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有泪》扣子依依

22、询问

　　沈瑾玉赶回猎场营地之时，策明帝已然先一步回来了，沈瑾玉下了马来到帐篷外，看到周围黑压压跪了一大片的武将和侍卫，就知道他的父皇定然是动了大怒。

　　于是他稍微调整了一下表情，快步朝营帐走去，果不其然，才一走到帐帘口，就看见策明帝正怒火冲冲地指着地上两名跪着的副将怒喝：“临行之前，朕嘱咐你们多少次了？一定要看护好珊瑚的安全，别让她出危险，可你们二人是怎么做的？若不是今日宁肃救护及时，珊瑚若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朕定将你们五马分尸——”

　　“父皇！”躺在屏风后的珊瑚眼看着父皇越来越生气，终于不顾宁肃的劝阻，从踏上跑了下来，拦在那两名副将前哀求道，“真的不怪他们的，是我一定要学习骑马，他们又不可能不听我的呀，你不要怪他们好不好？今天那匹小马已经因为我的缘故死掉了，我不想看到其他人也因为我丢了性命……”

　　看着爱女哭得通红的双眼，策明帝不禁心疼了，降低了语调说道：“珊瑚，朕知道你心性善良，只是这两人位居军中副将，却连看护公主安全这种事都办不到，朕如果不惩处他们，也难以让军中其他将领们心服口服啊。”

　　“那……那父皇你不要杀他们好不好？我只是受了一点点小伤，明天我睡一觉就全都好了，真的！”珊瑚急忙道。

　　策明帝长叹一声，沉思许久，才说道：“罢了，看在公主这回伤势不重的份儿上，朕姑且饶你们一命。只是须得革去你二人的副将军衔，再打二十大板，你们重新从小兵做起吧。”

　　那两位副将原先根本没奢望过自己今天还能活着回去，闻言连连磕头谢恩：“谢皇上恩典！谢公主殿下恩典！”

　　两名副将被侍卫拉下去行刑之后，策明帝将视线转向了站在门口的沈瑾玉，没好气地冷哼一声，将桌案一拍，怒道：“你还有脸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你妹妹为了救你受了伤，我看你是一点感激都没有？！”

　　沈瑾玉闻言，重重地朝着地上一跪，低头用愧疚的语气道：“都是儿臣的错，皇妹受伤，儿臣也很过意不去。儿臣已经让人抓住了那名行刺的刺客，可是此人太过狡诈阴险，宁死都不肯说出主使他的人是谁，所以儿臣现在也不清楚，此人到底是想要刺杀儿臣，还是另有所谋……”

　　策明帝看着自己的儿子这一副唯唯诺诺没有本事的模样，心里就来气，怒道：“查！就算刺客死了你也必须给我查清楚！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朕以后如何放心将大沈江山交予你！”

　　“是，儿臣遵命！”沈瑾玉连忙道。

　　“今日你皇妹是为了保护你才受伤，你虽是太子，可朕也不能不罚你，回宫之后，你在东宫闭门思过十日再出来！”

　　“是。”

　　“父皇……”珊瑚想为自己的皇兄求情，策明帝却看着她说，“好了，你快点躺回去休息，你皇兄的处罚就这么定了，你也不要替他再求什么情。今晚你好好休息，我们明天一早就回宫。”

　　“啊，可是我们今天才出来啊……”

　　“你都受伤了，朕哪有心思继续围猎？还是赶紧把你送回宫去。”策明帝摇着头说，“唉，以后还是不要轻易带你出来了，等这次回了宫，你母后看到你受伤，心中不知道会有多难受呢。”

　　想到自己的母后，珊瑚顿时也不好再坚持了，她连忙道：“那我好好休息，伤口肯定很快就能好的，父皇你不要担心。”

　　“嗯。”策明帝点点头，看向陪在珊瑚身边的宁肃，道，“你今天做的很好，你有什么想要的，说出来，朕都可以赏你。”

　　宁肃平静回答道：“保护公主是臣分内的事，所以臣不求什么赏赐。更何况公主还是受了伤，臣更无颜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求赏赐了，陛下不怪罪臣，已经让臣很是感激。”

　　策明帝看向宁肃的眼神越来越满意，点头道：“不错，你性子不卑不亢，也挺稳重。”

　　说到最后，他又低声加了一句，“要是瑾玉的为人处世也能像你几分，该有多好。”

　　宁肃没有回应，却在心中复杂地想：陛下，您的儿子只怕根本没您想象得那么懦弱无能啊……

　　“珊瑚，你好好休息，朕先出去了。”策明帝带着下人朝帐篷外走去，临行前又叮嘱宁肃，“今晚就由你来守公主的帐篷，若珊瑚有什么事，你定要及时告知朕。”

　　“是，臣遵命。”

　　?

