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向导变猫以后》珩止

15、第 15 章

　　自那夜之后，穆知炀每天晚上都会去宣其野的卧室里睡觉。

　　一开始他还担心宣其野不愿意，都是等人类睡着了之后再偷偷去，复刻第一次的流程。直到他确认了宣其野确实不在乎他钻被窝之后，就开始明目张胆地提前去床上等。

　　等宣其野从书房回卧室的时候，就能看到床上一个鼓起来的小包，掀开就能看到一只已经睡熟了的猫。

　　他一动，猫也醒了。

　　穆知炀的意识没有回笼，只是粘乎乎地从嗓子里哼了两声，冲着宣其野打了个哈欠。等宣其野一上.床，他就往人类的怀里钻。宣其野刚一躺好，穆知炀也找到了自己舒服的位置。

　　正当一人一猫都要睡着了的时候，一通电话打了过来，把两人都弄醒了。

　　穆知炀本就被吵醒了一次，这下更精神了，不满地把爪子拍上屏幕。

　　爪垫刚好按在接通电话的UI上，谢然的脸就那么冒了出来。

　　穆知炀知道他们两个一定有事儿要谈，就趴在宣其野的肚子上不满意地打着呼。

　　他趴着的地方刚好是平板的收音口，谢然戴着耳机，被立体环绕猫呼噜震了耳朵，大叫着让宣其野把猫拿开点。

　　被嫌弃的穆知炀昂着头，爪子按在谢然的脸上。他知道这样是伤不到屏幕里面的人的，但这是他的态度！

　　谁让谢然打扰他睡觉还嫌弃他呢。

　　宣其野憋着笑把猫往后抱了抱，穆知炀的尾巴又开始到处乱扫，小脸也垮了下来，刚好能被谢然看到。

　　谢然觉得自己有理由怀疑自己被一人一猫同时嫌弃了。

　　“算了，我直接说正事儿。你抓的那个人，死了。”

　　穆知炀听到谢然说有人死了的时候，第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等他注意到身后的宣其野情绪变化之后，才明白他的意思。

　　那天那个偷偷拆盒子的人，死了。

　　“死于精神狂乱症。”

　　精神狂乱症，也就是通俗意义上说的精神图景破碎。

　　当哨兵的精神图景破碎到一定阈值并不可挽回的情况下，哨兵会陷入精神狂乱状态。这时候的哨兵不再被任何向导所影响，他们会陷入这种狂乱的精神中，不断地咆哮、攻击、自毁，直至死亡。

　　哨兵出现至今不到百年，在最初那个虫潮人类无法阻挡的年代，第一批哨兵大多数都死于使用能力过度而造成的精神狂乱症。

　　而这也是宣其野正在走向的结局……

　　谢然这句话一出，宣其野抱着穆知炀的手臂紧了紧。

　　“喵？”穆知炀翻过身来，用爪子去碰宣其野的脸。

　　他看到宣其野沉着脸，却在看到他转过头的瞬间对自己挤出一个笑，好像在安慰自己。

　　但穆知炀知道，他并不开心。

　　那轻轻皱起的眉毛，和那充满了感情的眼神，都在告诉他：我不开心。

　　穆知炀分不清这些复杂的情绪是什么，似乎和上一次警报声响起的时候有些类似，又有些不同。

　　那时候的人类只是狂躁占了全部，而现在却是一种让他全身都沉溺在里面，像是喘不过气一样窒息的悲痛。

　　穆知炀想要去抱他，却止步在自己短小的四肢间，只能任凭人类对自己完全构不成安慰意义地摇头，告诉自己他没事。

　　他只是继续听着谢然讲那个人是怎么死的。

　　一开始他们把人带回据点进行审问，走的都是常规流程。

　　牙齿里藏的毒药第一时间就被摘除了，并检查过他身上没有其他的自杀类药物和植入性□□才放他进审讯室。

　　最开始自然是不可开口的，塔内有一套完整的审讯流程，在确定常规审问流畅无法开口之后，就进入了精神暗示的阶段。

　　那个人也是一名哨兵，正巧如今南北塔合并，向导资源不再大量地被南塔独享，他们临时抽调了四个优秀的向导对他进行精神审问。

　　但令人迷惑的是，四个向导不眠不休的精神攻击，竟都没敲开这人嘴半个字儿，听谢然说那四个向导走的时候脸都是绿的。

　　“他们说，要是南塔那位传说醒了，听见他们四个人都没搞定一个哨兵，肯定要骂死他们。”

