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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 6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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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南的话一出,林希就知道,赵洁肯定找过他。
就算没直接表白,肯定也给了林南足够的暗示,他才会整个晚上魂不守舍的。
她跟赵洁说过,她跟林南的事,她不多参活。
但不妨碍她说些公道话,“暗摸摸问我,你是不是喜欢甜食,算不算?送我糖和水果时,‘漫不经心’提醒我,东西多,尽管拿回家跟你们这些兄弟分,算不算?填志愿的时候,问我你填哪里的大学,算不算?”
没察觉赵洁的心思时,她啥都做得很隐秘,加上原主大咧咧的性子,只当赵洁因为跟她感情好,连带着对她的兄弟也好而已,压根没多想。
所以当时赵洁问啥,原主就说啥。
压根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中,将自家二哥的事情,都透给了好友。
她穿成原主没多久后,就察觉到她对林南别样的心思,当时跟她深聊以后,赵洁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再过问林南的事。
她以为对方被自己说通,歇了心思。
哪知道恢复高考的消息出来,林南辞了工作后,她又开始关心起林南的事来。
大概因为她知道对方觊觎自家二哥,赵洁问起林南的事,再也没顾虑。
想知道啥,就直接问。
还真是从她这里问到了不少林南的事。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自家妹妹这么直白的说出来,林南还是忍不住脸红,“你怎么别人问你什么,你就告诉人家什么?”
“又不是什么秘密,干嘛不说?!”林希揶揄道,“我原以为她是爱屋及乌,把我的兄弟姐妹也当她兄弟姐妹。哪知道,人家压根不是拿我当姐妹,而是想当我嫂子啊。”
也就只有他们两兄妹的时候,林希会这样调侃对方。
林南没好气地褥了一把妹妹已经留长的头发,“长本事了啊?!”
“竟然敢拿二哥开刷?!”
就像吃饭的时候,林妈说的那样,在他长身子的时候,因为日子不好过,吃得不太够,林南的个头只有一米七五左右。这个身高自然比不过后世那些动不动就一米八以上个头的,但在这个年代,这样的个头已经算得上‘鹤立鸡群’。加上五官深邃立体,尤其有一双招人的丹凤眼。
虽然他常年板着一张脸,给人一种距离感。
却挡不住适龄姑娘对他心生好感。
尤其他毕业后,进了场办办公室,明里暗里想跟他谈对象的姑娘,更是不在少数。
不过,他一直知道林家的未来,要想更进一步,只能从他这里突破。
他从来没想过英年早婚。
这点他知道,他的家人也都知道。
所以无论直接找他表明意向的姑娘,还是找家里人打探他消息的,无不被婉拒了。
他以为自己短时间内,不会再遇到感情问题。
没想到妹妹这里,竟然出纰漏了。
“你应该跟她说清楚的。”林南没好气地说道,“你很清楚,我短时间内不会成家立业。而且就我对未来的打算,哪怕我将来成家立业了,大概率也没有太多时间在照顾家小上。”
“所以将来我的妻子,要是个非常独立的人才行。”
“你这个小姐妹,从小被娇宠着长大,不适合当你二哥我这样的人的妻子。”
“她应该找个把感情看得很重的人当丈夫才是。”
撇开赵洁对自己的感情不说,林南对自家妹子这个朋友的感官挺好的。
虽从小被娇宠着长大,却一点不娇纵,人更是难得的通透。
妹妹有这样交好的朋友,她挺替对方开心的。
这样的姑娘,当个妹妹一样的晚辈看待,挺不错的。
要当自己妻子的话,林南确实觉得不合适。
原因就是他说的那些。
“你怎么知道我没劝过她?”一边是亲哥,一边是至交好友,她偏颇谁都不是。
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赵洁不要对自己的二哥有感情。
因为她也觉得,自家二哥会是工作第一,家庭第二的工作狂。
她觉得这样的人只适合远观,不适合一起生活。
所以发现赵洁的心思后,她就说了那些企图打消她念头的话。
谁知道对方没如她所想那般,知难而退。
“我说你短时间内不可能谈感情,她说她也没想那么早结婚。我说你肯定不想被贴上某某人家女婿的标签,撕不下来。她说正好,她也不想自己的丈夫借用赵家的名头。我说你就算跟她结婚,能陪她的时间也不多。她说那她正好可以常回赵家,陪爸妈。”
林希摊摊手,把她的劝说,以及赵洁的回答,告诉了林南。
见他神色不明,不由补充道,“作为赵家这几代唯一的闺女,他们疼闺女归疼闺女,该教的都没落下教她。她绝对不是个为了感情,其他的一切都不管不顾的那种姑娘。”
“她自己都跟我说了,哪怕跟你没成,也不会影响跟我的感情。”
“既然她不是为爱昏了头,又没对你造成困扰,我觉得你没必要太纠结这事。”
“该说的跟她说清楚,她要做什么样的选择,今后你想成家的时候,你们会不会走到一起,交由时间决定便是。”
听妹妹这样说,林南心里苦笑。
他确实比一般同龄人稳重有成算,可也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对那些不相干的人的示好,他可以视而不见。对赵洁这样的人的爱意,心理很难不起波澜。
不过,就像妹妹说的,其实他没必要太介怀。
该说的跟她说清楚,最后做什么选择,看她自己便是。
想到这里,他不由自嘲道,“是不是觉得你哥我年纪一大把了,碰上事情还跟毛头小子一样?”
