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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四十章 此情常忆 ...


  •   三日后,冬日的京城难得的好天气。

      几乎全京城的人都涌到了皇城外的天祭坛,只为目睹护国之宝紫念根的风采,一时间万人空巷。传言紫念根乃远古神物,是仙界之人遗留在人间的至宝,天气仙气龙气一旦相汇,将保谛国千秋万代。

      禁军卫护着煊帝的车马从皇城而出,一路接受着万民的朝拜,皇家的威仪和庄严的气息将前些日子瘟疫肆虐的阴霾渐渐扫去。

      华贵的车辇上,谷薇儿一身绯色宫装,面遮白色轻纱,端坐在夜煊的身边。

      夜煊的笑容满面,心情很是愉悦,伸手将谷薇儿揽进怀中,“怎么,紧张了吗?”

      “皇…夜煊,”谷薇儿皱了皱眉头,很是忧愁的模样,眼眸低垂,柔声道,“我的身份,实在不适合同你一起出现在这样的场合……”

      “薇儿,你蒙着面纱,不必担心。再者,我是谛国的皇帝,我想要谁在我身边就让谁在我身边!”

      谷薇儿瞥了眼夜煊有些动怒的脸色,仍是低声道,“可是皇后娘娘……”

      “你放心,她这一病,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的。”夜煊皱眉道,随即拥着她望向远处高大的天祭坛,“我要你和我一起站在谛国最高的地方。”

      谷薇儿轻轻应声,随着他的视线抬头。

      可是他不知道,那并不是谛国最高的地方,最高的,是烨天阁的神坛,站在神坛顶上,视线便可以越过烨天阁周围环绕的山峦。

      站在那里,才能真正体会天地的广阔,人的渺小。

      也许谷乐之建造神坛的初衷是为了俯瞰天地,可每当花辞踏上神坛的时候,谷薇儿在虚空中感受到的,总是人的渺小。

      似乎所有的爱恨情仇,在那样的高度,那样的境界里,都彷佛是恒河沙数,已经不值一提。

      车辇缓缓接近天祭坛,拥挤围观的人群被禁军隔开,群臣在天祭坛的台阶上依次站立迎接,夜煊牵着谷薇儿的手,踩着内侍的背下了车辇。

      微风拂动谷薇儿的面纱,夜煊愣愣地看了一会,禁不住笑了声,将她的鬓发理了理,便再次牵住她的手,一步一步,沿着宽阔的石阶向着天祭坛顶走去。

      群臣与百姓见到煊帝身边的女子,步履稳重,姿态得宜,深有大家风范,本应是皇后无疑,然而却身着绯色衣衫,不合正统,不免心生猜疑。

      谷薇儿听得大臣们压抑的议论声,迈开的步子不免有些迟疑,任她平日多有心计,皇宫朝廷的规矩却不很懂得。花辞以前学习礼仪的时候,她并未放在心上,如今倒是颇为后悔。

      不会不妨事,她很快,就不用忍受这些了。

      天祭坛顶宽阔的平台上,谷薇儿与夜煊接受着万民的朝拜,那声声万岁之中,谷薇儿忽然很想笑。

      因了这张脸,她居然得到了如今的尊荣。若是平凡女子,恐怕真的要溺死在这样的虚名中,过完尊贵的一生了吧。

      能够得到世间拥有权力之最的人宠爱,还能有什么其他要求呢?

      如果她不是为了复仇,也许就这样过着,等着夜煊为她安排好一切,或许这一生,就不会再累再苦了。

      就算没有爱,那又怎么样呢?

      爱。这个字,是注定不属于她的。

      谷薇儿今生,只能为花辞而活,也只会为她而活。这条命是花辞的,身体是花辞的,她的存在,也是花辞赋予的。

      谷薇儿的手被夜煊紧紧拽着,却丝毫没有温暖的感觉。

      就算现在拥有的,也是偷了别人的。

      没有什么属于她,就只有花辞的仇恨,是完完全全,属于她的了。

      天祭坛的风徐徐地吹着,她的发丝垂落了些到肩膀上,谷薇儿挣脱夜煊的手,将青丝攥进手心,毫不犹豫地扯了下来。

      她轻声说,“该请国宝了。”

      夜煊颔首,对随侍之人挥了挥手。

      跟上来的内侍是夜煊亲信王公公,只见他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面带轻纱的女子,觉得身形有些熟悉,然而他身处宫中多年,早已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当下立即宣道,“传陛下旨意,请出国宝紫念根---”

      尖细的声音拖着长长的尾音,几名禁军侍卫便护着一名端着礼盒的内侍从天祭坛下缓缓走上来。

      待到坛顶,便恭敬跪下高举到夜煊面前。

      夜煊面含笑意,伸手将礼盒盖揭开。

      谷薇儿抿起唇角,只听耳边一声怒斥,“蠢材!紫念根呢?”