　　宣其野他们并没有见过那位传奇，只是如今大家都在一个塔里，又有着明面上的“权利争夺”关系，总还是会多好奇一些。

　　听这么个意思，那位传奇倒是脾气不小。

　　只是现在不是去谈论人家传奇脾气大不大的时候，四个南塔来的向导都没解的哨兵，确实让人紧张。

　　南塔是什么地方，多年来都被称为向导界的黄埔军校，能留在南塔的向导更是翘楚中的翘楚，四个人都没搞定的哨兵，是什么来头？

　　宣其野陷入沉思，但思考过度，他的头就开始痛。

　　穆知炀往上爬了爬，用爪子拍着宣其野的肩膀。

　　这个动作让宣其野觉得放松了不少，他抱着猫，种种异常都在他的脑中浮现，好像就要抓住其中的共同性，却被谢然打断了。

　　“他们连翻审讯，最后也没开口，却是那人突然就疯了，然后没过多一会儿就死了。根据最后检测他精神途径的向导说，他的精神图景是突然崩溃的，没有一点预兆。”

　　一般哨兵的精神撑不住都会有一个过程，先是精神不稳定，然后变得容易被激怒，精神图景会从正常渐渐碎裂，最后崩溃归于黑洞。

　　宣其野的精神图景现在就在这个碎裂的阶段，但除非有及其强大的向导刻意攻击，突然崩溃这种事情，还从未出现过。

　　能强大到顷刻间摧毁哨兵精神图景的向导，他们还没见过。

　　“总之，现在他们在尸检。突然崩溃这件事，上面的意思是压下来，我本来也是要被封口的，但我跟那个做记忆模糊的向导商量了一下，她放过了我。我也不想刺激你，但是我觉得……你要做这个心理准备……”

　　别的穆知炀没太听懂，但这句他可听懂了。

　　什么意思？

　　他的意思是人类会死么？

　　穆知炀气鼓鼓地朝着谢然看过去，但这一次他没有哈他。

　　他竟然觉得，谢然说的，并不无道理。

　　穆知炀把自己缩成一团，紧紧地窝在宣其野的怀里。

　　他已经不再想去如何安慰人类了，那好像是他做不到的事情，他终究只是一只猫……而已……

　　宣其野并不擅长感知别人的情绪，毕竟他只是个哨兵，但他却能感觉到一只羊的情绪被他带的并不太高兴。

　　如果这是人类对动物的影响的话，那他希望自己能再多控制自己一些，至少不要让本该无忧无虑的猫，因为他而失去了快乐。

　　后续谢然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这人的档案给他们透了个底。

　　人是中央收编的哨兵，收编的时候就已经有问题了，好像是说觉醒的时候不太稳定，于是就落下了毛病，不能直接上一线，就先收在疗养中心养着。

　　中央塔是近三十几年才逐渐建立起来的，和南北塔只收容管理哨兵向导不同，中央是属于全体人类的政权，是对本国在内所有人类负责的，其中管理层有哨兵和向导们，也有没有觉醒的普通人类。

　　在成立之后，他们迅速地对南北塔没有顾及到的地方进行了筛查，那一批找回了不少觉醒了但并不清楚自己觉醒或者说不敢说出来的哨兵向导们——南北塔虽然只收容哨兵向导，但他们一直有在保护普通人类，进入南北塔的人都是要活跃在一线上的，但总有觉醒的人因为种种原因不想去或不能去一线。

　　或许会有人说这样的人胆小懦弱，但保护他人的勇气和行动力，总归不是那么唾手可得。

　　中央尽可能找到这些人，一是为了防止他们能力不稳定发生暴动，二是想要为这些人提供其他的机会。

　　西塔就是这么建立起来的，一些无法上一线的向导们，找到属于自己能够发光发热的地方，成为了最优秀的后勤技术人员。

　　那个死掉的哨兵，就是这样收编而来的。

　　家庭背景也查了，都是普通人，自己经营小卖部很多年了，算是非常老实的普通百姓。

　　于是线索到这儿就断了，西塔的技术人员倒是已经拆解了那个屏蔽装置，并对装置的运行模式做了预防，BUG算是填上了，只是他们依然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又是谁派他来做这种事情的。

　　穆知炀听完了谢然说得一切，再加上宣其野对整件事的反应，种种都让他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他好像应该对这些事情很熟悉，并能给出一个可以寻找答案的方向，他们此刻最需要的东西就在嘴边呼之欲出，却又卡在那里，什么都讲不出，也抓不到。

　　宣其野跟谢然挂断了电话，收拾好东西，抱着穆知炀准备睡了。

　　而穆知炀只是呆愣着，他好像睡了，又好像没睡，满脑子都是那种似乎要抓到关键又抓不到的感觉。

　　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在他的脑子里团成了一团乱麻，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思考这些事情，他明明只是一只猫，猫要如何去理解人类世界的复杂呢？

　　穆知炀睁开眼睛，面对地依然是一片漆黑的卧室。

　　平板正冲着电，所以被倒扣着放在桌子上，绿色的呼吸灯只能和桌面面对面亲吻。

　　穆知炀无法静下心来，便趁着宣其野熟睡从床上跳了出去。

　　他想凑到床边去望着月亮静一静，猝不及防被床头上杂乱的充电线绊了一下，摔在地上了不说，还扯掉了正在充电的平板。

　　幸好他够灵活，把平板接住了。

　　人类并没有被他吵醒，他看看怀里的平板，又看看连着的充电线，烦躁地咬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