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一点红》墨梢

27、当你看着他的时候

　　蓝思追拿起酒壶跟他碰了碰。
　　两人沉默地喝了几口酒，金凌忽然开口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有没有……”
　　蓝思追闻言笑了起来。
　　金凌看他笑，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喝得窗柩上的月光偏移到另一个方向。
　　金凌拨弄了几下腰间的江家清心铃，笑道：“你为何一直盯着它看？”
　　蓝思追愣了愣，我刚才一直在盯着它看？
　　见蓝思追愣住，金凌倒起了几分探究的意思，“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蓝思追：“……”
　　猫崽子睁开眼睛，左右看了看，胡子轻轻地抖了抖，猛地一蹬脚跳到金凌怀里，伸出爪子勾了勾清心铃。
　　金凌解下清心铃逗猫崽子，像是被转移了注意力。
　　蓝思追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还没等这口气松完，金凌转过脸又问道：“你还没回答我呢？”
　　蓝思追急中生智，指着猫崽子一口气说道：“我把它从小玩到大的玩具送人了，说要补偿它一个，刚看见你的清心铃觉得不错，所以多看了几眼。”
　　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金凌本来都要相信了，又觉出些不对劲，“你为什么说话这么大声？”
　　刚才声音很大吗？蓝思追又愣住了。
　　金凌又道：“声音大的不正常，你说得肯定不是实话。”
　　这话让人怎么接，蓝思追有些头疼，冲着猫崽子使了使眼色。
　　金凌玩了一会儿猫崽子，冲着蓝思追正色道：“虽然觉得你有些不对劲，不过你向来是有主意的，比蓝景仪不知道靠谱多少倍，我相信你一定心中有数，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蓝思追点点头，心中有些感动。
　　金凌喝尽最后一口酒，打了个哈欠，起身告辞。
　　走到门口，突然又甩出来一句，“不过你要是惹到我舅舅，我可是帮不了你的。”
　　蓝思追僵了一瞬，这到底是是猜到了什么，还是随口说的啊！
　　等到金凌走后，蓝思追缓了缓，才不由得自嘲一句，“平生不干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果然如此。”
　　猫崽子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他的清心铃是江叔叔做的。”
　　“你让江叔叔也给我做一个吧。”
　　蓝思追刚被金凌的追问折磨得心力交瘁，又赶上猫崽子在这异想天开，忍不住道：“你觉得我开口跟江宗主说，江宗主是会给你做一个清心铃，还是会拿紫电把我打死。”
　　猫崽子舔了舔爪子，有些疑惑，“江叔叔不是你的雌兽吗，为什么不行？”
　　雌…雌…雌兽？
　　蓝思追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反应过来后，猛地扑向猫崽子。
　　翌日，蓝思追早早的便起来了，也不敢在金家呆着，干脆晃悠着出去了。
　　金家不远处有个不算大的城镇，在这里居住的大多是凡人，也有修士在此摆摊交易，许是离金家近寻常人不敢在此放肆，倒是一副熙熙攘攘的盛景。
　　蓝思追抱着猫崽子四处闲逛。
　　昨晚三令五申威逼猫崽子以后不许胡说八道，折腾得猫崽子今日都有些蔫了，正好四处逛逛看给它买个什么。
　　转了几圈，猫崽子看上了一个四周和尾部缀着铃铛的红彤彤的圆球，仔细看上面绣着的还是鸳鸯戏水的花样。
　　这就是个凡间女子择选夫婿用的绣球，放在一堆胭脂水粉旁，蓝思追这个年纪，站在摊子前不免有些尴尬。
　　对着摊主笑盈盈的目光，蓝思追指着猫崽子干巴巴地解释道：“给它买的。”
　　这话摊主自然不会相信。
　　蓝思追本来想将绣球直接放手镯里，只是刚拿到手中，就被猫崽子扒拉到怀里，四爪并用，玩得不亦乐乎。
　　左右瞧了瞧，蓝思追寻了个掩藏这街角的近道拐了过去，刚踏进去一步，一道剑气迎面而来，蓝思追迅速躲开，猫崽子手里的绣球没抓牢，被甩了出去。
　　绣球被出手的人接住，来人穿得一身黑的夜行衣，青天白日里，明显得像是来逗人发笑的。
　　蓝思追摸了摸猫崽子的脑袋以作安抚，躬身冲着黑衣人行了一礼，“魏公子。”
　　魏无羡扯下脸上的面巾，抛了抛手里的绣球，“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蓝思追默然不语，这，谁认不出来。