　　夜晚，宁肃站在珊瑚的帐篷外，右手按在腰间的长剑之上，静静地看着猎场远处的景色。因为太子遇袭一事，猎场四周都加强了防备，如今时不时就有一队侍卫从旁边走过巡逻。

　　宁肃在帐外站了一阵，确定没什么危险，便轻轻掀开帘子走进帐中，绕过屏风去检查公主的情况。见珊瑚仍旧沉沉地睡在榻上，手臂上受伤处的伤药也好好地敷在那里，他这才放了心，复又重新走出帐外。

　　却没想到人才刚出去，就看见不远处，沈瑾玉正从他休息的帐篷处朝自己走过来。

　　宁肃回想起太子今日的所作所为，不由暗暗握紧了腰间的长剑，低声道：“请太子殿下安，公主已经睡了。”

　　“嗯。”沈瑾玉点点头，“我进去看看她，你在外面守着就行。”

　　宁肃不禁有些迟疑，沈瑾玉见状笑道：“怎么，难不成你觉得我会趁今晚的机会，把我的皇妹杀了？”

　　“……”宁肃只好为他让出了道路。

　　沈瑾玉走进帐中之后，看到珊瑚侧躺在踏上，睡得似乎不是很踏实，眉头微微蹙着，他不禁叹了口气，俯身坐在床边小凳上，抬手拍了拍珊瑚的脑顶。

　　“唔……”本就睡得不安稳的珊瑚很快睁开了眼，看清面前的人是自己的皇兄之后，她立刻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皇兄……”

　　“躺下躺下。”沈瑾玉让她重新躺回去，说道，“你受了伤，皇兄心里一直担心，就忍不住想过来看看你，没想到你已经睡着了，吵醒了你。”

　　“没事的。”珊瑚软软地说道。

　　“伤口还疼吗？”沈瑾玉问。

　　“敷了药，现在已经不太疼了。”珊瑚说道。

　　“既如此，那刚刚你睡着的时候怎么还蹙着眉，看上去很难受的样子？”

　　珊瑚低下头，难过地说：“我还是忘不了那匹小马，脑子里一直想着它死去时候的样子。”

　　沈瑾玉道：“不过是一匹矮脚马，看那样子都不是纯血的，你若真的喜欢，回宫后皇兄让人再给你买一匹更好的。”

　　珊瑚立刻摇了摇头，“不用了，它已经不在了，再买任何小马，都和它是不一样的。”

　　沈瑾玉说：“既如此，皇兄让人将今天这匹小马厚葬，你心情会不会好一些？”

　　“嗯。”珊瑚点点头，感动地看着沈瑾玉说，“谢谢皇兄，我就知道，你跟我一样肯定也很心疼小动物的。”

　　沈瑾玉没有回答她的话，他思索了许久，才开口道：“皇兄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可以呀。”珊瑚点点头，“皇兄你想问什么？”

　　沈瑾玉盯着她满含纯真的眼睛说道：“今天你骑着马过来救皇兄的时候，那一刻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珊瑚愣了愣，才说：“怎么想的……我、我好像什么也没想啊，我就是想要保护你和宁肃，不想让你们出事。”

　　沈瑾玉闻言沉默了许久，才低头轻笑一声，说：“也对，正常亲人之间是该这么想的。”

　　“对呀对呀。”珊瑚点点头，拉住沈瑾玉的手说道，“皇兄皇兄，如果是我遇到什么危险，你肯定也会来救我的对不对？”

　　这一次沈瑾玉沉默了许久，才扬起微笑着对她点头道：“当然。”

　　说罢，他便快速挪开视线，起身道：“好了，你休息吧，皇兄不打扰你了……哦，对了，这个忘记给你了。”

　　说着，他便将刚刚一直藏在怀里的小白兔取出来，珊瑚一看到兔子立刻惊呼一声：“呀，兔子！今天发生了这么危险的事，皇兄你还记得帮我抓兔子，谢谢皇兄。”

　　沈瑾玉并没有说那兔子是宁肃抓来的，只是道：“不过你现在还伤着，就不要和兔子一起玩耍了，皇兄帮你把它养在旁边的木匣里好吗？”

　　“嗯，好。”珊瑚乖巧地答应了。

　　于是沈瑾玉将白兔搁置在帐中的空木匣里，又给它找来一些菜叶与水放在里面，这才对珊瑚说：“那皇兄出去了，你好好休息。”

　　“嗯，皇兄也早点休息。”

　　沈瑾玉微笑着朝她挥了挥手，走出帐子，便看见宁肃正一脸防备地盯着自己，他轻笑一声，什么也没说便朝远处走去。

　　只是没走出多远，就听见宁肃在身后说道：“太子殿下，无论您要做什么，还请您三思。您想要的东西，和您现在拥有的东西，究竟哪个更重要呢？”

　　沈瑾玉闻言冷冷一笑，回头扫了他一眼，说：“这话我应该原封不动还给你，宁肃，你又看得清自己心中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吗？”

　　宁肃不禁怔了一下，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沈瑾玉已然走远了。他看着远处天幕上漫天的闪烁繁星，心中渐渐泛起几分茫然。

　　是啊，从小到大，他想要什么，该学什么，几乎全都是外祖父一手教导出来的，他知道外祖父的教诲定然是对自己对国家有益的，然而他宁肃，似乎真的从来没有为自己考虑过，他到底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