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她不吃这套》一角缎子

2、第 2 章

　　慕慈收紧扣在谈翘颈间的修长五指。

　　空气逐渐变得稀薄，耳膜嗡嗡作响，谈翘两眼发黑，最后只能想到系统：“说好的办法呢，你想起来了没有？”

　　“有了！”系统的反应比她还激动，“你快亲吻他！”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这种救赎的烂桥段！”谈翘就算是死，也不忘跟系统吵架，“我亲他有什么用，亲了他他就会放过我吗？能不能出点儿有用的主意？”

　　“你快亲他，亲了他他就会听你的。”

　　听起来像是在逗她玩，但想要活命，谈翘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慕慈自身后捏在她脖颈间的大手叫谈翘动弹不得，她唯一的法子，就是先变回原形。

　　软绵绵的白兔擦过慕慈掌心，谈翘又在瞬间化回人形，逃脱了他的桎梏。

　　深渊之中，不见曦月，但身为夜能视物的修士，慕慈将这一幕看得很清楚。

　　起初，他以为这不过是谈翘的脱身之法：“雕虫小——”

　　剩下的那个“技”字，没能说出口，刚化成人形，未着寸缕的兔妖已手脚并用，扣住他的手腕，似藤蔓缠在慕慈僵住的身躯之上，趁机堵住他冰冷薄唇。

　　慕慈身形一僵，只觉怀中是前所未有的温软。

　　他略带薄茧的指腹，无意摩挲过谈翘软得不像话的肌肤。

　　与慕慈恰恰相反，谈翘冷得浑身一个激灵。

　　慕容慈何止是唇瓣没有温度，他整个人都似一尊冰雕，冻得谈翘感受不到半丝温暖，只感到清冽松香包裹中，杀气腾腾的寒意。

　　在他出手前一秒，他忙开口道：“救我。”

　　无尽下坠中，慕慈原本负剑于身后的右手竟应声而动，揽紧他的腰，以呵护的姿势将谈翘带到怀中。

　　青年衣袖间银线鹤纹擦过腰窝处，谈翘打了个寒噤，猛地意识到一件事——她是不是什么都没穿？

　　顾不得羞耻心，谈翘在慕慈怀中，念了道穿衣诀，又忙双手攀住慕慈的肩——这种时候，当然是命更重要，她哪还能惦记什么恩恩怨怨和授受不亲。

　　……

　　落地之际，又是白衣雪袍的修士，除了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谈翘看不出什么异样。

　　慕慈动作更快一步，他掐住她的手腕，将人抵在崖壁间：“言灵之术？”

　　除此之外，慕慈想不出别的原因，能让他无法自控地听从她。

　　困在崖壁与他高出大半的身躯之间，谈翘后背被岩石硌得发疼。

　　只是这点痛，比不上看见慕慈满脸不悦时的愉快。

　　谈翘心情蓦地好起来，她仰起头，唇角勾了勾，一字一句道：“不，准，动。”

　　话音刚落，她便感觉到眼前之人身形一僵，桎梏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也失了力气。

　　慕慈竟真的无法动弹。

　　谈翘犹不敢确信，手腕轻而易举自他掌间挣脱，她伸出食指，戳了下慕慈白皙如玉的脸庞。

　　尽管崖底一片漆黑，但身为妖类，谈翘清晰瞧见，慕慈脸色黑了下来。

　　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他一言不发，散发出慑人寒意。

　　谈翘乐了，惊魂未定，她试探着，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

　　接着，她一鼓作气，扬起自己的手——
　　“啪”地一声又脆又响，回荡在峡谷之中。

　　慕容慈硬生生被她这一掌打偏过头。

　　谈翘这一巴掌夹带着方才险些殒命的愤恨，下足了力打得极狠，不过眨眼间，慕慈雪白肌肤上浮现出清晰的巴掌印。

　　饶是如此，他依旧没有动弹，更别说似先前那般直截了当要谈翘的命，只是眸色中杀意毕现。

　　谈翘可不怕这个。
　　慕慈刚才没能杀死她，就已经说明老天是站在她这边的。

　　“我当是个有多难的任务。”她对系统道，“有这金手指，你倒是早说呀。”

　　她目光越过慕慈肩头，看向他负于身后那柄玄铁剑。

　　谈翘自己那把鹓扶剑在方才对战中早已破损不堪，她不愿亮出来，只伸手握住慕慈的凌霄剑，往外一拔——

　　玄铁剑出乎意料地沉，谈翘没拔动。

　　隐约间，她似乎听见慕慈在她耳畔一声轻呵。

　　静谧无声的崖底，这道笑意里的嘲讽与蔑意毫不掩饰。

　　谈翘恼羞成怒，又别过脸吼了一声：“你闭嘴！”

