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TVXQ-2U）》百里秋水

6、六是二□的六

　　【六是二□□的六】
　　夕阳西下，透明的橙黄色犹如不请自来的客人，自顾自的把纯白色的橱柜涂成与自己相同的颜色，把沙发靠垫变得像刚出炉的牛角面包。这个距离普罗旺斯十几公里的城镇，有着我所见过完美的庭院。它不像ROSE太太的风格，明艳而跳跃，相反的，它精致又羞涩，却和它的主人一样，从骨子里透出优雅来。
　　我走到阳台关上玻璃门，靠着墙壁，拨金在中的电话。有天借住在那儿。
　　哪怕只是呼吸也好，我想听他的声音……
　　并没有出乎意料的，电话响了很久。我耐心的捏着手机，一点儿也不想挂断。在等待的间隙里我甚至偷偷在想：他在做什么呢？休息吗？还是在画他最喜欢的向日葵呢……
　　“您、您好……？”
　　一个微微带喘的声音匆匆响起，把我牢牢钉在当下。
　　——我没想过，真的是有天接起了电话。
　　“您好？”
　　他又问了一句，带着些许鼻音的声调，好像撒娇一样。
　　“朴有天，你能不能不要总是那么可爱……”我尽全力控制自己的声音，希望他听不出我在颤抖，“你想我了没有……？”
　　那头沉默了。我把耳朵贴近听筒，似乎听见轻轻吸气的声音。朴有天没有我厉害，他即使再用力隐藏，也会露出马脚。他好像要哭了。
　　其实我也手忙脚乱，慌不择言，只是我仍然能这样发问，而有天不能。他那么敏感，却又那么宽容……
　　“允浩……我想你，每天都在想……想你怎么还不回来，想去找你，连你吓唬我吃药的凶样子也想，想得要命……”有天忽然开始说话，絮絮叨叨，像个八十岁的婆婆。哦不，是个八十岁的、见到初恋情人时的婆婆。
　　“胡说什么，什么‘要命’……小心我回来教训你！”我想调侃，但是心脏突突的跳，提醒着那种莫名的恐惧。“金在中呢？我要问他你有没有好好吃药。”
　　“你这家伙，管家婆一样……”他终于笑起来，“你介绍的那位许医生说泡温泉对我有好处，在中哥开车带我来玩玩儿。”他顿了一下，“俊秀……也一起来了。”
　　“哦……”
　　我心惊胆战，话茬也接不下去，只好呆呆的念出一个单音节语气词。
　　一阵沉默。空白的时间好想能抓挠人的心一样，我想叫又叫不出，想解释又无从开口，好像一段歌曲放到高潮处就戛然而止，头脑里只剩下空荡荡的痛苦。
　　“你真讨厌，都不会吃醋吗？”
　　电话那头，朴有天忽然冒出一句嗔怪，这还不够，马上又嘀嘀咕咕：“我和别人出来泡温泉你也没意见，真是笨蛋……”
　　我扑哧一声笑了。
　　我知道，有天不忍心看我悬在半空，于是给了我一架梯子，让我得以着地。
　　——他爱我。
　　“我也想你。”
　　我在听筒上落下一个吻，犹如所有恋爱中的人一样沉溺其中，双眼微闭，虔诚而充满感激。
　　“允浩，你的声音，好像很累。”他总是这样，第六感准得要命。话锋一转，又变成顽皮的小男孩，“告诉你，我有魔法，如果你实在累得不行，就数264下，我马上就出现在你眼前……”
　　——我也爱他。
　　离开Jasmine Manor的时候，我从院子里摘了几枝jasmine，插在我黑色衬衣的口袋里。香气扑鼻。
　　jasmine是茉莉花，是属于东方的花朵。听说，附近的孩子们喜欢称呼我的母亲为茉莉夫人。
　　而这座茉莉庄园，也是她不久前离开人世的地方。我在这里住了三天，亲自操办一切。葬礼简朴素雅，人却来了不少，听说很多都是母亲生前救助过的孤儿和修女，她们划着十字为她祈祷，祈祷她离去后能够得到永久的宁静、平和以及安详。
