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逃荒路》双雅

17、同行

　　烛光照在帐篷上，映照出里面一坐一跪的两道人影。
　　“滋滋滋...”
　　煤油灯上的灯芯从长长的一节，到已经快烧到底部的孔洞，发出了灯爆的细微响声。
　　衣伯英跪在粗粝的泥地上，上面的小石子磕得膝盖生疼，身体下意识的动了动。就在他以为祖父会让他一晚上都跪在地上时，一直坐在榻上看书的衣老先生却突然开口说话了。
　　“你可知道今天为什么罚你。”
　　“...是因为孙儿为五叔说错了话。”
　　衣伯英被祖父说话的声音吓得一惊，不过他本来就心中不觉得自己说错，仍旧为他自己辩解着，“可是孙儿说的是实话。”
　　“愚蠢，实话实说这本来没有什么错，可是你不该心思诡谲的想要走偏门。”
　　衣老族长看他还不知道错在哪里，忍不住摇了头，低沉着声音训诫着他：
　　“你还没明白，因为一个女子，你的名声差点就毁尽了。今日你帮老五他们说了话，可是过了灾年，要是老三媳妇儿为这个死了，你以为他们就会感激你吗。他们得了粮食，过后心里难说不觉得你为人阴毒，等过些日子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说出去。要是真的说出去了，我为你谋划的前程可就真的没了...”
　　“这次来禹城，虽有旱灾的缘故在里头，可是你伯祖父能把我说动，最主要的原因的是燕王如今正是上升的时候，我是为了你们兄弟才决定迁族的。”
　　衣伯英到此时才明白祖父的苦心，随即想到刚才他说的那些混账话，脸上不由得露出涩然的懊悔。
　　“...是孙儿无知，那如今怎么办。”
　　“能怎么办。”
　　衣老族长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才把刚才他的苦心说了出来，“所以我才说借粮出去。”
　　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衣老族长沉默了片刻，还是叹了口气说：
　　“你这样叫我如何放心让你出去，之前你伯祖父来信说的时候，我还对你多加赞扬，如今看来你还得在磨练磨炼才是，你起来吧。”
　　“多谢祖父。”
　　衣伯英颓丧的站起身子，不言语的低下头。
　　正在祖孙两人沉默的时候，衣仲和手里捧着一摞简牍走了进来，恭敬的把简牍放在矮几上，回禀了事宜：
　　“祖父，现下咱们带着的粮食共有三车，加上之前伯祖父帮着运走的二十车粟米，共有二十三车，还有一扯是晒干了的彘肉一车，干葵和葅一车，清水一车，另有一车的鲍鱼。”
　　“嗯，现下这三车的粟米可借一车，等到了地方在借一车，记住不管是谁来了都得把契书立好了。”
　　交代完此事，衣老族长也没有继续说这个，转而说起了余兰她们的事儿。
　　“我观今日救了咱们的余家父子，说话举止不似常人，往后你们二人见了他们不许无礼。仲和，你备上些粟米和葅还有鲍鱼，明日我要亲自拿去送与他们，这是谢人家救了咱们的礼节。”
　　“是。”
　　“行了早些下去休息的吧。”
　　衣老族长疲倦的摆了手让他们下去。
　　*
　　翌日早上，
　　余兰一家人吃了饭，正收拾东西准备出发，就看见衣老族长领着两个孙子和一个老仆人过来，手里还捧着东西。
　　“恩人都收拾好了，我来晚了。”
　　衣老族长脸上挂这笑容，一边拱手作揖一边抬手让后面的人把东西搬上前来。
　　“昨日事情繁忙，有失礼之处还请恩人不要放在心上。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请恩人笑纳才是。”
　　余父转过身看到地上放着的一大袋的东西，推拒着斧伯端过来的麻袋子，“这怎么好意思。”
　　“恩人一定要收下，不然起就是怪我不知礼了。”
　　“这...”
　　余父推辞不过，只能接过来，然后客气的嘱咐道：
　　“衣老先生不必这样客气，这东西我既就收下来了，此事就到此为止了，您老也不必叫什么恩人，我姓余，老先生若看得上便称呼一声贤侄便是。”
　　说完余父又把余兰和余母还有阿木叫来，一一介绍了：
　　“这是我妻，我儿余兰，还有...路上救下来的孩子阿木。”
　　等余父介绍完了，余兰等人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拱手作了一个揖。
　　“贤侄客气了，昨日没来得及介绍。这位是我的大孙儿伯英，小孙儿仲和，管家斧伯。”
　　“余伯父有礼。”
　　“余伯父有礼。”
　　等双方见了礼，衣族长才说起了此行的目的，余父被衣族长这一问，弄得心里不上不下，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衣族长见他面露难色，于是赶紧解释道：
　　“贤侄莫多想，只是老朽有一族兄在禹城任官，那边对这些事情查得较为严苛，若是无法出具有身份的东西怕是有些不便。老朽想着若是贤侄一家有什么难处或许可以帮上一帮，别无他意。”
　　“这...”