　　她铆足了劲，双手握紧花纹繁复的剑柄，终于唰地一下将长剑拔了出来。

　　接着，这柄剑便搭在慕慈肩上，抵住他的脖颈。

　　没有谈翘想象中的惊慌失措，慕慈脸上始终保持着淡淡的冷静。

　　他眸子眯了眯，浅茶瞳孔落到谈翘身上，暗藏探究。

　　若是寻常女子，被他这般谪仙似的修士盯着看，指不定要脸红心跳羞涩起来，可惜谈翘只记得二人的恩怨：“慕师兄就算将我看出花儿来，也无济于事。”

　　总之，昔日的魔皇，未来的魔尊，现在在她手下，任由她宰割。

　　谈翘双眸愉悦眯起，学着慕慈片刻前说话时气定神闲的模样：“师兄方才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这会儿还不是栽倒在我手上？”

　　说罢，她持剑的手微微一动，在慕慈修长脖颈间割出一道血痕。

　　剑下之人面不改色，仿佛即将可能被夺走的性命之人并非他自己。

　　倒是系统一声惊呼：“你干什么？！”

　　“杀了他啊。”谈翘道，“你不是说我的任务就是阻止他毁天灭世吗？那我直接杀了慕慈这个始作俑者，不就一了百了？”

　　“不行！你快住手，这样是行不通的！”

　　不等谈翘问清楚缘由，不远处陡然传来一道声音：“找到了，她在这里！”

　　接着，脚步声由远及近，浮望宗身着白袍头戴玉冠的众多弟子刹那间从四面出现，在峡谷底将二人团团围住。

　　众人赶到时，看到的便是谈翘正好拿剑指着慕慈的场面。

　　被这样一双双正义凛然的眼睛盯着，谈翘手一颤，好不容易握紧的玄铁剑哐啷落到地上。

　　银白剑锷上沾一抹鲜血，在弟子们掏出的照亮用的萤明珠下分外显眼。

　　完了。
　　早知道先将慕慈绑出浮望宗再说，就不该在崖底磨蹭这会儿。

　　眼下谈翘不止是私自逃离宗门，还多了个持剑伤害同门的罪名，只怕她想逃也逃不了。

　　她先是一愣，旋即从慕慈身前走出来，若无其事地笑笑：“诸位误会了，在下不过是与慕师兄切磋剑术……”

　　“一派胡言！”最先找到她的那人打断她的话，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嫉恶如仇，“方才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你拿着剑就是想杀了慕师兄，今夜其余新弟子在明法堂被盘问后，皆在洗髓以证道身，缘何你偏偏会在这里，就算你不是魔，保不准也是与徐成那魔头勾结的妖物，妖魔狼狈为奸，要对师兄下手。”

　　妖魔狼狈为奸六个字，谈翘差点没笑出来。

　　无知的小鬼头，要是知道最大的魔头就在他眼前，被他口口声声称作师兄，恐怕能吓得哭鼻子。

　　但眼下形势不对，谈翘只能忍着笑意，耐心与他周旋，也解释给其他弟子听：“在下之所以会在此处，乃是被徐成那魔头掳走，正巧遇上师兄救下我。”

　　“至于切磋，在下方才心慌意乱，的确是撒了个谎。我与慕师兄并非切磋，是我误以为他和徐成一样是魔道中人，才慌不择路对他出手。”

　　少女乌发潦草，脸上还带着一道不知何处落下的伤痕，道袍潦草，看起来好不狼狈。

　　加上她亮晶晶的漆黑双瞳，叫不觉人信服。

　　不过三两句话间，局势悄然扭转，谈翘将头侧向慕慈，柔声问道：“师兄，你说是吗？”

　　因谈翘先站出来与人对质，大家的目光皆落到她身上，无人注意到慕慈的不对劲。

　　“照着我的话，回答他们。”
　　谈翘用小得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对慕慈道。

　　直到这句话出口，慕慈垂在身侧的手，终于能够微微动弹一下。

　　简直就是一个听话得不能再听话的傀儡，谈翘唇畔勾起一个满意的弧度。

　　可惜不等慕慈回答，一道雄厚的声音伴随着威压由远及近：“何人在此放肆？”

　　元婴期的修士，灵力汹涌澎湃得让人不自觉臣服，这阵仗显然是针对着谈翘而来，她不觉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抬头之际，只见一袭绣着金色云纹的黑袍，面前老者鹤发童颜，正是慕慈的师尊，浮望宗三位长老之首——寻机长老。

　　他双目炯炯，声如洪钟：“谈翘，你自寝庐消失，此刻又持剑与吾徒相向，意欲何为？”

