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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探花何以失足 ...

  •   在数月之前,我还曾经有着公主这一尊贵的身份,比起天圣朝大多数女子来,这个身份算是高高在上的了,不过,我并未因此而对那些身为仆侍的人有什么轻视的想法。
      比如说,对于我的侍女小微小原二人,共处十来年,我甚至都没有高声责备过她们。恁心而论,我没有觉得我比她们更尊贵,——只是运气好一些罢了。
      但我也是现实的。
      一名探花娶一位年纪比他还大的家生女仆这种野史小说里才有的事,我是不相信的。
      而我面前这位秋月大姐,似乎就有点脱离现实,沉湎幻想的苗头。

      当她谈起他家大人时无意中流露出柔情万千时,我就心怀恶意地想着,如果是灵宝看到了这一幕又会如何?
      再看到这位秋月大姐那表面自谦,实为显摆的说到心急着要把管家大事交给未来夫人时,我有点不厚道地接了句话。
      “听说探花大人很快就要作驸马啦?真要恭喜你们洛府呢,那七公主可是皇后娘娘出的嫡亲公主。将来你家大人飞黄腾达,指日有望啊。”

      秋月大姐那暗带春色的小脸马上白了几分。
      脸色变了变,仍是强笑道:“可不正是我家大人天大的福分啊,…可惜前些日子天公不作美,横起那样的事端,一个未嫁金贵女子流落到匪人那里,唉,…也不知道这件事可还成不成?”
      说完长长叹了一声,我倒觉得这叹声里还分明带着点欢欣。
      有些女子间,注定是天敌,不管她们身份有多悬殊,年纪相差多大。

      “唉,真是好事多磨啊,探花大人面容憔悴,想必也是日日忧愁所致吧?”
      秋月目光闪了闪, “…正是。大人常常借酒浇愁,酩酊大醉,虽然我在旁常常劝说,但也没什么用处。”
      我面现同情之色,心中品评着,这一句话里,重点在于“在旁”二字。
      “现下秋月姑娘便可以放心了,…公主平安回来,探花大人这心病可也就好了。”
      “是啊…”秋月点点头,“今天宴请任先生,这还是这两月以来头一次大人有这么高的兴致请客呢…”
      “那倒是我们的荣幸了。”我淡然笑笑,随口客气着。
      昨天灵宝的侍女才说了这位探花大人自公主失踪后的恶劣表现,今天从这秋月嘴里,倒有了另一番说词,真是各为其主,忠心可嘉啊。

      眼见前面树荫下有石几和石椅,也觉得有点累了,便坐下歇息,对秋月说:“秋月姑娘若有事可自便,此处景致有趣,正要歇在这里多看一会儿,若是我家相公要回家去,着人来通知我一声便是。”
      秋月却道左右无事,定要陪我坐着,我便也由她,只是话不投机,看了几眼花木风景,便枯坐无聊,几欲昏睡。
      眼皮沉重地让睁开都有点费力,四肢渐渐酸软乏力,意识迷茫中听到秋月在我耳边唤了几声任夫人,接下来的话却是一点都入不了耳中了。
      * * * *
      “灵柯,灵柯?…”
      不知何时,略显低沉的喊声将我唤起,我睁开眼睛,小道士就在面前,距离太近,脸都有点放大,那布于其上的五官也有些奇异,同样的眉毛,如今便看起来浓黑如画,英气十足,同样的眼睛,现下便是黑如曜石,秋波含情,更不用说鼻子嘴唇下巴这些本该见惯了的…一样样都充满了魔力,勾心夺魄。

