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六十章 唯离无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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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戈弹了弹衣襟，回身再次看向花辞，“你是我同母异父的亲妹妹，可你毕竟杀了我的父亲，花辞，今日你若能从这一千将士中逃出去，我才会饶你一死。”
那冷然的话语，做了最后的宣判。
离涯站在她的身旁，全身寒意骤起，将花辞护在身后。
炎戈扫过花辞平静的脸，微微皱了皱眉，终是转过身，带着其他侍从离开。
留下一千将士，将她二人团团围住。
花辞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人，抿了抿唇，艰涩道，“离涯……”
离涯，你走吧，不要管我。她想这么告诉他。
可他又怎会独自离开。
一百暗使已然与先前的一千兵士同归于尽，方才离涯又仅以一人之力对抗谷乐之带来的十三人，如今，面对这一千将士的，仅剩耗损了体力的离涯，和元气大伤的花辞。
离涯听到她的低唤，并未回头，“花辞，用玄天咒。”
玄天咒，可瞬间激发体能，功力骤涨数倍。然，一日之后，武功尽废。
花辞摇头，“不行。”
“武功废了可以再练，先逃出去。”离涯比她的声音更为坚定。
却并不回头看她。他不敢看，不敢看她温柔担心的脸，不敢看那样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让自己不忍心，让自己动摇了决心。
花辞凝视着他的背影，望了望重重的包围圈，终于抬起手，抵住他的背心，默念口诀。
就在此时，包围圈缩小到他们身边，已然冲了上来。
离涯黑袖一挥，数十枚玉蝶镖飞击而出，同时，玄天咒没入离涯体内，也在花辞的周身闪过一道光芒。
离涯，你待我至此，我不能再让你一人犯险。
花辞紧咬牙关，再看一眼那挺直的背影，转身而立，将彼此的背后空门护于身后。
离魂针放在床边，花辞只得拔下发簪，刺入指尖，引血入蛊。
殷红的鲜血滴到地上，竟形成黑紫。
一声声惨叫不绝于耳，靠近的士兵丢盔弃甲，倒地哀嚎，口鼻中溢出黑紫的污血，不多时便气绝身亡。
这一千将士并没有弓箭手，因此对花辞的蛊毒颇有忌惮，一时不敢上前。
离涯传音过来，“还能再施几次？”
花辞抿唇，“三次？你呢？”
离涯清冷的声线不见半分慌乱，“放心。”
话音未落，花辞只听身后一声轻响，心中一颤。
离涯腰间软剑一出，便意味着，身上暗器已经用完。
花辞目测之下，周围仍有七、八百人，当下再顾不得其他，连施两蛊，退到床边，将离魂针取回。
旋即一针一剑，彼此掩护，冲出房外。
厅中虽无可退，却因地狭易守，如今在屋外宽阔之地，两人便被层层包围起来。
最后一枚离魂针脱手，连刺两人之后，花辞微一踉跄，一柄长枪便刺到眼前。
腰间被轻轻一带，离涯将她转了方向，护在另一边。
奈何花辞平日擅长蛊毒咒术，却对刀兵之器并不熟悉，赤手相搏，不多时便落了下风，几次堪堪遇险之时，皆被离涯转身所救。
躲过一柄长枪，转身折断回刺，“西北角。”
西北方向因地势不平，时有小丘，不便站立，包围圈便在那边形成一个缺口。
炎戈的兵士由他亲自训练，颇知战术，轮番上前进攻，交替休息。
每一刻钟，进攻之人便与身后三排互换，更替队形之时，便有可乘之机。
花辞寻到一个间隙，疾声道，“走。”
便被离涯牢牢护住，运起轻功，向西北角飞去。
不想所剩四、五百人竟如此赶尽杀绝，皆将手中长矛掷出，刺向半空。
离涯旋身避开，气息便是一滞，仍落在包围圈内。
相视一眼，只得再战。
花辞的心中却因离涯的那一眼隐隐生出不安。
分神之下，右臂便被刺了一剑，皮肉割开的声音清晰传来，疼痛却因玄天咒并不显得剧烈。
身子却因这一顿，便与离涯隔了些距离。
“花辞!”离涯软剑疾扫，飞身过来。
却见一枚黑色暗器径直射向那黑色人影，将他从半空中逼下。
花辞双眸一紧，那是烨天阁的暗器。暗使中居然有炎戈的人。
花辞深吸一口气，指尖伤口裂开，鲜血再出，最后一次引血入蛊。
伴着一声声惨叫，花辞得以回到离涯身侧。
离涯墨色的衣襟上不知是谁的血迹染得那墨色愈加深沉。