“你这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大部分分析别人的事,都能分析得头头是道的。
可同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虽然她觉得林南可能不是好的生活伴侣,但她觉得如果赵洁能拿下他,指不定能改变他把妻子当成革命伴侣的想法,让他能拥有正常的家庭生活呢。
想到林南一直背负的思想包袱,林希劝说道,“二哥,无论是去年数字帮的倒台,还是知青青年停止下乡,还是眼下才恢复的高考。无不告诉我们,咱们的国家即将迎来大变化。”
“无论什么时候,社会的巨变,都能带来无数的机会。”
“倘若这变化带来所有人对住房的需求,那爸爸和大哥的手艺,便吃香得很。倘若市场开放,小农经济被允许,妈妈的厨艺,绝对够开一家饮食店。我这边不说之前那份资料带来的人脉和资金,就是上大学这事也是错不了的机会。至于小北,哪天他不想开车了,凭借他比别人早接触开车这一行,他完全可以组个车队,专门替人拉送货。”
“咱们家每个人都能有自己的未来,所以你不用把一家人的未来都背在你身上,那样太沉重了。”
让林南自己结合近两年发生的事,说出林希说的这些话,他也许说不出来。
但林希说出来,他却知道她说的那些,的确可能发生。
他一直自诩自己是林家最有成算的人,可他却没有妹妹那样对任何事情都能说出个二五六的本事,“是二哥自大了。不说其他人,就是你,二哥都比不上,何谈给家里人创造更好的条件。”
林希心说那是因为我比你多了几十年的文化底蕴,我说的那些虽然我没亲生经历过,但我知道她即将要发生,我是自带上帝视角的人,自然不是你能比的。
她说这些只是为了减轻林南的压力,可不是为了打击他的。
听他说了如此泄气的话,林希赶紧补充道,“那是因为我身上没你那么重的责任感,做什么想什么都能随心所欲。不像你做啥想啥,都要考虑到方方面面,自然不敢像我这样天马行空的胡乱想。”
“虽然我接触的人不算多,但也不少了,二哥绝对是你这个年龄中的人的佼佼者。”
“你可千万别因为我天马行空的说辞,妄自菲薄,不然我的罪过就大了。”
见她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林南好笑,“妄自菲薄不至于,但好好重新定位自己,还是需要的。”
就像妹妹说的,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路走,他没必要在自己力未有逮的时候,想太多。
那样不仅于事无补,还会影响自己前进的步伐。
结果得不偿失。
林希其实知道,以林南的心性,不至于被她几句话影响到。
她故作紧张,不过是为了调节气氛。
听他这样说,她就知道,林南会自我调节,所以她最后把话题拉回赵洁身上,“我不知道赵洁是暗示你,还是直接跟你表白了。无论暗示还是直接表白,你都要找机会跟人把话说清楚。”
“她是个讲理的姑娘,无论你对她抱着什么心思,都跟她好好说。”
“她会根据你的态度,调整她自己的心态。”
林南郑重地点头,“我知道,我会想清楚,再找机会跟她说。”
“当你妹妹可真不容易,大冷天的被抓来当感情顾问。吃锅子好不容易热起来的身体,又被冷风吹得凉嗖嗖了。”说着林希搓了搓自己的双手,“请问受感情困扰的二哥,我现在可以回屋了吗?”
