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实录》散人兮

1、第1章

　　“嘶……”
　　目光一忽儿从少女怪异的装束挪开，男子愕然盯紧了置于柜面的头饰。
　　“这可是琉璃啊……”话半他戛然打住，细目微挑飞快睃一眼，观少女神色无异，才清清嗓子捻着小短须继续端详。
　　安子夜佯作不察，静候之际，心绪不自觉游离往别处。
　　前不久，她还坐在学校林荫小道，结果那道异常白光迎头泼下……双目刺痛，她堕入了漆暗。待再清明时，脚跟所触，目之所及，便已然是这片陌生疆土。
　　又穿越了……

　　早在步入这家质铺前，安子夜就顶着异样视线穿行了两条喧嚣街道，确认是穿越不假。
　　为何说“又”，只因这非她第一次。
　　她拢共活了两世。前世意外穿越至南乾皇宫，惨死收场。母胎重生后开启这一世，安稳度了十八载，本以为此荒唐事已了，竟不想又二度穿越，恐怕这仍是前世那个从书籍中无法寻见的王朝……
　　“姑娘？”
　　一声唤，叫安子夜醒过神。
　　男子不掩好奇问：“此琉璃头饰，您是从何处入手的？”
　　真不怪他起疑。
　　少女衣着奇异，青丝披散，实不像能怀揣琉璃这等稀罕物的贵客，若非举止还算从容，他怕是早起了报官之念。
　　“花钱买的。”安子夜应得不咸不淡。
　　她乃身穿，携来的全部家当放在当下，突兀怪诞且还值不了几个钱，唯剩这一时兴起别在鬓侧的粉茶花琉璃发夹。前世在宫里见过琉璃物什，晓其珍贵，此发夹的工艺自是难及那些，可若运气稍好，也能凭其点彩镶银的玻璃表皮置换些银钱。
　　杏眸一掀一阖，少女将对面人的神色纳入眼底。
　　“收不收？”
　　“这……东西是好的，就是……”男子摇头面显难色，夸张地掐着小拇指尖儿，“太小……也就值五两吧。”
　　五两对寻常人家是笔不小数目，更何况眼前少女瞧着身无分文，他自以为这价格还算妥帖。
　　五两啊……安子夜覆下眼帘，清澈透亮的琥珀瞳凝了凝，须臾抬起头，温温一笑，却是拿回发夹半字不吭往外走。

　　男子大惊。
　　“姑娘！整个月桑城可只有我这一家质铺，错过就再没地儿能换了！”
　　岂料少女充耳不闻，连脚步都未有片刻犹豫放缓，不像是故意在同他论价。
　　眼看到手的好东西要溜走，也顾不得早已熟捻于心的生意经，男子急切喊道：“十两！算你十两！”
　　一只脚已迈出的安子夜终于停下，回头。
　　“二十。”
　　男子心一沉，脸色讪讪。
　　“姑娘原是个厉害人，那咱们敞开说亮话，我所言不假，您这块琉璃确实小了，实在不值二十，十五如何？”
　　少女思索几息，收脚转回柜台前。
　　“十八。”
　　“……行，就十八两！”
　　男子咬牙妥协，应要求兑出碎银和铜板装进钱袋，方推过去换来发夹。
　　“姑娘日后再有好东西，可千万别便宜了别家，来我这儿。”
　　安子夜捏了捏挎包，轻笑，“月桑就您这一家质铺，自是要来找您。”
　　听出话里的揶揄味儿，男子大方一笑，恭恭敬敬将人送出。

　　甫一踏出质铺，艳阳扑面。暖和，刺眼，一瞬以为是梦醒，安子夜闭起双目，连呼吸也骤然放轻。
　　可待她适应光亮，再睁眼。
　　车水马龙，游人如梭，却还是那副陌生模样。
　　少女轻叹，压下眼底失落，默默整理起当下处境。
　　诚如所料，这确是她前世去的王朝，但现今所处地是月桑，属南乾邻国，大抵不会遇见前世故人，倒不失为一件幸事。
　　她抬眼，本是思忖去处，却不想先受了几道露骨目光打量，像毛剌子黏腻爬在裸出袖外的手臂上，引起恶寒。少女蹙眉，提步走进了街旁成衣店。
　　她已有初步打算。稍后先在城中找间客栈住下，复盘穿越细节，若无头绪，大可明日去找份营生，再租个地方落脚，日子还长，总会有进展。
　　这般设想着，她换好一身朴素布衣，心满意足走出衣帐。
　　“店……”
　　音未落，一只攥着湿帕子的手突然从背后捂住她的口鼻，异香铺天盖地席卷来，将神志搅乱，仿佛失足落入不断下坠的深渊……