见她过来，再次护她在怀，向西北角飞身掠去。
耳边风声呼啸，离涯气息不停，毫无借力之点，竟疾驰而出，直接飞离了别苑。
花辞被他紧紧护在怀中，随着他的身形向优铭山深处遁去。
一路行至优铭山阴面一处洞穴，离涯才将她放下。
花辞停稳脚步，审视附近环境，确认较为安全，未及转身，便听身后一声闷哼。
花辞容颜霎时变色，旋身扶住将要倒地的离涯。
却因动作过于迅速脚下一虚，带着离涯瘫倒在地，离涯整个背部便显露在她的眼前。
数十枚暗器深深陷在他的背上，翻卷出黑紫色的血肉。
剧毒。烨天阁剧毒。
花辞慌忙在离涯衣衫中翻找，却被他握住手，“没有了。”
没有了。那颗药丸，已经给她吃了。
花辞的牙关咬得生疼，起身将他搀到洞穴深处，避过风口，将他上衣除下。
数不清的伤口狰狞地布满整个背部，刀伤、剑痕、暗器……所有的伤，都在他的背部，在她处于他的怀中时看不见的地方，在他每一次转身救她时无法防范的地方。
花辞伸出手，隔着一层薄薄的空气，缓缓移动，眼神近乎空洞地看着重叠的伤口，却不流一滴泪。
深吸一口气，将体内气息逆行三个周天，迫出一口鲜血，喷洒在黑紫的伤口上。
自幼研习蛊毒，她百毒不侵，血液亦是解毒的良药。
然而毒液太多，花辞只得小心地竖起双掌，正要为他运功逼出时，却见离涯身形一闪，沉声道，“不要。”
花辞哑着嗓子，“明日我便武功尽废，如今留着内力做什么？”
离涯顿住，心中沉痛，玄天咒。她给自己亦施了玄天咒。
离涯念及此处，胸腹中一阵血气翻腾，竟生生呕出一口血来，再也支持不住，昏死过去。
花辞脸色一变，单手扶住他，一手运气探入他的内息。
血气翻涌，脉相凌乱，内伤之下，胸肺各处恐怕早已受创，再加上玄天咒的催发，更是雪上加霜。
恐怕，他来到房中救她之时，已然受了内伤。
花辞不再耽搁，立即将体内真气缓缓输入他的体内。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离涯方才醒转，意识恢复的那一刻，便转过身，紧紧攥住她的手腕。
花辞周身滚烫，汗水已经将衣衫染透，发丝凌乱地披散着，如玉的容颜狼狈不堪，唇上已经被咬得满是伤痕。
离涯心中一痛，嘶哑道，“花辞，不要管我。留着体力，快离开这里。”
花辞并不言语，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直直地看着他深渊般的眸，她一句话都不说，她知道他会懂得。
离涯心急之下又呕出几口黑血，背上伤口再次开裂，却死死撑着没有晕过去。
他定定地回视着她，暗沉的声音透着无尽的无奈，“花辞，对不起，我撑不了了……”
他肺腑受创，剧毒在玄天咒的影响下迅速蔓延周身，已是回天乏力。
离涯深深看着失神慌乱的花辞，薄唇紧抿，忽的推开她后退一步，一手扬起，运起周身气力重重压在天灵盖上。
花辞张着口，发不出一丝声音，几乎是爬了过去，扶起他的双肩，指甲生生掐住他的肉里。
离涯气若游丝，望着那张印入心魂中的容颜，“花辞……我本来想，今生今世，永远也不会离开你……你爱我也好，厌我也罢，我都陪着你……可我现在……做不到了……若有来世……我一定……”
言至此处，终无后继之力，伸向她的脸的手，沉沉落下，只余那往日冰冷凉薄的脸上，终其一生，为她绽放的一丝笑容。
花辞紧紧抓住他垂下的手，终于哭喊出来，“你不能死！我不许你死！你答应过我的，你永远不会离开我！你不能言而无信，你怎么可以言而无信!”
任凭她怎样哭喊。任凭她怎样哭喊，那人，那个总是伴在她身边，生死相随的人，再也没了气息。
她周身陷入极致的冰凉，冷到发抖。
她紧紧地将他抱在怀中，一次一次，将体内的真气输入他的体内。
发了疯一般，发了疯一般想让他活过来，想让他再看她一眼。
“离涯！离涯……”她的体内真气耗尽，人却在玄天咒的影响下仍然清醒，她摇晃着他已经渐渐冰凉的身体，一遍一遍，喊着他的名。
没有回应，再无回应。
冰凉凄寒的月光斜斜地探了进来，将那篝火都染上了一层冰霜之色。
花辞仰面望向夜空，终于失去气力地闭上眼睛，眼中的晶莹缓缓滑落，伴着失去意识的主人，沉沉滴下。
我亲爱的人，为何待你离去，我才知道，什么是爱情。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第六十章 唯离无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