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逃荒路》双雅

24、郎中

　　“阿父。”

　　余兰低声唤了一句余父，现在的情况的已经不是争论谁是谁对的时候。

　　她半垂着眼眸，眼眸里闪过一丝嘲弄，然后转过身子看向一直站在院里，却一言未发的衣族长：“衣老族长，事情已经很明显了，您觉得了。”

　　“余小郎君...”

　　衣老族长看着余兰，长叹一声。

　　这样的情况下，若是做的决定背离了衣氏绝大多数的意愿，恐怕族人也会对他产生不满的情绪。

　　如今全族才刚来到禹城，正是需要安定的时候，要是因为这个...他想到族兄才把举荐伯英的简书递了上去，要是这个时候出了什么情况，却是不太好。

　　看着他眼神里的挣扎和沉默，余兰什么都明白，不过他想模糊过去也想的太美了，也得要看自己愿不愿这件事儿就这么过去。

　　“族长什么都不想说吗，这竹嫂子如此明目张胆想要行诬赖之事。”

　　她一边说话，一边转动着身子看向院里院外的人，沉抑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打在所有在场人的心里：

　　“当日在禹城之外的胡匪作乱的时候，我余家一家人明明可以当做看不见的袖手离开。可是为了心中的道义的仁心，还是冒着生死的风险冲了进去。如今看来，今日的情形与当日何其相似，可是我再没想到，这劫难却是衣氏带来的...”

　　随着余兰沉重的声音响起在夜幕下的篱笆院内，本来沉默不言的众人这会儿更是把头全都低了下去。

　　余家救了衣氏一族，这是谁来了也改变不了的事，如今为了竹嫂子恩将仇报的确说不过去。

　　衣老族长看着本来都默认了此事的族亲们，这会儿脸上都浮现出羞愧的神态，心里也对余兰的评价更高了。

　　三言两语就能改变了事情的走向和人心的选择，可惜了，这样的好苗子...他隐晦的看了一眼坐在石凳上哭泣的无知妇人，和除了怒吼没有别的方法的余父，难得有了惋惜之意。

　　这样的孩子，要是我衣氏的人...

　　“今日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家心里都清楚，若要为了这个赖上我们家，那是想也别想的。”

　　轻笑了一声后，她转头去看扑在这个叫做草生的孩子身上的竹嫂子，“你也别哭了，你无非就是想在我家拿点好处，可惜你这主意是打错了地方。”

　　“你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你们想不负责任。”

　　竹嫂子两下里把脸上的泪痕抹了干净，她看了眼身下的草生，咬了牙转头去看衣族长和衣氏的族亲。抱起孩子就要起身，急道：

　　“族长，你可要为我和孩子们做主啊。今日要是没讨个说法，我就带着孩子去死。”

　　“...可不能这样想...”

　　“他嫂子...你...”

　　衣族长摇了摇头，喊道：“行了。”

　　周围的吵闹顿时静了下来，众人都听着他接下来的话，“余郎君，此事到现在都是小郎君在过问，你到底是家主，你说怎么办吧。”

　　“这是与我家无关，请这位嫂子早早带着孩子回家吧。”

　　余父唬着一张脸，鼻翼因为过于激动地情绪狠狠地抽动着。

　　“哼，还说什么救了我们，若是真的好心，就不该用火烧，累得我们多少人家没有了粮食...”

　　听着竹嫂子倒打一耙，余兰的注意力却放在了余母身上。

　　这件事儿本就是因她而起，若不是她与这个竹嫂子过于亲近，且没有处理好两人之间的关系，勾起了他人的觊觎之心。

　　这衣氏本可以成为他们很好的倚靠之石，如今闹成了这样子，她反倒委屈了起来，半点没有悔过的意思。

　　想到这些，余兰心里愈加气恼，也更加的坚定了自己的决定。

　　于是，她看向了竹嫂子：“你既然非要和我家扯上关系，我且问你，这糕点是何人给你，平日里和你接触的又是何人。”

　　“...是张娘子...”竹嫂子不明白为何突然问这句话，不过这些日子的接触来看，这余家父子对张娘子算得上千依百顺了。

　　这么多年她从未见过哪家的夫君对内人这样的体贴，每日里什么也不用做，吃的是好的，用的也是好的。这会儿听到这会话，也不觉得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了出来。

　　“那就好。”余兰点了点头，也不理会余母和他人不解的目光，镇静的说：“既然我们说不通，那就等大夫来了看了再说吧。”

　　“你...”