　　*
　　意识破开混沌逐渐明清时，安子夜已被人蒙上眼堵住了嘴，恍若置身幽暗漩涡，四周静可闻落针，唯有窒息逼人的厚重灰尘叫她分辨出，这是一间空置已久的屋子。
　　屋外偶有走动响，却无人踏进。予她送饭的是个女子，日头升空，暖阳涉至她脚尖，那人推开门，霉风会夹着脂粉香扑入。
　　女子不与她交谈，喂饭也粗暴，不耐挥舞的食箸势要磕碎她的牙齿。气极时她一脚踹过去，女子痛呼摔在地，指着她怒骂，然后跺了跺脚，寻来绳索绑住她的腿，再饿她几顿。
　　不知时辰几何，屋外下起大雨，哗哗地像是天被捅穿，时伴雷电震耳劈下，安子夜却因这喧嚣而心安。
　　只是雨声太大，以至有人推门走近，她都没觉察。直到烛光散开，面颊触及一丝温热。
　　“果真肖似……”隐隐有男声响起。
　　“皇兄这回信我了吧？”
　　“嘘。”
　　电闪雷鸣，大雨滂沱，那二人又刻意压低声，她便再听不清。

　　好一阵子，男声才附耳再起。
　　“听话，便可留你一命……”并非街上那些登徒子，安子夜紧绷的心弦悄然松弛下来。
　　男子呼出的热气打在耳畔，她下意识避让开，对方似也有所觉，顿了顿没发作，只冷下声。
　　“观你穿着，非富贵出身，我可许你一辈子难企及的荣华。”
　　这异世危机重重，还贪图什么荣华？安子夜暗自腹诽，面上却只能点头。
　　男子似还是不放心，又几番恐吓她，才终于道出意图……

　　*
　　马车出月桑国境，碾过沙石，继续颠簸往前。轧开的嘎吱响钻进车内，搅碎一室清静。
　　“公主。”
　　婢子清脆含怯的嗓音叫安子夜从回溯里抽身，睁开眼。
　　“柳大人说，公主若乏了，可先下车休息一晌子。”
　　话者是陪嫁宫婢飞萤，豆蔻少女，性子灵动，但有些怕她，与她说话总要比和旁人时低轻怯懦些。
　　也不奇怪，九公主素以任性跋扈闻名，她此番被胁迫代公主去南乾和亲，飞萤不知是赝品，自然会惧怕。
　　说起来，她对九公主的了解，还是源自前世。那时邵淑嫁至南乾虽不满一载便玉殒，但乏闷空幽的后宫里关于这位和亲公主的秘闻却不少。
　　闻其人娇纵，在月桑时受宠，至南乾背靠皇后姑母这棵大树也从未收敛，因此得罪不少人，犹与夫君最为不和。后来公主意外死于大火，果然也不见那位有多么悲痛。
　　当然，秘闻称之秘闻，便不止一种说法。
　　也有人说夫妻不和为假，王爷思妻悲恸是真，否则怎会在多年后登上皇位时，寻了个容貌相似的女子当亡妻替身。
　　安子夜不知哪个版本真，也无兴趣，只知众人口中的替身正是她。
　　前世一脚踏空，她落在新皇登基日，不偏不倚砸中踩着夜色出来赏月的年轻帝王。衣着古怪、身份不明、冲撞君王，理说九条命都难保，可她却活了下来，原因无旁，正是她这张脸勾起了帝王的兴趣。
　　如今想来，无论替身与否，她留得一命皆因九公主，倒是她欠了人情。
　　好在前世恩今世也算抵了，此次抓她又逼诱她去和亲的，俨然正是公主本人和其刚继位月桑王的皇兄。