      “砰”地一声,礼盒砸到平台上,上好的紫檀木发出沉重的声响,“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才什么都不知道!紫念根发才还好好地放在盒子里啊!”

      “那现在呢?好好地在盒子里,现在飞了不成?”夜煊扬眉怒道。

      “皇上,当务之急,是该尽快寻到紫念根才是,而且,现在该如何对百姓交待?”谷薇儿拉住他的衣袖,袖口的龙纹有着舒适的手感。

      声音惶恐,语气焦虑,面纱下,却是一张笑容满面的脸。

      还未待夜煊做出反应,天祭坛下已经是一片喧哗,不知是谁高声喊了一句,“国宝不见了!国宝不见了!”

      喧哗声随之加大,却在此时,天祭坛石阶最上端,忠心耿耿为谛国鞠躬尽瘁的老臣尚书大人石清高呼一声,“天要亡我谛国啊!”

      一声未绝,竟从高阶上一路滚下来,跌至天祭坛底气绝身亡。

      人潮终于涌动起来,呼喊声怒骂声哀嚎声不绝于耳,似乎前段时间的瘟疫和现在南方的蝗灾的阴霾再一次席卷而来,让所有人彻底绝望。

      谛国建立不过二十余年,当今皇帝不过刚刚亲政,种种迹象,却昭示着谛国的历史已然走到了尽头。

      夜煊望着坛下喧闹的人群,属于帝王的威严渐渐凝聚,紫念根忽然失踪,石清自绝,坛下哀声,这些连贯起来的事,绝不可能是偶然,定是有人早已预谋!

      夜煊眼神凌厉,不顾谷薇儿的劝阻,发令将负责护送紫念根的所有人悉数处决,将佞臣石清满门抄家,坛下再有惑众喧哗者,力斩无赦!

      谷薇儿抿起唇角看着这一场她亲手计划的闹剧,将手中的帕子紧紧绞着。

      重典治乱世。夜煊也许不笨,可是处理事情的手段,太过独断狠绝,如今乱的不是国,而是民心。谛国就算没有出现现在的状况,迟早有一天也会亡在他的手上。

      谷薇儿的手再次被紧紧攥住,他的手心冷汗一片,冰凉彻骨。

      他的内心,也是怕的吧。身为帝王,面对皇权威胁的惶恐。

      回程的车辇由禁军护卫着,一路快马加鞭地返回皇城。

      到内城后,谷薇儿便下了车,被王公公带人从皇城北门而出,绕路送回邀月阁。

      回了栖月园,谷薇儿的心忽然有些落寞。这是一种被宏大的的场面冲击过后,忽然间回到寂静安宁的落寞。

      栖月园有君如月在的时候,是安宁的,没有他在的时候,栖月园就似乎成了一座空园。

      前些时候夜煊常来,她还能忽视这样的感觉。

      可今日,她却忽然间感受到这一点。明明白白地,那样鲜明地感受到孤独的落寞。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那样一个淡然的人,毫无戾气的人,会有这样大的存在感,彷佛只要他在不远的地方,这一片空间就是圆满的,就是充实的。

      一旦属于他的气场离去,便似乎少了些什么,少了些什么重要的东西。

      她一直以为那是属于花辞的眷恋,可现在她似乎在一瞬间明白,那不仅仅是花辞的。

      也有,她的。

      花辞留给她的东西,大部分都是仇恨,可是君如月的这一部分,却是完完整整的亏欠。

      他的出现,是花辞的生命中,唯一的温暖。所以花辞依赖他,甚至爱他。

      这是夜煊让她懂得的。夜煊对如妃,何尝不是因为感激和依赖,这生命中唯一的温暖。

      他对如妃的疯狂,和花辞对君如月的依赖,其实,很多部分,是相同的。

      只是方式不一样。夜煊想要彻彻底底地占有,而花辞,只是希望他可以平安,拥有本应属于他的平安幸福。

      这就是花辞的善良,她从未想过占有什么。对离涯是这样,对君如月是这样,对她,也是这样。

      她从来只知道感激。

      谷薇儿推开邀月阁的房门,心神隐隐有些沉重。她很少想过这么多。

      可是今天站在高高的天祭坛上,思考自己到底想要什么的时候,她才发现,她是那么,想念花辞。

      那个赋予她存在的女子,她已经再也见不到她了。

      谷薇儿抬起头,轻轻笑了。

      花辞,为了你,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第四十章 此情常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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