      眼前如有彩光闪耀,意识更是昏然如醉,隐约里倒还听见我发出一声傻笑,痴痴地伸出手去,摸上了对方的脸腮。
      “平生,平生…”
      “…灵柯,你怎么了?”
      感觉手被移开,小道士在我眼前问了好几句,“发生什么事了,可有什么地方不适?”
      我又发出几声傻笑,头脑中迷乱无比,似乎说出来的话都不经控制,“什么事也没有,…呵呵,…好着呢,…咦,平生你生得可真好…”
      正在说话的嘴唇色泽柔和,光润洁净,…要是咬上一口,不知是何味道?
      才这般胡涂地肖想,身体却已经自动地靠了过去,…
      果然,凉凉的,很是舒服…心头那渐生的燥意似乎也稍有缓解,但是还不够,应该要的更多…
      我感到一股外力在拉扯着,想要把我和被我抱紧的人分开,我下死了力气就是不松开,一边顺口嚷着,“不要分开,不要,…平生,我是为你而来,你是为我存在,…我要和你在一起一生一世,即使是死亡,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其实我说这段话的时候已经全然不知自己在做什么,就象有些醉酒之人,醉时胡天胡地,为所欲为,醒来却对先前所作所为茫然无知…但凡我有一丝理智,也不会让这些可怕雷人的话溜出唇。
      小道士似乎起先被震慑了片刻,随即发出一阵大笑,令紧贴着他的我,都能感到他胸膛的震颤,嗯,虽然看起来清廋,想不到摸起来还是很有肉的。
      只听小道士悠然叹道:“唉,想我任平生一介贫苦小道,身无长物,两袖清风,无才无貌,无德无名,姑娘又何必痴恋于我,然,事已至此,我如今也只有勉为其难了。唉!”
      那叹息声听来格外余韵悠长,而我已经无意思索,只知燥热难当地搂紧了怀中身躯,似乎只是厮磨挨蹭,便能得到几分清凉。
      忽觉身体腾空,似乎是被抱起疾走,清风拂面,略有凉意,令我身上烦热稍有缓解,然而却听扑通一声,全身顿时一片冰凉,我落水了。
      不,其实是小道士和我一起跳入了水中,那水深几乎漫过了肩头,冷水令我发昏的头脑渐渐清明。
      一股如暖流般的力道自后心缓缓输入体内,耳听道小道士关切地问,“灵柯,可有好一点?”
      我暂时没说话,任那道内力在体内运行,终于迷乱退去,思维清醒。
      天啊,回想起刚才我的言行举动,我简直要无地自容,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小心点。看,呛水了吧。”
      小道士把我从水中拎了出来,我一边咳着,一边用手捂住脸,…唉,怎么突然就神智错乱了呢,…这张老脸,可往哪儿搁啊。
      一阵风吹过来,在加上全身湿透,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小道士摸摸我的额头,“嗯,好象不似先前那般热了,可以出去了。”

      小道士伸臂抱起我,我本待推拒,忽想起方才自己失态的蠢样,还是忍下了到口的话,任小道士带着我走出水中,却是缩头闭眼,僵直如木偶一般。
      却听小道士跟下人讨要一间客房换衣,才知道还是在那探花楼府。
      隔着一道门,小道士在外,我在里,换着不知是从哪里找来的女子衣裳,色彩妖艳,闻起来还有点香脂粉味,实为我所不喜,但在别人家中也不好计较太多,只得皱眉穿上。
      小道士的动作比我快,不一会儿便叫了声,“我好了,你若穿好了便出来罢。”
      我别扭地穿着别人的衣服低着头走出去,上身是绣着许多花朵的桃红小纱衫,下裳是缀着金线的嫩绿缎裙子,系着一条丝边杏黄带子,这一身装束怎么看怎么俗气。难怪小道士只瞧了我一眼,就扑地笑出声来。
      我抬眼怒视他,却见小道士却是穿着白色绸衫,白裤白靴,配着暗绣碎花银白腰带,想来是借的楼大探花的衣服,然而见他青衣穿习惯了,这种大家公子的行头,放在他身上,怎么看怎么不协调,倒象是猛地发家暴富的纨绔恶少…只是没有那恶少的表情而已。
      我也很不客气地指着他的衣服嘻嘻笑起来。

      这么一阵笑闹,倒把先前的窘迫气氛冲淡了不少。
      小道士拉着我出了门,我自觉这身打扮有些雷人,便半躲在小道士身后。
      “烦请通报洛大人一声,就说他托我做的事,已经有了眉目了。”
      那守在附近的仆人得了小道士这句话便飞快地去了,我有点摸不着头脑,问,“那洛轻寒托你做什么了?”
      倒底是什么神秘之事,要在我不在场的时候说?小道士又怎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有了办法?
      小道士四顾左右无人,便悄声在我耳边道:“洛探花两月前遇上奇异之事,每次郁闷醉酒,醒来都是身在温柔香艳之乡,…此事影响甚坏,连宫里都知道了,所以洛探花他托我找出这其中的缘故。”

