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有泪》扣子依依

9、再见

　　“公主，公主殿下，您该起了。”

　　第二天早晨，素香、素月两位宫女在床边试图将芸烟公主叫醒，然而昨晚晚睡的珊瑚却根本听不进去，被宫女劝得烦了，便“唔嘤”了一声，用蚕丝被蒙住自己的脑袋，像只毛毛虫一样把自己拱到床内侧对着墙，然后继续睡。

　　“……”两位宫女着实没有办法，对视一眼之后，素香只得掀开珊瑚珠帘走出去，去找门外正在给长秀宫人做晨间训话的掌事宫女素眠。

　　“怎么了？”见素香出来，素眠停下训话扭头问道。

　　素香硬着头皮凑到素眠耳边低声将公主赖床不起的事情说了出来，素眠听后一阵无语，她揉了揉额头，说道：“你和素月，当初我是看你们在长秀宫表现最好，才挑你们去寝宫内近身伺候公主的，谁料如今表现竟越来越差，连公主都叫不醒了？”

　　素香一脸委屈：“素眠姑姑，您又不是不知道公主有多会撒娇，看着她那张脸，谁能狠得下心逼她做什么呀。再说了，前些天公主赖床不肯起，您不是也就由着她继续睡了嘛。”

　　殿外原本站着听训的一众宫人听到这话，不由低声哄笑起来，素眠把脸一板，训道：“都笑什么！是嫌我给你们布置的活计太少吗？都各自忙各自的去，还在这里发什么愣！”

　　宫人们偷笑着各自去忙了，素眠无奈地看了素香一眼，走进寝宫内，见珊瑚果然还在床上睡着，她咳嗽了一声，突然高声道：“给宁肃殿下请安！”

　　“……哇！”刚刚还在赖床的沈珊瑚听到“宁肃”这两个字，猛地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慌乱道，“啊啊啊他已经来了吗？不可以让他进来啊！我还没有梳妆打扮，头发也乱糟糟的，素月，你要帮我拦住他啊！”

　　素月朝帘外瞧了一眼，憋笑道：“公主放心，宁肃殿下还没来呢。”

　　“真的吗？”珊瑚用被子裹住乱糟糟的脑袋，担心地朝外看，“那刚刚是谁在给他请安呀？”

　　这个时候素眠掀开帘子走进来，板着脸看着她说：“是奴婢。公主若是肯早些起床洗漱，奴婢也就不用出此下策了。”

　　“呼，原来是素眠呀，吓死我啦。”珊瑚松了口气，连忙讨好地说道，“好素眠，你别生气，我这不就起了吗？”

　　素眠无奈地摇了摇头，朝外面打了个招呼，立刻就有宫女端着丝帕银盆进来，开始给珊瑚梳洗打扮。

　　珊瑚坐在梳妆台前，一边观察着铜镜里自己的容貌，一边问一旁的素眠：“宁肃他什么时候来呀？”

　　素眠看了眼屋内的漏刻，道：“约摸着就快到了。”

　　“真的呀，那你今天给我梳个简单的发髻就好，不然一会儿他来了，我头发还没弄好，就没法见他啦。”

　　素眠劝道：“您是公主，这每日的梳妆自然是要仔细对待的。至于宁肃殿下，从今日起他就是您的护卫，以后还怕没有见他的机会？”

　　珊瑚想想觉得也对，然而就在这时，素香忽然从外面快步走进来，朝公主说道：“公主，宁肃殿下已经到了，正在宫门口候着呢！”

　　“哎呀！”珊瑚顿时顾不上梳妆了，随便捡起桌上一只珠钗插在发髻上，提起裙子就朝外跑，素眠也只得无奈地跟了上去。

　　出了寝宫，珊瑚远远就看见宁肃正跪在长秀宫门口，他身上依旧穿着昨晚表演时的那身纯黑色劲装，右侧腰间挂着青色长剑，尽管跪在地上的他双眼低垂表情恭顺地看着地面，可脊梁骨却挺得笔直，清早的微风将他束在脑后的长发微微吹起，让他看上去就仿佛一株遗世独立的荷花。