　　“公主？”
　　半晌未得回应，飞萤又怯怯喊话。
　　少女默了默，新染过寇丹的玉指掀开车帏一角，闲闲往外望。
　　梅雨刚过，日头愈显毒辣，绵延不见极尽的黄土官道上，尘土掀卷，热浪滚涌。
　　树影婆娑黏附地上的炽烫沙砾，暑气旋升炙干垂挂叶尖的雨滴，荫深处蝉鸣不歇，一阵阵聒噪逼高，裹得人心烦意乱。
　　她压下烦闷，冲亦步亦趋跟在车旁的姑娘莞尔。
　　“你便去回，就说我不累，但若柳使者想歇歇也无妨。”
　　公主竟对她笑了……飞萤愣怔点头，遂恍然回神，忙小跑往前。
　　安子夜这才敛了笑，落下车帷坐回。
　　娇滴滴的公主都不喊累，南乾使者哪好输她，马车暂不会停。
　　月桑国小势微，夹在南乾和北巽两大强国间，为长久不得不与两国中更好相处的南乾和亲示好，但显然九公主不愿，因而才有替嫁一举。
　　可此举古怪，一旦事情败露，搅乱两国关系，影响颇大。月桑惧南乾，月桑王便是再宠爱皇妹，也不该冒此险。
　　她本想不通，直至踏上去南乾的路，眼见月桑城在视线里淡去，才赫然醒悟。
　　此乃一石二鸟之计。
　　若在抵达南乾前，她被灭口呢？
　　替嫁一事自会跟着埋没，届时，九公主不必嫁去南乾，南乾反之会落个护公主不力的名头，倒欠月桑一个大人情。
　　月桑这位新皇属实胆大毒辣，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她活口。少女蹙眉，攥起衣袖狠狠擦着右耳，只觉打在耳畔的那口热气恶心至极。
　　眼下已入南乾国境，正是动手时机，马车不能停。往南乾行得越深，那些人才会越心急动手，急易生乱，彼时也是她逃脱的好机会。
　　此举虽冒险，可好过白白丢了性命，或是被送到那人手里。为此，她这一路竭力保持体力，说不累并非假话，她此刻比车外那些将士可要精神百倍。

