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有泪》扣子依依

17、猜想

　　宁肃只好停住脚步，朝沈瑾玉下跪行礼：“臣谨听太子殿下教诲。”

　　沈瑾玉做了个请起的手势，说：“你也算我皇妹面前的红人了，不必向我行此大礼。”

　　说着，他慢慢从椅子上站起身，道：“皇妹去找父皇说出宫打猎的事，免不了又要争论起来，罢了，我也跟去看看吧，宁公子，有话我们路上说。”

　　宁肃便跟在沈瑾玉身后出了长秀宫，两人走在去往和睦宫的路上，身后还跟随着太子宫中的一群宫人们，宁肃正在思索着沈瑾玉想对自己说什么，就听他开口道：“宁公子，你身边那个叫小伏子的太监，还是挺有本事的。”

　　宁肃的眼睛不由猛然睁大——

　　自己让小伏子去暗中调查沈瑾玉的身世，本以为做得绝对不留痕迹滴水不漏，却没想到，沈瑾玉这么快就发现了？

　　那一瞬间，他心念电转，正想下跪认错，沈瑾玉却又说：“其实你若想知道我的身世，大可以来问我，这不是什么值得保密的事，只是这些年宫里的人为了不引起我伤心，不怎么提这事罢了，没想到时间久了，我的身世反而成了秘密一样。”

　　沈瑾玉的语气如此轻松，仿佛当年看着生母当面自尽的事情，根本不算什么似的。沈瑾玉表现得越平淡，宁肃的神经就越发紧绷，这位沈国太子果真不简单！

　　只是……他这么多年苦心给自己营造出一种光风霁月、不争不抢的形象，又是为了什么呢？那么小就失去了生母，从沈瑾玉的角度来看，其实他应该憎恨凌皇后才对，毕竟是凌皇后回宫刺激到废后宋氏，才让她自尽，可他竟然对凌皇后如此孝顺，这怎么都不像是正常人会做出来的事。

　　沈瑾玉已经是太子了，就算他再不受策明帝喜爱，那也是毫无后顾之忧，既然如此，他又为什么要演戏呢？如今这副温吞平淡的性子，连宁肃这个外人看着都觉得很假，难道皇宫里其他人看不出？

　　还是说，他心中还有什么别的目的？他已经是太子，将来皇位必定是他的，除非……沈瑾玉想早些登上皇位？！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宁肃后脑不禁渗出冷汗，不、不会的，倘若沈瑾玉真有这个想法，只怕策明帝就有危险了，沈国皇宫更会有大变！

　　一定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宁肃让自己快速冷静下来，然后对沈瑾玉说：“私自探听殿下的情况，是臣的不对。还请殿下责罚。”

　　沈瑾玉微笑着摇头：“我都说了，这不算什么，以后，你有什么想问的可以直接来问我。那些事都是过去了，我早已不放在心上，现在，我只希望和父皇、母后还有皇妹，过平淡幸福的日子。”

　　他既然都这么说了，宁肃只能回应：“……是。”

　　“不过，其实我对你也有些好奇。”沈瑾玉转头看向宁肃，“你此番来到沈国，真的甘心就一辈子待在这里吗？倘若你有什么别的想法，我或许可以帮你，你也不用……事事都从我皇妹身上下手，她毕竟单纯，我上次就告诉过你，千万别做什么惹我皇妹伤心的事，否则，别说是我，我父皇母后都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宁肃顿了顿，才说：“臣不明白殿下您的意思，如今，臣真的只想尽自身职责，做好公主殿下的护卫而已。”

　　“……”沈瑾玉沉默了片刻，没有在说什么，转身抬步迈进了和睦宫大门。

　　宁肃也跟了上去，才一进门，就远远听见珊瑚的声音：“我不管我不管，父皇你就让我去嘛！皇兄跟我说，猎场的风景可漂亮啦，可是这么多年了，我却从来没见过，嘤嘤嘤，父皇你是不是不喜欢女儿啦！”

　　策明帝用哄小孩的语气说道：“不是父皇不让你去，只是围猎的时候，弓箭都不长眼，万一伤了你，我和你母后都会伤心的。你就乖乖待在宫里好吗？回来父皇给你带很多好吃的，好不好？”

　　“不要不要，我就要跟你们一起去嘛。”

　　远远望去，策明帝正带着凌皇后在宫中阴凉处乘凉，珊瑚在一旁像只小兔子一样闹腾，就差没有学小孩子那样躺在地上撒娇打滚了。

　　策明帝和凌皇后均是一脸的无奈，这个时候见到沈瑾玉走进来，策明帝顿时黑了脸，指着他就训斥：“是不是你把这个消息告诉珊瑚的？我千叮咛万嘱咐，不让宫人把围猎的事情传给珊瑚知道，她怎么偏偏还是知晓了？！宫外那么危险，你还天天怂恿她往外跑，你这家伙是何居心！”

　　沈瑾玉见状连忙下跪，有些慌张道：“父皇，儿臣只是想着皇妹这些年一直记挂着出去围猎，所以想让她开心一些，才将此事告诉她，是……是儿臣思虑不周了。”

　　凌皇后也赶忙道：“皇上，瑾玉也是一片好心，您这又是何必？瑾玉，你快站起来说话。”