“还感情顾问,瞧把你能的。”嘴上这样吐槽,心里却想着感情顾问的说辞,还挺贴切的,“你回吧,我再想想。”
受点冷,脑子更清醒,更适合想事情。
一听他的话,林希立马转身回屋,“您慢慢想,想不通,搁这想一个晚上也可以。”
林希回屋后,林北已经收拾好桌子,一家人又围坐在桌子上,闲聊了大半个小时。
才各自回自己房间。
回房后,祁博衍才问她,“你二哥这是怎么了?没事吧?”
“应该没事。”又不是碰上胡搅蛮缠的恋爱脑,跟人说清楚就没事。
想到这里,林希好奇地看向他,“以前你碰到爱慕你的姑娘,你都是怎么解决的?”
直觉告诉祁博衍这是一道送命题,他赶紧撇清道,“就我的情况,哪怕有姑娘对我心生好感,也不敢靠近啊。”
“我信了你的鬼。”林希没好气地给了他一个大白眼,“早几年也许是这样,可自打你当上司机,不知道多少姑娘想嫁给你。”
这年代的司机,可是号称给个县长都不换的。
加上这男人长得好,说没上赶着嫁给他的姑娘,她才不信。
“我只是突然好奇,没有要秋后算账的意思,你尽管说。”
搁以前,祁博衍也许会信了这话,可他现在很清楚,女人心海底针,尤其在这种男女事上,一个没弄好,对方就会翻脸。
所以别说他对那些事没任何印象,就算有也得说没有,“我那时候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压根没注意这些,你让我说啥啊?!”
林希并没有翻旧账的想法,只是恰巧碰到这么个问题,就心生兴趣问问。
祁博衍不愿意说,她便没揪着不放。
大概提了下林南找自己的目的,便说相信他自己会做好,她不多管。
人逢喜事精神爽,虽市教育局给的稿酬不多,但前后两辈子第一次拿稿费,哪怕庆祝过,还是挡不住她的好心情。
于是,接下来她天天带着大大的笑脸去学校给学生上课。
她的那些学生们,不比她小几岁,加上林希的授课方式比较不拘一格,林希很受学生的喜欢。
经常下课后,还拉着她聊天,不让她离开教室。
这天也不例外。
见她每天眉开眼笑的,有那胆子大的学生,问她是不是怀孕了?也有问她,是不是提前知道自己高考考了好成绩?
校长拿她整理的那些资料,申请出版的事,在学校并不是秘密,林希也就没隐瞒,将校长替她争取到了稿酬的事,拿出来跟大家分享。
一听说她意外得了稿酬,刚才问她是不是怀孕的学生,立马起哄让她请客。
这钱林希本就没想留着,听学生这么起哄,干脆就应了他们。
听她答应请客,教室里一片欢呼。
然后有人颇为惋惜地说道,“可惜老师整理的都是高中资料,我们现在用不上。不然,等书开始上市卖,我们就人手买一本。”
然而,立马有人不赞同地反驳这人的话,“咱们迟早要上高中的,提前买,有何不可。反正,知识这东西又不那么容易过时。”
“就是就是,你看我们现在用的课本,都十年前的都一样。这就说明,林老师整理的那些资料,我们现在买了,过两年用,也不用担心过时。”
“所以书开始卖的时候,林老师一定记得告诉我们,到时候我们都去卖。”
虽然当这个老师不在林希最初的预料中,当时意外得了这么个工作,她想着既然老师挑中自己,信任自己,那只要她是老师的一天,她就努力做好自己的工作,努力教好学生。
也不枉老师对她的知遇之恩。
可跟这些可爱的学生们相处大半个学期下来,她跟他们之间亦师亦友的关系,让她渐渐把这些孩子放到了自己的心里。
见那一张张稚气的脸上,写满对她的信任和支持,她心里热乎乎的,“既然你们都想要那资料,不用你们掏钱买,老师回头人手送你们一份。老师只要你们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忘记学习。”
她教的是初一年级,照现在的学制,再过一年半他们就能上高中。
可惜很快就要学制改革,改二二制,为三三制。
所谓的二二制,便是两年初中,两年高中。三三制,自然就是初中三年,高中三年。
也就是说眼下这些学生,再过两年半才能上高中。
可就像学生们说的那般,知识又不过时,提前备着高中的学习资料,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反正迟早能用上。
“那老师不用请客,送我们学习资料就可以。”
过去十年农场的整体学习氛围,确实比外头好很多。
