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秘史》何紫仁

56、雪漫天（一）

　　若歌的茶艺虽得到生莲的赞许，可阿昌这个高标准“师傅”依旧觉得欠火候，但因那天早晨无意中的侍奉，阿昌觉得她还算有眼力，处理紧急事件也很从容，并且几日来也没听到信长有何不满，便破格让她正式当值了。
　　毕竟是新官上任，若歌虽想让生莲好生歇息，可却一时缺不了这个帮手。一连几天的当值，若歌都是端着茶盏，从两侧坐着严阵以待的家臣中间的空道中走过，上茶后，从侧门离开前厅。待会议结束，再去把方几打理妥当。生莲有时代她泡茶，有时帮她整理和挑选茶具，看来想完全自主当值还有些时日了。
　　几天来特别冷，茶每每都要在茶房加热得滚烫，这样才保证呈到前厅时温度正好。
　　一日，生莲正在茶房帮若歌挑选茶具，若歌快跑着进来，赶着声道：“早膳用完，快上茶！”
　　她一笑，说道：“用完就用完呗，急个什么？小心阿昌夫人又要说你了。”
　　若歌喘口气：“催茶的不是我，正是阿昌夫人。她吩咐说今晨主公大人用膳时脸色不好，一定要小心侍奉着。”
　　她应了声“知道”，便把原先选好的看上去暖和的鲜艳的茶具换成了天蓝釉菊瓣纹茶具，蓝色能让人心神安宁镇静。
　　阿昌虽不向若歌明说信长所焦躁的是何事，但她毕竟有在荒子城的所见所闻，知道的也不比阿昌少。她记起利家向她说过的“交战”和良之所谓的“大战将至”。国与国之间风云变幻，想必是今川或斋藤那一方又出了道新难题。
　　心中胡思乱想，人已来到前厅。
　　放眼望去，厅中竟空无一人。
　　正在犹豫是否还需将茶端入前厅，只听身后有人叫住她：“柳姑娘。”
　　回头，看到的是一身素衣的良之。若歌立即下了方阶，端着茶走到他面前，指着空荡荡的前厅。“人呢？”她随口一问。
　　他答：“主公大人出城了，今日取消会议。”
　　她“哦”一声，望着盏中茶感叹：“只是可惜这茶了。”
　　把茶盏原封不动的又端回茶房，向生莲匆匆的说了来龙去脉后，便和良之在院子散步。几日当值来一直等这一天，却未想这么突然。
　　若歌跟在良之后面走着，穿过木桥，绕过亭台，走上一条幽静的小路。路的尽头是一级级的台阶。他们上了台阶，来到顶处，若歌发现这里是一个宽大的平台，三面都是矮于此处的低山，放眼望去，真有“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平台周边植满桃树、樱树。若在春日，这里定是美不胜收。
　　她望着眼前的幽幽群山，想象着四周此时苍松翠柏的景象，不禁一笑，真是有其兄必有其弟，也就聊几句罢了，为何来这里？
　　见她不语，他先打破的沉默：“谢谢你救了我三哥。”
　　一上来就对她用敬语，她笑着摇头，表示受不起。
　　“在这里还好吗？”
　　“好！”她点头答：“就是爱迷路罢了。这里真是好大啊！”
　　他扯一下嘴笑，若歌知道他那是在笑，不过笑得好拘谨。“上次你求情时受得伤现在都好了吗？”
　　她愣了愣，意识到他在说“那一鞭子”。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自己都快忘了，若歌好笑的看着他，点下头。
　　他望着她，继续道：“三哥已娶了浅野家的阿松姑娘为妻。离开比良后，现在就住清洲城城外。”
　　她微笑：“太好了！”这不正是她所希望看到的结局吗？转念一想，她又问：“那你看主公大的意思，何时他能回来？”
　　他面色平静，眺望远方的群山，语气中却有丝迷茫：“那得看三哥什么时候立大功，主公才能既往不咎吧！”
　　听他这样说，若歌倒是干劲十足，眼前一亮：“大战在即，机会不远！”语气的坚决使良之想不到是一位女子对战争做出的反应。“可是……”他面露忧色，“荒子城已十几年未出战了，军队的装备可想而知，再加上三哥被驱逐后一时断了俸禄，手头那些钱补给家用就已经捉襟见肘，哪有补贴军用的呢？这仗打还是不打，大哥尚是不清。”
　　“当然打！”而且一定要赢，再拖下去，不知信长除“苦肉计”外还有什么考验他的新招式。更何况，利家本身就是志存高远的雄鹰，既便他再忠心，若信长长久不给他施展的机会，也不知他能持多久。
　　“打什么打？还觉得自己麻烦不够吗？”伴着重重的脚步声和一声调笑，若歌回头，发现藤吉郎身着粗布衣站在她面前，上来的神不知鬼不晓。
　　装着没好气：“你怎么在这儿？”
　　“我还问你呢？一个月来你跟蒸发了一样。现在你到质问起我来了！”他上前几步，瞪着她。她也毫不示弱，嗔他一眼，过后又“哈哈”大笑起来。“真不知你在想什么。”藤吉郎重“哼”一声，脸上挂着笑。
　　笑完她问：“怎么？我的事都传去你那里了？”
　　他笑的得意：“我木下藤吉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你的琐碎事，尽在我手中。”
　　“笑话！”看他自吹自擂的样子，若歌又想逗他，“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就要拉个垫背的。不然自己太狼狈了，你说呢？”看到他胀红的，她又忍俊不禁。若歌猜想假如自己也是个男人，那这个平台八成变为“比武”的擂台了。
　　见他们暂时休战，一脸无耐的良之急忙差话：“好了，木下，咱们还有事要忙呢，走吧！”
　　他点下头，伸手从袖中取出一个用小帕子包的包裹，递到她手里：“瞧你这生龙活虎的样子，那家伙白担心一场。”
　　若歌正疑惑着，那两人却已消失了。偌大的平□□立她一人。
　　坐在旁边的山石上，缓缓打开布包，顿时目光一颤，心如潮水般搅动。
　　“瞧你这生龙活虎的样子，那家伙白担心一场。”
　　将烧饼放入口中，还是一样的味道，甜甜的。
　　不一会儿，竟尝出一丝咸味。
　　泪水顺着两颊流到手指上，流入口中。
　　天涯若比邻，远在天边却近在眼前。无论在哪里，还是有人关心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