　　沈瑾玉却低着头不起身，“儿臣不敢……是儿臣太粗心了，但凭父皇母后责罚。”

　　“一件小事而已，都是一家人，何必天天提什么责罚的事情。”凌皇后见他不肯起身，只得示意身边的宫女蘅湘将太子扶了起来。

　　而刚刚还在闹腾的珊瑚，看到皇兄为了自己又被父亲训斥，哪还顾得上什么出宫游玩的事情，连忙跑到策明帝身边，拉着他的手臂摇晃道：“父皇父皇，你不要生气嘛，都是珊瑚不懂事，我……我不跟着你们出去围猎了，你不要生气，更不要责罚皇兄，好不好？”

　　策明帝看着女儿明明很想出去玩，却忍着难过努力给哥哥求情的样子，最终是长叹一声，心软道：“罢了，朕让你去还不行吗？”

　　“真的？”刚刚还心情低落的珊瑚听到这话，顿时高兴地瞪大了眼睛，揽着策明帝的手臂左右摇晃，“父皇你没有骗我吧？”

　　“朕什么时候骗过你？”策明帝无奈道，“不过你需答应我，此番出宫围猎，没有父皇的允许，你千万不能乱跑，明白吗？”

　　“嗯嗯嗯！”珊瑚开心地连连点头，“那父皇，宁肃也跟我一起去好不好，他可以保护我，这样你就更不用担心啦！”

　　策明帝看了眼站在旁边的宁肃，点头道：“这样也好，你也跟着一起去吧。”

　　宁肃立即下跪说道：“谢陛下恩典，臣一定尽责，守护好公主安危。”

　　策明帝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刚刚被蘅湘扶起来的沈瑾玉，没好气道：“你还呆在这里做什么？回东宫去忙你的事，没什么事不用天天过来看朕。”

　　“是。”沈瑾玉不敢犹豫，连忙应了一声就往外走。

　　珊瑚看着太子独自离去的背影，不由觉得很心疼，鼓着脸对策明帝道：“父皇，你干嘛总是对皇兄那么凶嘛。”

　　“唉……”策明帝轻叹一声，见沈瑾玉已经离开了和睦宫，便神色复杂道，“你太单纯看不出来，那孩子心思太深了，朕都看不透，你以后还是小心点为好。”

　　凌皇后立刻训道：“陛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哪有你这样离间人家兄妹感情的？”

　　“呃，朕……朕不是那个意思……”

　　“哼，父皇就是这个意思！我生气啦，我今晚不要陪你一起用膳啦，哼！”珊瑚一边说着，一边拉起宁肃就往外跑去。

　　“哎，那你做什么去？”策明帝立刻喊道。

　　珊瑚鼓着脸回头看向她父皇，“我去找皇兄一起用膳，哼！父皇你还是想想怎么跟母后道歉吧，她肯定跟我一样也生气啦！”

　　策明帝连忙转头去看爱妻的神情，发现凌皇后冷了脸，策明帝的心不由“扑通”一沉，连忙放软了语气：“阿初……”

　　凌皇后起身拂袖就走，“皇帝今晚独自用膳吧，臣妾累了。”

　　大沈皇帝连忙起身追了上去，“阿初……阿初……是朕错了，你别生气了……”

　　·

　　拉着宁肃一起跑出和睦宫之后，珊瑚很快就看见了她的皇兄，只见沈瑾玉并没有乘轿辇，就那么领着几个宫人，孤孤单单地走在回东宫的路上。明明此时还是初秋，天气仍旧炎热，然而看着他的背影，珊瑚却忽然觉得自己的皇兄是如此孤独和难过。

　　她连忙快步追了上去，一边跑一边喊：“皇兄，皇兄你等等我呀！”

　　走在前面的沈瑾玉脸上原先是面无表情的，听到这个声音后，他先是重重地闭了闭眼，等再睁眼时，脸上已然带上了平时那副温润的微笑，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向珊瑚，柔声道：“你怎么跟来了？”

　　“我……呼……我怕你难过嘛。”珊瑚终于追到了沈瑾玉跟前，努力解释道，“皇兄，你不要跟父皇生气，我刚刚已经替你训过他啦，都是他的错，你千万别难过呀。”

　　沈瑾玉笑着揉揉她的头发，说：“他是我父皇，自古以来，父亲训斥儿子都是应该的，我又怎么会跟父皇生气？傻妹妹，别担心，皇兄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珊瑚这才放了心，连忙道：“那我今晚去你宫里，陪你一起用膳好不好呀？”

　　沈瑾玉道：“皇兄宫里的小厨房做东西都很清淡，你从前来吃，不是总觉得不太合口味？”

　　“我不管嘛，我就要陪皇兄一起吃。”珊瑚缠着他撒娇道。

　　沈瑾玉只好答应了，“好好，那就跟皇兄一起回去吧。”说着，他瞥了一眼跟在后面的宁肃，问：“你的驸马爷也要一起来吗？”

　　“对呀对呀。”珊瑚点了点头，回答完才觉察出不对，登时红了脸用小拳头对沈瑾玉一顿乱揍，“不对不对，什么驸马爷，皇兄你太坏了！人家想来安慰你才陪你一起吃饭，你还拿我取笑！”

　　沈瑾玉一阵低笑，揽着珊瑚的肩膀朝前走去，“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走吧，带你回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