　　余父见衣族长这般深情大义，一时之间有些激动地忙说：
　　“老先生的好意我如何不知，只是我们一家逃难离开故土，哪里知道本来的地方，又哪里带了什么能用的东西。”
　　“贤侄莫急。”
　　听到余父这样说，衣老族长沉吟了片刻后，抬眼对余父和余兰承诺道：
　　“要是信得过老朽，老朽倒有法子能够为贤侄一家在禹城求得个庶民的身份，虽管不到其他的地方，不过在燕王治下是没有问题的。”
　　“如何信不过，但求老先生费心才是。”
　　余父听到他有法子，和余兰相视一眼后兴奋对他附身深深地拘了一礼到地。
　　“自然。”
　　衣老先生坦然的受了一礼后，走到他们身前虚扶了一把，说：
　　“尽可放心，贤侄一家的事就在老朽一身，只是到时候进城之后恐怕要和我族暂时在一起。”
　　见事情说得差不多了，衣老族长拄着木拐杖，左右看着余兰她们的陶锅和木碗都收拾起来了，又见火堆处的灰烬也被泥土给掩盖了，诧异之余，疑惑的问出声：
　　“贤侄为何要用泥土把火堆给埋了。”
　　“这是小儿的意思，我倒不知了。”
　　余父早已习惯了余兰这些日子的改变，听到衣老先生的问话，也有些好奇的看向了身侧的余兰。
　　余兰低着头听到众人谈到自己，抬眼看了过来，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早上她叫阿木掩了的地方，然后笑着点了头。
　　“确实是小子的意思，不过是为了避免火灾的发生。这里不像周县那边寸草不生，虽无青山绿树，可也比那里好的多了，枯树和荒草遍地，加之天气炎热，要是不小心引出火势，只怕不等咱们离开，就要烧到自己身上。”
　　“兄长怎会知道这个。”
　　衣仲和听到余兰的话，又沿着他的思路继续的延想了一番，不禁有些佩服的看着余兰。余兰听了衣仲和的话只是轻轻得笑了笑。
　　这样的事儿，总不能说是末世里真的有人因为这个被烧死过 ，后来大家都学乖了吧。
　　见她这样轻描淡写的笑过，衣氏一族人反而觉得余兰深藏不漏。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衣老族长抚须而笑，站在他侧后方的三人脸上的表情却令人玩味。
　　衣伯英年纪恐怕和余兰差不多，十六七岁的样子，方脸上没有表情的盯着地上，好似想把地上看出个窟窿。
　　衣仲和也是方脸，不过脸上却长这一只鹰勾鼻，令他看起来更加俊朗。此刻他满眼崇敬的望着余兰，因为他年纪还小，加之可能营养不良的缘故，个子小小的有些瘦弱，看着就像十二三岁的模样。
　　而唯一跟着过来的仆从斧伯则是低垂着眼眸，弓腰驼背的，一副随时准备听侯吩咐的样子。
　　衣老族长的话除了他的小孙子看起来很配合，其他人显然没有什么表现。
　　“您严重了。”
　　余兰深知言多必失的道理，看阿木抱着喂牛用的新鲜的野草回来了，余母也过去帮着往车厢下面装，赶紧转移话题：
　　“时间也不早了，老先生一族什么时候出发。”
　　“这里离禹城不远了，最多半日就能到。”
　　衣老族长见余兰问起出发的事儿，思量了片刻后，犹豫的看了一眼余父和余兰：
　　“恐怕还得请贤侄稍等片刻，族里恐怕还没收拾妥当。”
　　“不急，老先生慢来。”
　　余父想到毕竟后面还要有求于人，于是温言和色应了声。
　　*
　　“兰兰，给。”
　　余母撩开排头前面的车帘子，递出一碗温热的米粥给余兰，催促着：
　　“你赶快喝了，我再给你爸舀一碗。”
　　余兰接过粥浅喝了一口，问道：
　　“您喝了吗。”
　　“喝了，我和阿木一人喝了一碗，早上剩了不少。天气热，还是温的，要是不喝了放晚上该馊了。”
　　听到她喝了，余兰便放心的把碗里的一饮而尽了，然后把碗递了回去。
　　余母接过碗回去，又倒了一碗出来递给余父。余父把手里拿着赶牛用的鞭子，扬手交给了余兰，然后接过碗也三两口喝干净了。
　　“把碗收回去，别叫人看见了。”
　　余父喝完了粥，一边看余兰赶车，一边问道：
　　“阿木了。”
　　“睡了。”
　　“嗯。”
　　余兰家的马车走在衣氏一族的车队里面，前面是衣老族长的牛车，后面是衣族长他们家的五头拉粮食的牛车，上面坐着衣伯英和斧伯这些奴仆，然后就是衣氏族人的牛车。
　　后面的人或是跟着走的，或是做在牛车上，这样大的队伍，除了胡子一般的流民是不敢来抢的，更何况这族人和奴仆手里还有不少农具和木长枪。
　　随着离禹城越来越近，路上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一些用木轮车推着妻儿或是老父母的逃荒人群，也三三两两的出现在了余兰的视线中。
　　不过让余兰心里轻松得多的是，这些人虽然也饿得面黄肌瘦，但还是比在周县的情况了不知道多少，起码这些人的身上还有野菜勃勃吃。
　　“余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