　　珊瑚又听到了自己的心砰砰直跳的声音，连忙快步迎上去，挥挥小手道：“你……你快起来吧，跪在这里干什么呀，门口的石板好硬的，上次我在这里摔了一跤，膝盖肿了好久呢。”

　　宁肃却不起身，用护卫之礼朝公主抱拳道：“回公主的话，臣虽为宁国皇子，可如今自请作为公主身边的护卫，自然就要遵守做护卫的规矩，向您下跪行礼是应当的。”

　　珊瑚眨了眨大眼睛，连忙道：“可是看着你跪着，我很难受啊。那……那反正我是公主，我说了算，你当我的护卫不用给我下跪，就这么定了！你快起来吧！”

　　“这……”宁肃有些犹豫。

　　珊瑚又说：“快起来啦，你都说了是我的护卫嘛，难道不听我的话呀？”

　　“是。”宁肃这才站了起来，但面对珊瑚的时候仍旧微微垂着头，做出一副恭顺的样子，尽管如此，宁肃的身形仍旧比珊瑚高出了许多，站直的时候，珊瑚都只能平视到他的肩膀。

　　珊瑚忍不住芳心乱跳地想：他……他好高哦！而且被阳光一照，似乎比昨天晚上看上去更好看了呢！他的眼睫毛长长的，眼睛亮亮的，鼻子很高挺，胸膛看上去也好宽阔，就像一面墙一样呢！站在他身边好有安全感呀！

　　雀跃的公主胡思乱想了片刻，又朝他身后瞄了几眼，疑惑道：“就你一个人来吗？昨晚我看，你不是还带着两个宫人吗，他们没有一起跟你来呀？”

　　“臣是公主殿下的护卫，哪还有带着宫人伺候自己的道理，今早何公公已经将臣的两名宫人领走，给他们差遣了宫中的其他活计。”宁肃解释道，“臣现在，只想尽到自己的责任，好好守护公主安全。”

　　啊啊啊，他……他这么想保护我呀。

　　珊瑚被他说得双颊微微泛红，心里也暖丝丝的，连忙道：“那好吧，我带你去看看你住的地方呀。素眠，宁肃的房间是哪一间呀？”

　　“奴婢来给公主领路。”

　　素眠将两人引到南面的那间空房外，珊瑚迫不及待地走进去观察，只见屋内布置了上好材质的床铺、蚊帐、衣柜桌椅，还摆放了一些花草盆栽，看着颇为素雅，这样的居住条件自然是比宫中其他护卫们好了许多，可是珊瑚却仍觉得不太够，回头鼓着脸问素眠：“素眠素眠，这房子会不会太简朴了呀，让宁肃觉得我在欺负他怎么办。”

　　素眠还未开口，宁肃就先一步说道：“公主莫要忧虑，在臣看来，这环境已经足够好了。臣是来给公主当护卫，不是来享福的，再说，若是给臣太多优待，想必宫中其他护卫也会有意见。”

　　“真的哦，那你不会生气哦。”珊瑚紧张地看着他。

　　宁肃低垂着头，道：“臣当然不会。”

　　“唔，那好吧，要是以后你有什么缺的，就直接跟我说，跟素眠说也行，素眠是我的掌事宫女，人可好啦！”

　　宁肃应了一声，“是。”

　　“嗯……”珊瑚又仔细在屋内转了一圈，觉得满意了之后，这才回到宁肃身边问，“你用过早膳了吗？”

　　宁肃顿了一下，回道：“……还未。”

　　“太好啦，我也还没用膳，那我们大家一起吃吧！”珊瑚开心地说道，“素眠，你帮我把桌子摆在院子中间好不好，今天早上空气很好呢，我想在外面吃饭。”

