼睛,月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内,他侧头想要观察一下周围环境。
他这一侧头好死不死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眼眸。
沈铭扬惊得浑身一颤。
白天看起来很礼貌的人,现在手中竟然拿着一把寒光凛凛的短刀!
“你不是沈铭扬。”清冷的声音与他在冰冷月光下依旧温和的笑容完全相反。
沈铭扬一言不发,他确实叫这个名字,但说是吧,那确实不是这个地方的沈铭扬。
到了这一步,沈铭扬也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冲动。
他满身上下都是漏洞。
但是他知道一点,那就是读书人是不能乱杀的。
原来那人好歹也是去了殿试,应该比一般的读书人厉害些。
借尸还魂,这事肯定不能承认啊。
“你说什么呢?公,公子,你想要干什么?”他现在的声音,因为白天的装咳嗽是真的变得沙哑。
邹郁柏嗤笑了一声:“我想干什么?这话应当是我问你吧?”
一个孤魂野鬼是怎么钻进举人身上的?
世人皆说读书人自有浩然正气,且那时可是在举行殿试之中,诸位官员和陛下均在,宫中的龙气都压不住此鬼。
姐夫仁懦纯质,好容易才熬死了生性多疑的先皇,此事若是让他知道了,姐夫自个倒是先要吓破了胆子。
真是没用啊。
若不是为了姐姐……
可是这鬼,为何瞧着有几分胆小呢?
还是只是在骗人?
邹郁柏含笑起身,缓缓走到床边,坐到沈铭扬身侧。
沈铭扬咽了咽口水。
不明白这人又要做什么。
邹郁柏将盖在沈铭扬身上的被子掀开。
冰冷的空气扑来,沈铭扬的身体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邹郁柏用刀尖轻轻挑开沈铭扬的中衣,露出了他瘦弱苍白的胸膛。
“你不说实话。”邹郁柏还是笑得那么温和。
邹郁柏将短刀拿起,刀刃反射的寒光照在他那俊美的脸上,让他看起来比沈铭扬更像是一只鬼。
短刀在邹郁柏白皙的手操控下,挪到沈铭扬胸膛上方,然后被高高举起。
那满含杀意的眼神,他只在一个发疯砍人的人身上见过,根本不像是在吓唬他,这人就是想要杀了他!
沈铭扬眼睛瞪大,他下意识挣扎,这才发现他双手双脚还是被紧紧绑着,连反抗都没法反抗!
不是吧?
我刚猜测你不会杀我啊!
沈铭扬还没见过这么喜怒无常的人。
我觉得我们还是能谈一下的!
沈铭扬的大脑疯狂地转着。
这人肯定不是完全疯了。
他还是知道试试自己呢!
难道他看出我没什么鬼怪的本事?才敢动手?!
自己这么一个读书人对他来说还能应付。
要是我不只是一个读书人呢?!
“我,我不知道我怎么到这儿的,我不知道我死了会不会到别人身上!”
沈铭扬不再躲避,炙热的目光紧紧擒住邹郁柏的双眸。
刀尖停在了沈铭扬剧烈起伏的胸膛之上。
沈铭扬胸膛快速起伏,他咬牙说道:“你,不信的话,我们可以赌一把!”
看看,他死后,会不会再借尸还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