可不能考大学,高中毕业不包分配,甚至要下乡这些事,让很多人都觉得学习无用。所以,班上很多孩子的成绩并不理想。
哪怕现在高考已经恢复,也还是有很多人对学习的事不那么热衷。
甚至有人因为过去十年,知识分子遭受到的打击,打心眼里觉得没必要学习的。
虽然这样,但刚才说些想人手买那些复习资料的话,却是全部学生都开了口的。
林希真的很希望,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人哪怕没继续上学了,也不要放弃学习。
“请客是我跟你们分享我的喜事,送那些资料是我希望今后无论你们走到哪里,都不要忘了学习,不冲突。”
于是,请客和送学习资料的事就这么定了。
回到教师办公室,刚走进去,就听到张安仁怪声怪气地阴阳人,“咱们这里是学校,不是菜市场。有些老师一点不懂规矩,任由学生们大吵大闹的,闹得比菜市场还嘈杂,这影响很不好。我得找时间跟校长说说,让他好好管管。”
“不然让家长们误会,孩子们来的不是学校,是菜市场可就不好了。”
林希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张安仁在阴阳自己。
可她一点都不生气。
这男人一开始就把她当成抢他儿子工作的人,对她从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她得有多想不开,才跟这种没本事又没气量的人较真?!
面对这种人,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可能会趁机跟他呛上几声,发泄发泄心里的郁结之气。
可像现在这样心情好的时候,她就完全把对方当空气,好像聋子一样,听不到他的任何话。
于是,这段时间受够她,想找她麻烦的张安仁,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他就想不明白,为什么这姑娘做什么都这么容易?!
当初他想尽办法,想把儿子弄到学校当代课老师,甚至说了只要学校给点补贴,够那孩子自己一个人吃的钱就好,却依然没替儿子争取到机会。
这姑娘却是毕业就被选到这里当老师。
他当时还想着,他不信一个才毕业的小姑娘,能教好学生。
早想好,她教不好,立马举报学校拿招老师的事不当回事,把她给弄走。
结果,这姑娘完全不同于其他老师的教学风格,轻易就让学生接受了。
学生们在她的带领下,一个个对英语课感兴趣了,比起曾经的哑巴式英语,他们更是敢开口去说了。
他压根找不到机会将人弄走。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姑娘确实比他儿子更适合当这个老师。
他心里才有这个认知不久,高考恢复的消息传来,学校筹办补习班,需要老师。
这姑娘不用自己开口,那补习老师的差事就落到她身上,他却不得不舍下那张老脸去找一个小年轻开口要这个补习班老师的资格。
他心里呕的气,可想而知。
好在后头那补习班老师虽没额外领工资,但他钻了个孔子,让他得了不少好处。
他的心情才得以平衡。
可惜这平衡还没过多久,又得知他自以为聪明带到学校上课的那人,先找的人是林希,林希拒绝她,不愿意带她到学校上课,那人不得已才找上他。
没人知道他当时是个什么心情。
他就搞不懂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甚至连话都没跟他说过几句,为什么能给他这么多的气受?!
然后刚才下课,路过她教的班级,听到她竟然拿了稿费,学生们都为她欢呼,他忍不住就说了这些话。
那些话是想引她跟自己呛声,他好,好好跟对方干上一架的。
结果人家根本不接招,弄得张安仁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好不尴尬。
还是有那见他下不来台的老师,给他递了台阶,“我说老张头,咱们上年纪,跟不上现在年轻人的思想了,还是少参活他们小年轻的事。”
“就那下课后学生的吵闹声,咱们听来是吵吵闹闹的,觉得心烦。搁他们身上,他们觉得那样是有朝气,属于年轻人的朝气。”
“反正那是下课时间,他们想怎么弄朝气,随他们怎么朝气。要是上课时间这样,咱们再好好管也来得及,你说是不是?”