　　见蓝思追没吭声，魏无羡也没继续再问，反倒是盯着他怀里的猫崽子看了几眼，笑道：“看来你去那洞府收获颇丰啊。”
　　蓝思追叹了一口气，“我去的时候，碰见了江宗主。”
　　魏无羡愣了愣，摆摆手示意蓝思追跟他来。
　　两人七拐八拐来到一处普通的农舍，魏无羡一撑手翻墙而入，蓝思追脚步顿了顿，转了个方向，推开门进去。
　　一进门就听见魏无羡得意洋洋地冲着蓝忘机展示手里的绣球，“二哥哥，看我抢了个什么回来。”
　　跟他们两个一块呆的久了，蓝思追已经深刻明白了魏公子喜欢逗弄含光君的恶劣本性，倒也分不清含光君到底是真的吃味了还是为了配合魏公子一起胡闹，每每那八风不动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变化，但蓝思追就是能感觉出来含光君不是很痛快。
　　为了避免战火殃及自身，蓝思追连忙道：“那绣球是我给它买的。”
　　这话旁人不信，可含光君会信的，蓝思追笃定。
　　蓝忘机转头看了两眼蓝思追手中的猫崽子，上前拿过魏无羡手中的绣球，走到蓝思追面前，将绣球塞到猫崽子怀里。
　　猫崽子高兴地抱着绣球啃起来。
　　魏无羡凑了过来，下巴搁在蓝忘机肩头，笑道：“我看你是拿它当挡箭牌，说吧，是不是看上哪家姑娘了？”
　　“实话实说，我就让含光君做主，给你办了。刚好跟金凌来一个双喜临门。”
　　蓝思追被逗得说不出话来，目光投向含光君求救。
　　蓝忘机任由魏无羡又逗了几句，才抱起猫崽子塞到魏无羡怀里，“别闹他了。”
　　魏无羡撇撇嘴，抱着猫崽子走到一旁，抛了抛绣球扔了出去，指示猫崽子去捡，俨然是把猫崽子当狗使唤了。
　　好在猫崽子动物的本能让它明白眼前这人不好惹，屁颠屁颠就去捡球了，比在蓝思追跟前还要乖顺许多。
　　蓝忘机看着魏无羡自得其乐，才招呼人在一旁坐下。
　　静默了一刻，蓝忘机突然开口问道：“你多久没回蓝家了？”
　　这话问得蓝思追心中一凛。
　　许是觉得这话说的有些严厉，蓝忘机又道：“我不是要指责你。”
　　蓝思追咬了咬牙，没吭声。
　　蓝忘机看了看他，没再说什么，倾身给他倒了一杯茶。
　　两个人看着魏无羡在逗猫崽子玩儿，思绪飘飞，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很久，蓝思追才低声开口，似是呢喃，“我回去，又有什么意思呢。”
　　他知道蓝忘机能听得一清二楚，含光君于他如师如父，他这些委屈，除了冲着含光君，又能向谁诉说呢。
　　蓝忘机听得心中也有些感慨，从小到大，思追都很是听话，凡事都做得极好，让人很少操心，这种有些像撒娇的行为更是少有，可见是委屈得狠了。
　　想了想，蓝忘机道：“你始终是蓝家人。”
　　幻境里的种种闪现在蓝思追的面前，含光君的这句话就像导火索，炸掉了蓝思追紧守的理智的弦，“可我还是温苑！”
　　话一出口，蓝思追就后悔了。
　　话不合适，语气更是不合适，他到底是哪根弦搭错了。
　　感受着蓝忘机的目光，蓝思追头低得更低了，不敢抬头看他。
　　蓝忘机看着这个自己带大的孩子，突然就想起兄长来，当年兄长明明早就看出来自己对魏无羡的情谊，却从未阻止过一次，任由自己肆意妄为，他那时候看着自己在想些什么呢？
　　沉默了许久，蓝忘机开口道：“蓝思追也好，温苑也罢，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蓝思追抬头看他，脸上带着明显的诧异，垂眸静了一瞬，扯出一抹苦笑，低声道，“可是，您会对我失望。”
　　这话说的蓝忘机睁大了眼睛，他仔细地想了想，那满腹的思绪百转千回只凝成了两个字，“不会。”
　　蓝思追闻言抬起了头，看向蓝忘机。
　　蓝忘机目光躲也不躲，澄澈地映出一张笑意慢慢绽开的脸。
　　魏无羡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啧，别咬。”
　　猫崽子许是陪着玩累了，趴在魏无羡的大腿上，啃着他的衣角，不管魏无羡再怎么逗它，都不肯再挪动一点。
　　蓝忘机看了过去，目光就没再转回来了。
　　蓝思追在一旁看着，蓝忘机看着魏无羡。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他跟着魏公子和含光君呆过一段时间。
　　那时，几乎日日都要受惊吓，来自魏公子的戏弄只是小巧，更多的惊吓是来自含光君。
　　他印象里一直端方雅正，行走的蓝家家训含光君，在魏公子面前突然就变得不像含光君了。
　　像是泥人突然活了过来，会笑会闹，生动得让人感到万分的不真实。
　　许是含光君眼里的笑意太过热烈，让蓝思追忍不住问出了一个横亘在心头许久的问题。
　　“含光君，您当时是怎么发现自己喜欢上魏公子的？”
　　蓝忘机被问得一愣，不由得看向了魏无羡。
　　顿了顿，蓝忘机道：“当你看着他的时候……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