　　安子夜没白折腾。
　　“咻—”
　　入南乾国境的第五日，一道破风尖鸣凭空落，惊醒了她。
　　跟着是闷重一声击打响，有何物扎在马车上，牵动车厢也震颤。少女立即屈身至车厢角落庇好，掀开一道帘缝往外看。
　　马儿嘶鸣。
　　将士抽刀迎敌。
　　外头已混乱不堪。
　　黑衣人打马冲出，拦住队伍，长刃迎烈阳劈下，溅开片片猩红滚烫血花……
　　安子夜抿唇，扯住车帷的手攥紧。
　　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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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1《美人帐》-----
#心机清醒娇美人VS矜贵纯情病公子#
先婚后爱，1V1
　　
凉州有两富，锦宋和银陆。
两富结亲，一全生意，二全姻缘。
宋家小姑娘，天姿绝色，娇柔心善。
陆家小公子，清俊艳绝，温润而泽。
众人皆叹：必成一段佳话。　
　　
不料，陆家生意受挫，家道中落，宋家也趁势悔婚。
*　
父亲重利忘义，毁了指腹亲事。
闻未婚夫其人聪慧，宋婳本欲暗中相助，待其重振家业后再议亲。
不想未婚夫心高气傲，不辞而别，自此没了踪影。
　　
再后来，父亲要将她嫁与城中有名的纨绔。
　　
大婚当日，新上任的知府却携一纸婚书而来，以悔婚之由，将父亲和纨绔一同押进大牢。
宋婳才知，知府便是陆家公子，此番回来是报当年落井下石之仇。
为救人，她亲自登门求情。
不料对方睨她良久，似笑非笑道：“本官自来公正，有错便责，欠什么，也该拿什么还。”
宋婳思忖，豁然开朗。
“好，那我们成亲。”
　　
*
原是天之骄子，却门道中落，痛失双亲，就连婚约也要被悔，身子孱弱的陆子沉早已心灰意冷。
他想，悔了也罢，如今处境，也不好拖累人家姑娘受苦。
陆子沉亲自送婚书上门，想就此了断。
　　
不料无意撞破老丈人与人商谈。
原来，宋家意欲一家独大。
原来，他落得如今这田地，皆是宋家之过。
陆子沉咬紧牙关，恨恨看向手里婚书，毅然离开了凉州。
　　
上京，考科举，直至坐上一州知府之位，他再重回故地。
听闻未婚妻要与人成亲了？
“岂能如你们愿？”
　　
于是他带人押了那对翁婿入牢狱。
未婚妻前来求情，他意欲为难，故意道：“本官自来公正，有错便责，欠什么，也该拿什么还。”
欠他陆家一个公道，自是也该偿还。
　　
不料姑娘细想，骤然开口：“那我们成亲。”
陆子沉：？
　　
往后岁月里，有人泛舟游玩，偶遇知府大人与其夫人琴瑟和谐、蜜里调油的恩爱模样。
凉州百姓大为感慨：时隔三年，佳话竟又成了！
　　
【小剧场】
陆子沉得知，自家夫人曾借与他的婚事，从势利眼老丈人手里勒索过一份家产。
　　
是日夜里，蓝烟软帐子里，陆子沉骤然停下，凝望怀里水眸潋滟、娇娇惹人怜的娘子，眸光幽沉，克制着低声问：“夫人瞒我，藏了宅院田地，且是凉州外数百里之地的，可是打算与我和离？”
　　
确有此打算的宋婳暗暗一惊，面上却不显，抽抽搭搭勾缠住他的脖颈，委屈至极。
“那时我当夫君回来复仇，迟早要将我赶出门，这才留了后路。”
娘子一泣，陆子沉便没了辙，明知这是敷衍他的谎话，却还是俯下身吻去她眼角泪花，温声哄劝。
“不赶你走。”
“也不和离。”
---推荐预收2《夫君他假端方》-------
★真实诚小娘子VS假端方狼夫君★
夫君是那年新任探花郎，温文尔雅，丰神如玉。可惜成亲两年，二人始终相敬如宾，就连房中欢也规矩寡淡，半月一次。
苏青姝原想如此也好，世间夫妻有几个能长久恩爱的，夫君体贴无妾室，她又衣食无忧，这已足够。
　　
直至某日，苏青姝做了个梦。
梦里夫君失了温雅，日日缠她黏她，甜言蜜语不休，于房中欢亦十分卖力，花样百出……
拔步床险些都要被折腾散架时，她吓得梦醒，小脸通红着偷看身旁人，却仍是那副矜贵清雅模样。
苏青姝不由失落。
　　
这梦连续做了三个月，苏青姝讨好过，诱引过，望夫君能像梦里那般与她亲昵。可每回对方也只是盯她看良久，不作反应。
　　
苏青姝终是罢休。
夫君无意，她又日日做此浑梦，这般下去，只怕是人都要坏了。
于是一咬牙，她亲手写了封和离书。
　　
*
小娘子是国子监祭酒千金，端庄清贵，容貌绝艳。
成亲两年，褚彧小心谨慎，生怕举止粗鄙惹了小娘子不喜，就连房中欢亦是隐忍克制，事后默默在心底恣意畅快。
可自某日起，小娘子便时常红着脸偷看他，举止胆大，总能惹得他心神荡漾。
但他仍记得克制……
　　
原以为自己做得好，不想小娘子一封和离书递来。
他笼在袖中的手几乎快捏碎指骨，颤着声问缘由。
小娘子低头，咬着唇怯声道：“与夫无关，是我的错。近日沉迷浑梦，肖想与夫纵情纵欲，我实在没脸……我许是病了。”
　　
褚彧一愣，良久回过神，端详着美人，眸底海浪滔滔欲来。
他撕碎和离书，抱起小娘子大步走向屏风后的软榻。
“为夫也日日如此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