张安仁性格虽不讨喜,却不是个不知趣的人,见有人给他递台阶,他立马顺着下了,“还是你看事情比较通透,不像我,总抱着自己过去那堆思想不放,看什么不顺眼,都要说上几句。”
“没什么通透不通透的,就是我们自己也是年轻时过来的,也有过那样满是朝气的时候,就觉得那样很正常而已。”
他其实更想说,做父母的管不了孩子一辈子,该让孩子自己承担,要放手让他们自己承担。不然,父母把自己搞得里外不是人,孩子还得不到成长。
张安仁要不是为了儿子的事,不至于总看林希不顺眼。
要他说,他那儿子要是个有能耐的,不用他做什么,也比林希有机会当这老师。
可那孩子,不说成绩不好,性格还让人一言难尽。
校长真把那样的人招来当老师,那才是对学生的不负责任。
结果张安仁做了那么多,那孩子还不知道感恩,还总是抱怨张安仁没本事,连份老师的工作都没办法替他安排好。
说真的那孩子要是他儿子,他早两年就直接将人扔下乡。
让他好好去接受一下现实的毒打。
不过,这些都是别人的家事,他跟张安仁只是一般交情的同事,他不会去说这些让人不愉快的话。
林希将两人的话都听在耳里,却没开口说任何一句话,她只在自己的办公位上稍作休息了一番,又拿着书本和教材去给孩子们上课。
这会儿已经十二月底,她的老师生涯只剩一个月时间。
一个月时间很短,她做不了太多事,只想上好属于她的每一节课,给自己为期一个学期的老师生涯,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学生们都知道,这是他们跟林老师最后的相处时光,一个个都很配合。
认真负责,方法新颖,言之有物的老师,搭上认真学习,不懂就问的学生。
一个月的时间,初一年级学生的英语又更近了一步。
这点从期末考,孩子们的英语分数,就能看出来。
期末考完,意味着林希的老师生涯即将结束。
虽然早就知道要分别,虽然早就懂得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按说早该有心里准备才是。
可真到了这一刻,学生们一个个都舍不得。
舍不得这个陪他们走过初中第一学期,也是最重要一个学期的英语老师。
当林希把早就给孩子们准备好的复习资料,以及承诺要请客的东西,两份颇有分量的东西一一摆在每个同学的跟前时,孩子们看着复习资料上写着的那行字: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
这句话林希曾经跟他们说过,他们知道是什么意思。
糖果包装纸上是另一句话:生活很苦,自己加糖。最后的期待,是未来可期。愿所想皆所愿,所遇皆所期。【1】
这话哪怕林希没说过,他们也懂什么意思。
这个年代的孩子,关于未来的畅享很少,甚至没有想过未来。
可无论林希上课时给他们讲的那些话,还是偶尔课后闲聊时,跟他们说的,还是眼前这两句话,无不在告诉他们:只要他们敢想,肯做,不畏难,不怕苦,他们的一辈子一定会很精彩。
这一刻,林希在这些孩子心里都播下了一颗未来的种子。
他们开始畅想未来,并开始想怎么做能达到自己想要的未来。
当中有好些人,将来被问及,他们是怎么做出那么大成就时,他们不约而同说起了这个只教了他们一个学期,却影响了他们一生的老师。
彼时,林希自己也没想到,她在这些孩子心里种下的这颗种子,竟然都生根发芽了。
还有不少长成了参天大树。
此刻,看着那一双双不舍的眼睛,她最后说了一句:都说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遇,老师希望咱们再相遇时,都是更好的自己。
学期结束,意味着临近年关。
林希原本想兑现之前的承诺,跟祁博衍回京陪老爷子的。
结果祁博衍说要带她出去旅行。
这个年代当然没旅行这样的说辞,但林希跟祁博衍说过,她上辈子每年都会抽时间出去旅行两次,说她的足迹几乎踏遍了祖国的山川河流。
其实现有的交通条件,远程坐车,堪称遭罪。
林希对祁博衍所谓的旅行,并不是太感兴趣。
却听祁博衍说,现在条件有限,他暂时给不了她口中说过的所有的后世的东西,但他会尽量做,尽量给。
秉承着男人的这份心,不能糟蹋的想法,林希同意了旅行的事。
彼时,已农历腊月中旬,距离过年只有半个月时间。
这是两人结婚后的第一个年,又是祁博衍往后两三年唯一一次能在国内过的年,于情于理他们应该在京城陪老爷子一起。
也就是说,两人半个月内要回到京城。
这年代交通不方便,除非去的地方不远,不然这半个月时间,有大半时间都得花在往返的车程上。
林希以为祁博衍顶多带她周边的省份,转转,便没问他要去哪里,或者去哪些地方。
直到他们出发当天,看到车票上的终点站,她才知道这男人要带自己去闽省。
也即她上辈子出生并生活的地方。
林希意外,想想,好像又不意外,不过,她还是问道,“怎么想到带我去那里的?”
