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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五十七章 洛城优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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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辞愣愣地听着何白草的叙述,不发一言。
她微微侧身,转过头望向门口倚墙而立的身影,缓缓眨了眨眼睛。
墨色的衣衫衬着离涯的脸更加冰冷苍白,冷峻的容颜却在接触到她眼神的时候,柔化了神情。
他望着她的眸,甚至微微扬了扬嘴角。
花辞抿了抿唇,安心地再次闭上眼睛,等待身体的复原,只等离涯帮她请旨之后,再回,烨天阁。
随后几日,谷炎戈展现了一个有为的仁君应有的胸怀,不仅颁行新政,免税三年,休养生息,还将夜煊的尸骨葬入谛国皇陵,更将君如月封为逸王,迎其入京共安天下。
烨国的新君所为与煊帝的暴行形成鲜明的对比,一时民心大安,烨国上下,彷佛已经可以看到不久的将来,一片政通人和、君民同乐的盛世场景。
虽然,夜煊的尸骨甫一安葬便遭盗墓者洗劫,逸王君如月选择了云游四海。但显然,这些已经不重要。
花辞凭栏而望,勤政殿的灯火亮至深夜。
炎戈的怀柔政策施行得如此得心应手,应该是同她学习礼仪一样,自幼便有专人教导。
谷乐之苦心积虑,在幕后操纵着他们这些棋子,不惜自幼培养,等待了二十多年,为的,难道不是这天下?义子?当真是这样吗?
可如今,这些已经与她无关,她只要他为自己加之在她身上的一切,付出应有的代价。
如今,她若杀了谷乐之,便是与皇家结仇,与整个烨国为敌。
她大可以与他同归于尽,可离涯怎么办?
她要害他从此亡命天涯吗?
花辞紧紧抱着双臂,眉心紧蹙,如今,也只有杀无心,或许能护离涯一命了。可是杀无心,你到底在哪里?
更让她想不到的是,寻遍宫中,也找不到关于如妃的任何记载,甚至找不到任何一个当年伺候过她的宫人。
当年帝后琴瑟和谐,如妃本就深居简出,又曾经失宠一度被打入冷宫,莫说坊间对如妃的身份不得而知,就连宫中的老人们,也对这个突然进宫最后难产而死的嫔妃知之甚少。
从宫中这条路找到真相已经不可能了。花辞无奈地叹了口气,眼眸低垂。
薇儿,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我,选择继续前行。因为时至今日,已经容不得我停留。我若再不行动,等到他真的成了太上皇时,便只能坐以待毙。
翌日清晨,花辞和离涯奉旨带领一千禁军,前往谷乐之如今的所在--炎戈早年在江湖上公布的家乡,洛城优铭山。
仍旧坐在马车上,幽闭的车厢内,厚重的帘子阻隔了外面炙热的阳光。
队伍停留歇息的时候,离涯掀开车帘,坐到她的身边,将备好的吃食递给她。
花辞看了看,犹豫了一会,终是伸手接了过来。
没有食欲,但需要体力。
有一口没一口的咬着干粮,花辞忽然出声,“离涯,你觉得,谷乐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花辞没有抬头看他,她心里,终有一个结从未解开。
炎戈和离涯同那些明暗史不一样,他们是当年谷乐之亲自带回来的。
离涯,是谷乐之从恶霸的乱棍之下救回的孤儿,他毕竟是他的恩人。
离涯沉默良久,终于开口,与平时一样冷淡如冰的声音缓缓说着,“心里的有恨的人。”
花辞惊异地抬头,“我以为,你会说他有野心,不择手段。”
那张总是平静无波的脸,却时常在她的面前,显露出征服的决心。那不仅仅,是对一个女人的征服。
离涯望着她,难得地再次开口,“他的眼底,是和薇儿同样的,隐藏极深的恨意。”
花辞垂眸,也许,确然如此。她了解薇儿,却从未看到过薇儿的眼神。只有离涯,同样了解这一切,却能站在旁观的角度,看到最真的所在。
如果谷乐之爱的真的是如妃,那么他的恨就在煌帝身上,在整个谛国,所以他要覆国,便不止因为野心。
而他们所有人,都是他悉心培养,灵活利用的棋子,帮他一步步走到了今天。棋子的主角,是为他独尊的炎戈,棋子的核心,是他名义上的女儿,是他用时间和身体控制的奴隶,甚至当年放任她与炎戈离涯交好,也不过是为了日后配合的顺利。
所有的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发展着,而记忆中谷薇儿当时的计划,便是顺势为他人做好嫁衣裳,再让他在唾手可得的地位面前,叫他生不如死,受尽折磨。
可是如果,如果江山地位,根本不是他所求呢?
如果他同她一样,只为了报仇而已呢?
花辞紧紧咬着唇,她只好安慰自己,就算这一切都是枉然都是徒劳,就当,是她为了消除他对她的防备,所做的努力吧。
毕竟,明知是棋子却甘愿被利用,也许就能得到他真正的信任。
他们的一切都是谷乐之教的,武功,咒术,蛊毒,暗器,理财……他到底有多大能耐,她根本不得而知。
离涯不知在片刻之间她的心思已经百转,只见她的身体渐渐颤抖起来,伸手拥她入怀。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脊,尽量放柔那原本冰冷的声音,“花辞,我欠他的恩情,这些年早已报完。我不会离开你的身边。”
他不会离开她,永远站在她这边。
花辞靠在他的胸口上,听见他沉稳的心跳声,渐渐平稳了呼吸,“杀无心还是没有消息吗?”
离涯低低“嗯”了一声。
花辞抬起头,片刻后道,“帮我回烨天阁拿一样东西。”
花辞轻轻吸了一口气,“你给我打造的第一套离魂针,埋在桃林中央,那颗最大的桃树下面。”
那里,是十六岁生辰前夜,噩梦发生的地方。
队伍继续前行,离涯以先行一步前去准备为由,已经离开。
花辞阖上双目,放下车帘,将自己与阳光再次隔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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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洛城郊外,优铭山下。
离涯迎上队伍,悄悄将离魂针交给已经是一脸笑颜的花辞。
如同那四年里,每次薇儿去见谷乐之时一般,花辞笑得虔诚坦然,领着大队人马,向着优铭山中的别苑走去。
那个书生模样的人,仍旧一身素雅的衣袍,宛如生长在江南的才子,只身一人站在别苑门口,面含微笑。
花辞走近,望进那抹笑容里,那笑,从未抵达眼底。
伸手让身后的兵士止步,花辞走了过去,带领全部来人齐身下拜,“吾等奉皇上之命,恭迎太上皇进京。”
谷乐之轻笑抬手,“免礼平身。”
动作清雅,宛如天生的皇族。
花辞被谷乐之亲手扶起,只听他的声音轻响在耳边,“你也随着这些虚礼做什么。”
花辞垂眸低笑,用仅能让他二人听见的声音道,“你的义子成了皇帝,我这亲生女儿倒是见不得光了。贫民百姓,自然要守礼了……”
花辞语气中颇有些嗔怪的意味,却只有自己知道,故意加重的亲生女儿,在他两人看来,有着截然不同的涵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