　　听到她如此说，其他人也没法子，都安静的等待着。不多时，跑道外面路上去等大夫的阿木，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大声喊道：“主人，郎中来了。”

　　话音刚落，后面一个身着白色粗布长衫的老者，和一个背着药箱的穿着草鞋的药童，走了进来。

　　在他们身侧还有一个穿着麻衣的男仆领着他们快步走了进来。男仆把人领了进来，抬起头来四处看了一下，瞅到院里的衣族长后，走到他的身前低声说：“老主人，郎中来了。”

　　“嗯。”

　　衣老族长对老者拘了一礼，然后指着矮几上的草生，说：

　　“请先生帮忙看看。”

　　“多礼了。”

　　老郎中摆了手，也顾不上去看周围人，上前对扑在草生身上的竹嫂子生气的说着，“你且让开，如何卧在孩子的身上，还不快让开。”

　　竹嫂子被老郎中说的脸上尴尬，起身让了位置。

　　老郎中沉着脸，上前查看了草生的身体。见到他脖子上的肿块儿时，眉毛都快皱在一起了，抬手翻了眼睑和嘴巴，发觉嘴里的糕点后，沉声问道：

　　“这是谁喂的，没看到孩子人都昏着了还往嘴里塞东西，要是堵着咽喉，岂不是要了孩子的命。”

　　老郎中一边不满的说着，一边捏开了草生的嘴，把糕点的碎屑掏了出来。然后又在草生的肚子和身上摸了摸，便放下了手，从药童手里结果了帕子，擦了手。

　　衣老族长瞧他听了手，上前问询着：“先生看这孩子是因为什么。”

　　“是饿着了，这是饿昏了，给孩子喂点米粥就行了。”老郎中沉着声音，一边让药童打开箱子，翻找出了一包银针，用火一边燎着一边给草生扎着穴位。

　　“这...不对，这是糕点的问题，之前就给孩子吃过这个，就是吃了这个才这样的。”

　　竹嫂子摇着头，不停地说着这些话。想到从族长家回去，婆婆把她拉到房里看到昏迷着的孩子时，明明说给孩子吃了东西的。这些糕点拿回去，一直就是婆婆收着，平日里她也不在家，这几个孩子都是婆婆在照料着，总不能婆婆会饿着孩子。

　　就是因为孩子吃了这个她才敢来余家闹，虽然她也明白孩子的其他问题和余家没有关系，可是要是能因为这个问题，能够赖上一笔，不拘是银钱还是粮食，也都是一件好事。

　　想到家里见底的布袋和缸子，竹嫂子就忍不住坚定了自己的决心，若是实在不行...她瞅了一眼兀自哭泣的余母，心里很是瞧不上眼，却也不得不承认只能在她身上得到点好处。

　　“什么不对的，你看看孩子的肚子，手和脚，脖子都浮肿成什么样子。”

　　老郎中都不带瞧她的，一句话就打破了竹嫂子的所有坚持。

　　余兰看着人老郎中收了银针，走上前请教着：“那糕点，老先生看看有什么问题没有...”

　　“没什么问题，就是放的久了点有点磕牙，这孩子这会儿子脾胃虚弱吃不得这些东西。也还好没吃进去，不然肠子都要坏了，就先给孩子喂点米粥就行了。”

　　老郎中收了东西，让药童放好了，直言直语的说：

　　“行了，我给扎了针，先稳住了心脉，回去吃点米粥就行了，一共五个刀币，谁给。”

　　院子里的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衣老族长把人请了来总不能在贴上银钱，因此没有说话，至于余兰那更是眼神都没给一个。

　　于是，老郎中瞧了院里人的神态之后，直接对站在孩子身边的竹嫂子看了眼，说，“你是这孩子的阿母是吧，你给吧。”

　　“...这...先生...”

　　竹嫂子心知家里的男人是不肯拿钱出来给孩子看郎中的，因此左右思量了片刻之后，看向一旁的余母，“娘子，这孩子是吃了您给的才这样的，你不能不管啊...”

　　“哎，等等...”

　　余兰出言打断了她的话，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这话就不对了，郎中还在这了，老先生可是说了这和糕点没什么关系，你可不要胡言乱语的污蔑人啊。”

　　“你...”

　　竹嫂子被余兰抢白了一通也不气恼，一个“扑通”的跑到余母的身前跪下来，“您的东西吃坏了我的孩子，你真的安心吗。”

　　“安心的很，不劳您操心。”余兰凉凉的在旁边接了一句，成功的听到竹嫂子声音哽咽了一下。

　　“你倒是说话啊，你可还怀着孩子了，就当是为小郎君赎罪吧....”

　　余母哭泣的声音一顿，好似忘记了方才这人还要赖上她一般，就想开口为她说话，却被一旁早就料到余兰插了一句，“阿母，你可要想好了，这话说出去就收不回来了。”

　　“玉梅，你不许插手。”

　　余父低头瞅见余母的神情，眉心狠狠地一跳，忍不住厉声的对她嘱咐，“这样的情况，容不得你烂好心了，你就别再添乱了，算我求你了。”

　　“可是...老余，你给阿兰说说，孩子毕竟还小和大人的事没有关系，这也是可怜……”

　　坐在一旁的余兰，听到这里忍不住气得笑了一下，想到以前不知在哪里看到的一句话：末世来临，先杀圣母。

　　此情此景，很难不让她赞同。余兰深吸了一口气，为之后要做的事，做好了足够的心里铺垫后，缓缓地抬起了头。

　　妈，别怪女儿，实在是所有的耐心都消耗殆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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