“祖国各个地方你几乎都踏足过,想让这趟出行对你更有意义,这个地方是最好的选择。”哪怕现在的闽省,大概率跟林希上辈子生活的地方完全不一样,单就这个熟悉的地名,就能让她记忆深刻。
虽然林希不眷念她的上辈子,但作为枕边人,偶尔夜深人静时,她陷入回忆的样子,他哪能不知道。
哪怕上辈她的父母遗憾她不是儿子,又对她过于强势,什么都要干涉,养成她绵软没多大主见的性子。可作为他们唯一的孩子,他们算得上给了所有他们能给的。
林希对他们没什么抱怨的。
所以偶尔情绪上来的时候,她难免会想起他们。
会想自己的上辈子是彻底死亡了?还是只是跟原主灵魂互换?
如果是彻底死亡了,失去唯一的孩子,她爸妈的世界,是不是天塌了一样?!
如果她只是跟原主灵魂互换,那原主这般有自己主见的人,是不是受不了那样强势的父母?他们之间会不会有很多矛盾?
她希望是第二种情况。
哪怕因为原主的性子,会导致他们之间矛盾重重。
可再多的矛盾,也比白发人送黑发人来得强,不是吗?!
因为彼此知道对方的特殊遭遇,所以偶尔林希会跟祁博衍说自己的想法。
每当那个时候,祁博衍都会安慰她,“你们之间肯定有某些联系,你才会成为她。既然有联系,那她肯定会成为你,代替你在二老跟前孝顺他们。”
“我也觉得应该是那样的。”
类似的情景,出现过很多次,祁博衍从来没表露过要带她去那里看看。
没想到他不声不响给了自己这么个惊喜。
她很清楚,现在回到那个地方,哪怕真是后世她的家,肯定也跟上辈子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可再是不一样,那个熟悉的地名,也能让她记忆深刻。
想到这里她不由再次看向身边的男人,打趣地说道,“要不是我有她的记忆,知道你确实跟其他姑娘没任何牵扯,我都要怀疑你有过很多感情经验了。”
“你太懂怎么戳女孩子的心了。”
祁博衍摇头,“我不是懂女孩子的心,我只是懂你的心。”
搁以前,他也想不到,自己会对女孩子的心思这么敏感,更想不到自己会为了一个女孩子,托了自己所有能托的关系买票,做安排。
这年头出门一趟不容易。
临近年关想买个车票,都不容易。
要不是他当司机那些年,结识的人多,能找的人多,这一趟远门不一定出得了。
“不是你,我大概一辈子都不会结婚。”这点祁博衍很肯定。
他很清楚自己对女人不感兴趣。
当时要不是为了帮助林希摆脱林家,匆忙中跟她结婚,又在后面的相处中,发现自己慢慢喜欢上她,他绝对不会踏入婚姻的殿堂。
这点林希倒没怀疑。
这男人当初会提议用结婚的方式摆脱林家,完全是看在他跟原主的交情上。
要是没那回事,他们不会莫名结婚,更不会有后面的相互理解,进而认定彼此的事。
都说实在的男人,最戳人心。
这话林希深有体会。
这男人不是个嘴甜的,不会把喜欢和爱挂在嘴上,他都表现在行动上,以及像现在这样,字字不提爱,却字字都透着恋爱的酸臭味。
可以说,这男人越来越长在她心窝里了,“觉悟很高,继续保持。”
男人有心,哪怕日子清贫,未来也有盼头。
女人在意的,从来都是男人那颗心吧。
这话祁博衍没回答。
在他看来,嘴上说再多,都没实际行动来得重要。
他们结婚大半年,头几个月都不习惯彼此身份的改变,一直处在相敬如宾的状态。
好不容易磨合好,认定彼此为自己的终生伴侣,又赶上她备战高考,又是搬回林家住,几乎又回到之前相敬如宾的状态。
年后他就要离开,远赴国外,将有好几年的时间见不到她。
他急需在离开前,做一些让她印象足够深刻的事。
深刻到,哪怕往后两三年,都不能陪伴在她身边,他落下的印记,依然不会褪色。
于是,他不顾她要等高考成绩,要等大学录取通知书,直接将人带了出来。
想到林南得知他要带人南下时说他自私的话。
祁博衍也觉得,自己在这事上,确实自私了。
这阶段无论在京城,还是在农场,林希都不可能完完全全属于他一个人。
只有这样将人带出来,周边都是陌生的人,她才会完全属于他一个人的。
林希可不知道这人将她带出来,除了想在出国前给她一个记忆深刻的事外,还带着独占她的心思。
不过,就算知道,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
夫妻之间,对彼此有占有欲,挺正常的。
这车要坐上几天几夜,又不像上辈子那样,可以玩手机,刷视频,时间刺溜一下就过。
在这种没有娱乐的年代,聊天大概是打发时间最好的方式。
于是,她带着闲聊的心思问祁博衍,“你觉得最好的夫妻关系,应该是什么样的?”