　　“我……”在这威压之下，谈翘心生惧意，竟开不了口撒谎。

　　眼看着即将事败，她狠咬一口舌尖，疼得泪花都泛出来，才勉力维持清醒，将方才说与其他弟子的借口复述了遍。

　　有寻机长老在，其余弟子不敢造次，皆严阵以待，等待长老判决。

　　听完她的话，寻机长老将目光移向慕慈：“凌之，她说的可是真？”

　　凌之，是慕慈的字。

　　此刻慕慈已经看不出异样，他上前道：“回师尊的话，她……”

　　“师兄！”到底是头回众目睽睽之下用言灵术操控他人，谈翘做贼心虚，打断慕慈的话。

　　她仰起头，眸中似有盈盈泪光：“慕师兄，你帮帮我呀。”

　　慕慈身形一顿，他垂下眼眸：“她并未说谎。”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唯独先前怒斥谈翘的那位名叫金揽玉的少年不信。

　　他自三年前拜入宗门，一直视剑法高超的慕师兄为偶像，方才那新入门的女弟子分明是想要慕师兄的命，可现在他竟然包庇这妖女？

　　身为小迷弟，金揽玉顾不得还有寻机长老在，替慕慈鸣不平：“慕师兄，你若是受了这妖女胁迫，尽管说出来。”

　　这小子倒有几分透过现象看本质的本事，谈翘心道。

　　可惜呀，你师兄说不出来。

　　谈翘低下头，隐在暗处的唇瓣悄然勾了勾，身躯却是又颤了下，委屈巴巴的模样：“是弟子无能，竟连同门也分不清，非但没能帮到慕师兄除魔，还险些误伤了他，请长老责罚。”

　　好一个误伤。

　　慕慈眸中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杀意，看向身前跪倒在地的背影。

　　纤细的身姿此时更显娇弱无助，双眸通红泫然欲泣，反倒叫先前附和金揽玉那些弟子难为情起来。

　　只是寻机长老还未开口，他们不便出声安慰。

　　唯独一道身影走了出来：“师妹不必自责，我相信你是无心之失，你修为尚浅，没能看护好你，让你被徐成掳走，是我身为大师姐的失职。”

　　谈翘先是一愣，才想起说话之人是谁。

　　浮望宗最温柔的大师姐，施烟。
　　人美心善，行事面面俱到，每每有新弟子入门，都是由施烟照料。

　　说着，施烟已然跪倒在谈翘身旁，对寻机长老道：“保护新入门的弟子，本该是在下的职责，弟子有所失职，还请长老责罚。”

　　呜呜，师姐。
　　谈翘心头落下兰州拉面宽的眼泪。

　　感动归感动，谈翘总不会傻得在这个时候自爆，她只是低垂着头，等候寻机长老发落。

　　“既如此……”寻机长老沉吟片刻，他话还没说完，便被另一道曼妙嗓音打断：“何事这般热闹，也无人告知我一声？”

　　女声似虚空之中银铃摇晃，荡出一圈又一圈声波，叫人如同陷入一场美梦中。

　　转眼之间，声音的主人已飘落至众人跟前。

　　“师尊！”施烟向来平稳的声调带上一抹雀跃。

　　她这一开口，谈翘便知来者何人——三位长老中，脾性最为古怪的微生玉长老。

　　原身对微生长老，亦是只闻其名，不曾见过真人。

　　眼下馨香袭人，谈翘没忍住好奇，抬头看了一眼——
　　一袭绛紫长纱，女子手腕间环佩叮当作响，额间缀以珠穗流苏，垂眉敛目间，既有仙人飘飘之姿，又似妖魅媚骨天成。

　　简直与浮望宗的庄严肃穆格格不入，很难想象她竟与刻板端正的寻机长老是师兄妹。

　　不止衣着打扮，微生玉亦不懂得什么叫做守规矩，她珠围翠绕的手臂轻轻向上一抬，施烟便被一阵无形的力量托举得站起来。

　　“既知我是你师尊，缘何要跪于旁人。”微生玉道，“说吧，发生了什么？”

　　施烟将自己所知一五一十道出来：“回禀师尊，方才弟子赶到时，只见谈师妹持剑抵在慕师弟颈间……”

　　这架势，倒真有三堂会审的模样。

　　谈翘看似低垂着头，掌心却不觉沁出一层冷汗。

　　她在心头盘算，自己一介妖修，能打过这两位元婴期修士，以及浮望宗一众出类拔萃的剑修的几率显然为零。

　　看来要想逃出生天就只能智取，不如先挟持了慕慈……

　　“哈，哈哈哈哈。”清脆悦耳的咯咯笑声打断谈翘思绪，微生玉饶有兴味道，“你是说，这位新来的弟子，与寻机的爱徒持剑相对？”

　　还不等谈翘狡辩，微生长老已俯下身看向她，狐狸似的微眯双瞳满是欣慰：“好啊，真是好得很。”

　　这么多年，她终于想到让寻机这个老东西打脸的好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