　　芸烟公主竟然想跟她的下人一同用膳？宁肃微微睁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其实一个月前，他在启程前往沈国充当质子的路上，听闻了不少关于这芸烟公主的传闻，且大多数都不是什么好事。

　　有人说，芸烟公主在宫中的生活奢华无比，每顿饭都要吃熊掌虎肉，宫中厨子做的菜稍稍不合她口味，就要被拖出去砍头；还有人说，芸烟公主十分苛待下人，宫人一旦有生了病或者年老的，她也不允许对方医治，直接草席一卷扔出宫外等死，说是京城郊区某座山上都已经堆满了宫人的尸/身。

　　百姓虽然知晓芸烟公主是皇帝唯一的女儿，对她宠爱是必然的，且策明帝也十分勤政爱民，百姓对策明帝十分爱戴。但这传闻传得久了，大伙儿自然还是对芸烟公主不太喜欢。前两年，百姓听闻芸烟公主长相美貌，还带着一片赞美和羡慕之情，但这两年民间的风向突然就变了，很多人提起美丽的公主，都说她是一脸狐媚之相，如若她再继续这样奢侈放肆下去，早晚会给大沈国招来祸患。

　　宁肃听到这些传闻后，自然猜到这其中肯定有夸大的成分，但恐怕芸烟公主生活奢靡和苛待下人这两件事，肯定是存在的。只是，他凭着外祖父从小教导他的那些权谋计策，隐约感觉出来，这大沈国的民间，怕是有人故意在放出对芸烟公主不好的消息，至于目的是什么，放出消息之人是谁，他暂且还看不出来。

　　所以，今天来长秀宫当值，宁肃早已做好了被公主苛待的准备，却没想到，她看上去似乎和外面传言的一点都不像，起码，她身上那份不谙世事、天真无邪的样子，肯定不是装出来的。

　　但无论如何，和公主同桌而食自然是不合适的，宁肃本以为一旁的素眠会开口制止公主，谁料后者竟然应了一声，便张罗宫人开始准备了。

　　宁肃更惊讶了，连忙道：“公主，臣只是护卫，怎可和您一同用膳，这不合适……”

　　“这有什么不合适呀，在我们宫里，一直都是大家一起吃饭的呀。”珊瑚说道，“以前，若是父皇母后和哥哥不来的话，就是素眠、素香和素月陪我一起吃。不过现在既然你来了，嘿嘿，那你和素眠一起陪我好不好？”

　　“这……”宁肃求助地看向素眠，后者却对他点点头，“宁肃殿下不必惊讶，公主一向是这样，您安心用膳就好。”

　　其实素眠心底不是没有过阻止公主的想法，可是看着公主望着宁肃殿下时那眼睛都在发光的模样，她不禁就想到了凌皇后，当年她不也是这么看皇上的吗？想着这两人此刻能共处在此，是帝后共同的默许，她也不想去顾及那么多了。

　　罢了，少女芳心萌动，又有谁能阻止得了呢？只盼她看上的这位少年，配得上她这明亮清澈的眼神吧。

　　宁肃还在犹豫，宫人们已经手脚麻利地将餐桌摆在了院子里宽敞的空地上，然后将一道道菜肴摆放上去，宁肃注意到那桌上共有八道小菜，还配着红豆枸杞粥，虽然菜品较多，可绝对没有外界传言的熊掌虎肉那么夸张。

　　“哇，好香啊！快来快来，我们一起吃呀。”珊瑚开心地拉住宁肃的袖子，就把他带到了餐桌旁，见他僵硬地不肯坐下，索性跳起来用双手压住他的肩膀，道，“你快坐下，我们一起吃嘛。”

　　宁肃有些不适应陌生人的接触，微微蹙眉道：“公主，男女授受不亲，您这样，我怕于您名声有损……”

　　珊瑚怔了一下，慢慢松开了手，有些委屈地看着他说：“我、我知道的，可是……可是我真的没办法控制自己，因为我很喜欢你呀……”

　　宁肃微微睁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