      “嘁…他自己管不住自己的风流天性,趁公主不在之际寻花问柳,倒还好意思扮作无辜。”我冷笑一声,嗤之以鼻。
      小道士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道:“本来我也以为这不过是他的借口,不过,现下我算是有些明白了,探花何以失足?恐怕一半是人为,一半是药力。”
      我顿时明白了他意所指,老脸不禁热了几分,声音也小了下去,“你是说,我方才是中了药?”
      如今回想,在昏睡之前,并没有闻到什么异常的气味啊,在这府里,小道士倒还喝了几口酒,我却是滴水未进的,倒是什么时候中的呢?而且还是这种…只在江湖传说中的东西。
      小道士老脸微红,却是很老道地冷笑了声,“可不正是,…且还不是普通的东西呢。”
      “啊?”
      我瞧着小道士有点怔愣,“你…对这个东西还有研究?”
      小道士哭笑不得地啐了一口,“谁去研究这个,实在是…”
      他正待说下去,就见那先前去通报的仆人飞跑着回来,“我家大人有请先生。”

      “任道兄,快请…”洛探花一见小道士就急切地招呼,但看到我也在眉头便皱了皱。
      “不妨,我夫人也能为洛大人这件事作个见证。”
      小道士心知其意,便说这句话强调我在场的必要。
      洛探花这才眉头舒展,请我们落坐,又支开左右下人。
      “洛大人,那奇怪症候发作之前,是否先闻到淡淡香气,之后头晕欲睡,若醒来便出现幻觉,似乎长久以来的梦想中人就在眼前?”
      说到最后一句之时,小道士冲我挑挑眉,我心内微窘,轻啐了一口。

      洛探花连连点头,“正是这样,任道兄快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小道士微微一笑,“这事儿简单,洛大人这是中了春药了。”
      “春药?”洛探花一听这个词,便如被踩了痛脚一般,直站起来,“何人如此大胆,敢陷害本…”
      说着又不敢相信似地摇头,“不大可能,不大可能,若是那下三滥的东西,为何我这近两月夜夜都…且不似那传言中的强烈下作之感。我身边都是亲近之人,又有谁会偷偷下药?”
      “自然不是寻常江湖上的物件,想必,那下药之人,也觉得以探花大人的身份,自是该用些不伤身子的,令中者如梦如幻,心愿得偿的极品了。”
      小道士徐徐道来,状似胸有定论。
      洛探花重重坐回去,喃喃道:“难怪,…每次都是…梦见了公主…”说着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以手掩面,叹息连连,“公主啊,…违背盟约,并不是我本意啊。…”

      “但是,这种害人之举,却会是谁做的?…任道兄,还请帮我查出这无耻之徒来,…哼,若教我得知这恶毒小人,定教他粉身碎骨,不得好死!”
      他说得咬牙切齿,面上青筋毕现,本来还算得个美男子,这会儿看上去倒有些恶鬼狰狞之态。我扫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充耳不闻,视若不见。
      小道士微微一哂,“既然这样,请大人唤秋月姑娘来一问。”

      秋月?
      听到这个名字洛轻寒瞪大了眼,想是又惊又怒,高喊着招秋月过来。
      我心中登时雪亮,端坐了身姿准备看戏。
      秋月一进来,便环视一周,给在场三个人行礼,或是我多心,瞄向我的目光竟然现出一丝兴灾乐祸。
      我不动声色,心头暗道:“秋月大姐呀,你还真是不厚道啊,…都大难临头了,还有闲心嘲笑别个。”
      洛轻寒瞪了她一眼,冷声道:“秋月,任道长有话问你,你需要如实答。如若有半句虚言,休怪本大人不念情面。”
      秋月整整衣带,平静答了一声,“是,大人。秋月遵命,道长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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