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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三十五章 我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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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俏率先进门,后头跟着一个俊俏温顺的年轻人,双手持剑,容颜如玉。
人未到,语先至:“湘儿,你瞧瞧我给你带什么来了……叶,叶……”
她看见叶辞枝像见鬼一样,结结巴巴说不出话,连忙把玉剑往身后藏。
叶辞枝不阴不阳的道:“奴才是宫中内侍,小叶子。”
荣俏连忙改口:“叶公公哈,小叶子公公哈哈。”
冷潇湘笑道:“俏俏,你今日怎么怪模怪样?给我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荣俏一下顿住,抓耳挠腮:她原本听说冷潇湘在山上静养,知道她和叶辞枝闹翻了,又恐她难以忘情,反而寂寞。所以特意千挑万选,找了个俊俏的小郎君上山作陪,消遣岁月。
谁知道,叶辞枝这狗东西就在山上!
但是,“小叶子公公”是怎么回事?
难道冷潇湘不认得他?
荣俏眯眼,仔仔细细打量冷潇湘。
她神色宁静,脸色虽有几分苍白,但双眸如寒星一般,正望着门边。
荣俏慢慢挪动身子,不发出一丝动静,发现冷潇湘依旧没动。
她大惊失色:“湘儿,你的眼睛怎么了!”
冷潇湘见瞒不过她,失笑道:“你别吵了,再吵我眼睛没好,耳朵又要聋了。你这样高兴,可是寻摸到什么好东西,要给我瞧瞧?”
荣俏偷偷摆手,让玉剑先离开。
正主儿在呢,他也就用不着了。
谁知,玉剑会错了意,移步上前:“见过娘子,小人玉剑,是乐坊中人,擅剑舞,会读书,给娘子解闷。”
冷潇湘不见其人,只听到一把好嗓子,语声泠泠。
她心下思忖,山中只有小叶子一个,难免无趣,索性将玉剑也留下。
荣俏还有公务,把元灵留下,离开时,叶辞枝特意送她下山。
荣俏心虚的很:“叶大将军,您快回去吧,娘子身边还需要你。”
“这个玉剑,是你找来的?”
荣俏怵他,硬着头皮道:“就是解闷,解闷而已。”
叶辞枝冷笑:“荣主事解闷的手段还真是稀奇,先是带去乐坊饮酒作乐,这回倒好,干脆把乐人带回家里作乐!混账!”
荣俏叫苦不迭,灵机一动,道:“这……这娘子心中只有叶大将军,别管什么玉剑金剑铜剑,哪里能比得上叶大将军一根手指头?这么多年,娘子可曾对别人另眼相看过?”
叶辞枝神色稍霁,道:“那是自然。不许再胡搞这些名堂。”
荣俏点头如捣蒜:“是,是,下回再也不敢了。”
等叶辞枝走了,荣俏又嘀咕起来:“跟我耍什么威风?刚才娘子要留人的时候,他怎么不吱声?都不敢表明自己的身份……”
叶辞枝骤然回首,荣俏吓的脖子一缩,一溜烟跑下山。
玉剑倒是个本分安静的,每日除了读书,便做剑舞,其他时候自动消失,不在叶辞枝面前碍眼。
不出三五日,冷潇湘病情好转,因出了樊笼,山风清冷,四野浩渺,心境也大为不同,眼睛也逐渐能见一点光。
这日叶辞枝回来,见玉剑在院中舞剑,冷潇湘坐在廊下,神色宁静,不由多看了几眼。
冷潇湘其实并不能看清,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点人影,她隐约见到一个身形高大的人,试探着问:
“小叶子?”
叶辞枝蹲下身,捡起她掉落的书:“娘子若是喜欢,不如我再去请一个擅做琵琶的乐人来。”
冷潇湘摇摇头,模模糊糊的看到一点红线,便伸手去摸。
红线是叶辞枝带在手腕上的护身符,她这样一伸手,然后抓到了叶辞枝的手。
十指相缠,体温相汲。
冷潇湘却没收回手,手指在他指腹的硬茧上划过。
叶辞枝没再出声,随后冷潇湘一言不发回了屋内。
接下来几日,冷潇湘避而不见,营中又有公务,叶辞枝交代好元灵,先行下山。
他刚走,冷潇湘就把元灵叫了进去:“他走了?”
元灵从不和娘子说谎,这几日当真是如坐针毡,支支吾吾道:“小叶子公公说,宫中有点事,不几日就回来了,叫娘子好好服药,千万不要任性?”
冷潇湘冷笑:“小叶子公公?元灵,我是瞎了,还没有傻。”
元灵闭嘴,不敢再说话:“娘子,你总要有人照看的,何况,叶将军在你身边,和我、和玉剑,和任何一个人都是不同的。”
冷潇湘淡淡道:“可我不配。”
元灵急了:“娘子怎么胡说?娘子是天底下最好的,怎么配不上叶大将军?”
冷潇湘茫然的“看”向窗外:“你还小,不明白,身份、地位、财富、名誉都是外物罢了。我说不配,是因我没有一颗纯粹的真心配得上他。”
她也不明白,那日都把话说成那样,叶辞枝怎么还愿意再看她一眼。
他明明是那么骄傲、自重的人。
元灵还是急,都快哭了:“娘子说我小,说我不懂,我也不知道什么真心不真心,配不配,我就知道,叶将军不在意!”