“像我们这样,你有你的追求,我也有我的追求。虽然我们的追求不完全重合,但都是朝着让我们更好的方向发展的。”
“只要我们追求的目标一样,就不会走着走着就散了。”
这话要问以前的祁博衍,他肯定不知道怎么回答。
因为打心眼里没想过结婚的事,自然不会去想什么样的夫妻关系最好。
但跟林希经过大半年的婚姻生活磨合,他得出了现在这样的答案。
听了祁博衍这话,林希心里感慨这男人真的很善于做总结。
类似的话,类似的意思,她上辈子自然听说过。
也认同。
但那是人家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才感悟出来的。
结果这男人,婚后半年,就能有这样的感悟。
实属难得。
按说她一个拥有比这个时代的人,多了将近四十年的文化积淀,在他们面前应该更有优越感才是。可她发现,在祁博衍这样的人面前,真的很难保有优越感。
还好,她不是个胜负心很强的人,不然估计得被这个事给郁闷得不行。
听完祁博衍的话,她补充道,“我觉得除了你说的这些,还要有属于自己的空间。”
“再好的东西,看一天两天,一月两月,一年两年不腻,十年二十年的,也腻了。所以最好是这好东西,每隔一段时间就能有一些变化,能让一直关注它的人,时不时有惊喜。”
她不觉得夫妻之间要毫无保留,地将自己所有的东西,都给彼此看。
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忘了自我保持一部分。
对此,祁博衍却有不同的看法,“其实变不变化,不在被关注者身上,而在关注者身上。就像我们读一本书,其实度过一遍之后就知道所有的情节和故事,乃至故事结局。可只要读书的人有心,无论他读多少遍这本书,他都能从中发现不一样的地方。”
听他这样说,林希对她竖起了大大的拇指,话头却不是顺着的话说,“可惜,大部分人都没耐心重读读过的书。”
所以自古以来,男人有了点本事,以妻子不思进取的理由,跟妻子离婚的人不在少数。
“不过,我运气好,遇上你这么个愿意一读再读一本书的男人。”
“你啊,还是少给我带点高帽,不然我压力大。”有些时候他不过就事论事,林希却总夸他,闹得他怪不好意思的。
他从小到大挨夸的次数,都没跟林希结婚这半年下来,她夸自己的次数多。
“以后请叫我夸夸希,哈哈!”大概上辈子接触的男人都不像这男人,身上有那么多优秀的品质,导致她总忍不住夸他。
祁博衍买的是卧铺的票,不知道是其他位置的人还没上车,还是卧铺票没卖出去。
这会儿他们这节车厢里只有他们两夫妻,所以林希说话才没什么顾虑。
也就刚上车,人还没被颠簸得难受,她才有精力闲扯这么多。
在车上颠簸半天后,她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蔫儿巴拉的,连话都不想多说。
当然,这跟后面他们这节车厢陆续有人上来,她不好再像刚上车那会儿那样闲扯也有关。
虽然他们这节车厢很快也满员,但卧铺车厢的人,再多都不像坐位车厢那么多。
每次上卫生间,途经坐位车厢时,她就庆幸祁博衍买了卧铺的票。
要是让她坐座位车厢,估计不用坐一个小时,她就会被车厢里混杂的各种味道给熏吐。
祁博衍见她这么难受,有点后悔带她出门,“早知道找个近点,大巴能到达的地方转转就好。”
“我上辈子没坐过绿皮火车,这辈子体验一下也不错。”林希小声说道。
她不喜欢抱怨环境。
在她看来,与其浪费时间和精力抱怨这抱怨那,还不如苦中作乐好。
这个年代的大环境就是这样,她要总拿上辈子那些来对比,最后除了把自己搞郁闷之外,没任何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