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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突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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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郎,你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吗?”烈丽香轻声问道,她俯下身从后抱住释义,肌肤雪白似美女蛇痴缠不动僧。
“烈丽香……”释义不愿睁眼,话到嘴边又咽回去,终究是叹息抵过千言万语。
我注视着眼前一幕,不好的感觉依旧萦绕不去,烈丽香这副神态,怎么看怎么不对劲,难以言明的哀婉凄艳,远胜过戏台上唱不得的名角儿。
惠文在一旁拱火:“还打不打?”
我摇头,望见潭中越发深邃的蓝色影子,还是决定暂时按兵不动。释心则瘫坐在一旁,神情绝望迷惘,好像失去神智。
烈丽香双臂收紧,极其眷恋地在释义颊边落下连吻,呢喃道:“我见你第一眼便情来不自禁,唯一渴望便是双宿双飞……这是我唯一的愿望,莲郎,你可懂?”
释义双唇微动将要开口,一柄袖珍小刀便从烈丽香手中伸出,如蛇扑食之迅捷——
“!”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释义紧紧捂住自己被利刃划开的脖子,仰颈瞪视,鲜血如流,他死死盯着仍然拥抱着他的女人,他的眼中倒映着她痴迷不减的疯癫模样。
烈丽香两条修长手臂紧紧抱着释义,这个她爱而不得的男人,她抱住的是她即将死去的嗔与爱。她附在释义耳边喃喃:“你不爱我,所以记不住我是什么样的人……莲郎,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既然爱不得,那便死同时,你以为你逃得过吗?”
因为不爱,所以不熟悉。
我实在无法理解这段扭曲的爱恨纠葛,释心若是当真有血性有气节,他又如何肯忍下释义与烈丽香滥杀无辜的不赦罪行?烈丽香若是当真一心痴爱,又如何处心积虑忍到此时动手?而释义这妖僧思行最是诡异,他若当真要求长生不老,既得蓝蛟,又为何甘心困在这地下囚牢多年?
释心和惠文若早料定烈丽香会在这几日杀回来,又怎么会心存侥幸,不做好随时恶战的打算?
释义既从未将烈丽香的情意放在心上,他又是在等谁救他?又或是,他在等待什么转机?复活?重生?这妖僧不会为了一个妄念苦熬这些年,一定有什么迹象给了他坚持下去的执念,那会是什么?
思绪杂乱,我竟一时头晕眼花,感到一阵说不上来的不适。
再看潭中央,释义一手指天一手仍然试图堵住流逝的生气,他发出残破不甘的声音,似是在念什么咒语。烈丽香却紧紧拥着他,投来的眼神已然癫狂。释义忽地大吼一声,蓝蛟应声冲出水面,我将要挥剑迎上,却见蛟口大张,猛地将石上痴缠的二人吞入腹中,咀嚼之声接连不断。
我无心上前,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动着我的心神,似乎是在劝我尽快离开。胸口一烫,我一激灵,抓住自己的衣领子,原来是我的玉坠在发热。
是胤青送我的十岁生辰礼,我清楚记得那日玉珍山晴日舞雪,我对神像一眼着迷,无论陆骞怎么哄都不肯离开。正当我看得津津有味,一道人影忽然出现,由远及近,青带飘拂,我以为仙子显灵,还未怎么激动,就看清了忘不干净的那张脸。
笑盈盈的,额间有汗,道袍上有划痕。
非亲非故,他却偏要将通透无暇的六六骰子送我,寓意顺遂顺意。
蛟吼声震耳欲聋,我却感到难以言状的悲伤,那日的雪失了晴日作伴,纷纷扬扬地落下。我忽然想哭,荒唐而浓重的悲意,小小的骰子成了巨大的缺口,失意失落人。
不合时宜的,我想起胤青,他那日好温和,对我说“一定平安”,却好像也在追忆往昔。
他在想什么?为什么对我这么说?
话音似乎犹在耳畔,祝语或许成真,思绪瞬间回拢。
我于是迅速转身,在蛊人失控之际抢先出手,烈丽香已死,这些个蛊人将不再受控,若是一齐发疯,恐怕很难对付。
蓝蛟仰天长啸,继而一头扎进深潭再不见踪迹,只留水上红痕深深浅浅。
环视四周,横躺在地上的蛊人、满是鲜血的潭石、愣怔的释心和惠文,我忽然感到一阵空寂,有股气在胸中盘桓,让我恨不得捶胸吐息。
一切结束得这般突然,我还以为释义会以什么样的高招阻拦我,烈丽香又会怎样从中作梗,释心又会不会临阵倒戈,可偏偏,一切的冲突与对抗都戛然而止于一柄袖刀……
这就是全部了吗?藏经楼下的地狱门就这样封印了?烈丽香和释义平生所犯下的恶,就这样草率判刑了吗?
我感到一阵恍惚,继而头痛欲裂,惊玄都要拿不住,眼前光景颠倒旋转,就听惠文那老和尚在一边大喊:“中毒了!”
中毒?谁中毒了?
倒地一刻我还在想,那我的恨呢?会否因为杀尽仇敌而止消?而我的仇敌,究竟有多少?
爱无能、求不得,这到底是怎样的宿命?
我该如何……如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