“他不在意娘子的身份、地位,是否有过婚嫁,他就想照顾娘子。娘子不是也一样?娘子明明是离不得他的!”
冷潇湘心里窝火,干脆一翻身睡了,不和小丫头胡搅蛮缠。
她是离不开叶辞枝,和他在一起,她觉得喜怒鲜明、惬意快活,可日子不是能这么过的。
她若这样,对叶辞枝始终不公平。
许是因为看不真切,冷潇湘眼前模糊,看什么都一知半解,索性用帕子把双眼蒙住。免得能看清一点,总想用力去看,用力过了,就要流泪。
这日她刚解下帕子,眼前昏昏的,接着光线越来越亮,有人从门外进来,身影逐渐清晰,带着熟悉的笑意定格在她眼中。
冷潇湘唬了一跳,连忙用帕子捂住眼睛,不愿意面对。
叶辞枝轻笑出声:“湘儿怎么掩耳盗铃?”
冷潇湘拿下帕子,故作镇定:“最多算一叶障目罢了。”
二人对视许久,叶辞枝大步上前,轻轻的抱了她一下。
这一下极轻极轻,不等冷潇湘拒绝,他就先放开了手。
“先用膳吧。”
冷潇湘心跳如鼓,这才发现,自己刚才下意识的抓住了他的腰带。
她连忙撒开手,脸上腾起热气,像一锅刚烧开的粥,可看清他专注的情意,又好像被迎面浇了一头冰。
她总是情不自禁去靠近叶辞枝,他像朝气蓬勃的野草,但她不配他这样万中无一的情意。
“你去吃吧,我不去了。”
叶辞枝转身看她,眼中仍旧含着笑意:“吃药吃饱了?陪陪我,少吃一口。”
趁着自己意志还算坚定,冷潇湘道:“今后,也别再来了。”
再次被拒绝,被推开,叶辞枝没再生气,也不觉得委屈,柔声道:“但我不放心你,我想来照顾你。等你眼睛好了,我也想一直照顾你。湘儿,你明不明白我的意思?”
冷潇湘脸色再次发烫,但仍然道:“可我不想这样。叶辞枝,你究竟知不知道,我这一生,愿意朝夕相处、生死与共的,只有沈藏晖。”
叶辞枝的回应,是一个温柔甜蜜的亲吻。
不带任何情欲,只是轻轻一触,随后他抱着这姑娘,像把一颗漂泊孤独的魂魄安进自己安定的胸怀里。
叶辞枝道:“我知道。”
半晌,冷潇湘伸出冰冷的手,环保住叶辞枝。
她真的没办法忘记沈藏晖的死,幸福快乐的活下去。
“我知道。”
所有人都要她活着,还要她开心,道理她全都懂,可是……她很努力,也真的很痛苦。
“我知道。”
这尘世滚滚,满目缭乱,对她而言,正如林木萧萧,却无枝可依。
她紧紧抱住叶辞枝,什么也说不出口。
人活于世,本来有许多话,都是说不出口的。
也不必说出口。
叶辞枝都知道。
二人用过饭,叶辞枝下山办事,不到两个时辰就回来了。等他回来时,才发现冷潇湘已经走了。
山上许多东西都没带,匆匆忙忙,落荒而逃。
叶辞枝无奈的揉揉眉心,总算知道,为何陛下提起这个妹妹,总要揉眉心了。
她这算什么?
因为心虚,所以跑了?
不出几日,金鉴也知道了。
“湘儿已经复明,怎么既不在山上,也没回酒庄,人去了何处?”
叶辞枝思忖片刻:“或许是在赵秀府上。她身子还没大好,虽则任性,但从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而除了我们,她最信任的便是赵侯。”
金鉴听到赵秀的名字,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金鉴道:“叶卿,这段日子委屈你了,只是她素来自苦,才说些混乱违心之言。她心里实则是非常在意你的。”
叶辞枝骄傲的一抬头:“那是自然!”
金鉴:……
他只是说两句客套话,哪知道这人还骄傲上了。
有什么好骄傲的?都被他妹抛弃好几次了。
金鉴见冷潇湘不愿见叶辞枝,晚上见到小公主,顺口和庄子玉提起此事。
“若说湘儿对叶辞枝无情,那朕是不信的,可既然有情,她一向爽利,怎么这回别别扭扭的?”
庄子玉抿唇一笑:“陛下想想,若是给殿下赐婚旁人,殿下会如何想?”
金鉴道:“那还用说,上次朕瞧上了平宁候世子,湘儿说不要,还说那世子肤白貌美,连酒都不会喝,如何配得上她?”
庄子玉抚掌道:“正是如此。女孩子一向如此,若是自己不喜欢的,看都不愿意看一眼。只有面对自己真正喜欢的那个,才总是担心自己不配。”
金鉴豁然开朗:“既然两情相悦,那我这个阿兄总得为她做点什么。”
庄子玉坐在摇篮边的矮凳上,陪小公主玩球,因婴孩体弱,御医叮嘱要时常动动,强健身体。故而公主虽然还不会坐,但庄子玉也格外用心,趁孩子高兴的时候,就拿着球逗她,小球左右摇摆,小家伙也跟着摇头晃脑。
她一心想着孩子,发丝都被汗水粘在脸上也没发觉,一滴汗珠几乎要流进眼睛里。金鉴看见了,下意识用手指挑开头发,别到而后,又顺手递帕子给她。
等做完这一切,金鉴始觉越线,不再多留,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