　　而和她最后的一次相逢，被我那样轻易的错过了。
　　上车之前，ROSE太太和那个男人在说话。他的双眼微肿，显然一夜无眠。我推了推鼻梁上的茶色墨镜，转身朝另一个方向站着。我确实非常疲倦。
　　原来有些事情，即使可以释怀，也要用尽一生的时间……有天，原来宽容，是那么困难的一件事。
　　“如果你实在累得不行，就数264下，我马上就出现在你眼前……”
　　他的话忽然重回我耳边，让我得到了片刻的轻松。
　　ROSE太太结束了交谈，朝我走过来，期间回过头去向男人致意。她不再劝我们相依为命，因为她知道我不再怀恨。她一直是那么睿智而豁达的老人。
　　车子缓缓开动，车窗徐徐拉起。男人略显沧桑的一张脸和夕阳一起消失在我的视野里，渐渐看不分明了。我只记得他的唇微微颤抖，望着我，欲言又止。
　　再见了，爸爸。
　　我用韩语轻轻念出这一句，接着，慢慢开始数——
　　“1、2、3……“
　　我在距离ROSE庄园两公里的地方要求停车，忽然发现最后数的那个数字因为中途睡着已经忘记。我在懊恼中灰溜溜下车，告诉我亲爱的房东我想一个人待会儿，她笑笑，二话没说就答应。她的样子，让我想起奶奶。
　　薰风阵阵，花朵的香气飘荡在云端，洋洋洒洒，像要把我也卷到天上去。不远处紫色的波浪此起彼伏，一片要淹没所有感官般的美丽。路边卖干燥花的小推车都漆成棉花糖一样的嫩黄浅粉，蓝白条纹顶棚，有猫咪顽皮地跑动。所有的旅行者都会捎走这一份悠闲，带到自己的国家，让全世界都闻到普罗旺斯的芬芳……
　　“你要记得拍照片给我！”临走的时候，有天兴奋地像个孩子，深黑瞳孔盯着我，又是央求又是撒娇，“我总是画不出普罗旺斯的样子……网络上的才不够，再好的画家也画不好没有感触的地方。不过，我不能看到的话，你替我看也是一样……允浩，一定要记得哦……”
　　幸好我有随身带相机的习惯。
　　于是，拍下金发上缠绕着粉红丝带的漂亮小女孩儿一张、苹果树梢上系着的红色气球一张、远处起伏的紫色浪花一张、百里香铺天盖地的嫩绿一张、街角那家大门装饰满是鲜花的TOY STORE一张……
　　我心满意足的踏上归程，可一边走一边翻着回放，忽然又觉得不够。想了又想，终于明白过来，于是果断地在路边找了一位热心肠的美丽女士，把我本人也一同摄进这片天地里。尽管黑色衬衫还没换下并且满是灰尘，尽管胡子拉碴神色有点疲倦，但是……
　　——有天，这是，最爱你的人，站在你最爱的地方。
　　有的事情，如果忘记了结束的地方，那么，正好可以重新开始。
　　“一——二——三——四——”
　　我念念有词，嘴角带笑，招来路边许多人侧目。可能他们在想，这家伙真奇怪，要不要叫医生？想到这，我笑得更欢，脚步迈得轻快许多，路程似乎也短了不少。这，莫非是朴有天的功劳？
　　——好吧好吧，回去以后，我会更疼他的。
　　“二百六十二——”
　　ROSE庄园藤制大门的一角已经出现在我眼前不远处，我哼着歌，想着要不要再打一个给有天，问问他，魔法不灵验的话，是不是可以让我欺负一下……
　　“二百六十三——”
　　哦哦，是ROSE太太的车子。中途去买菜了吗？竟然也才到家……
　　“二百六十四——”
　　脚步还没来得及踩实，就听到我亲爱的房东太太在叫：
　　“郑，你有朋友来了——”
　　我侧过头，立马看见一个小傻瓜，顶着那颗金黄色的蘑菇头对我呵呵傻笑，好像刚刚才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裤脚脏脏，连个行李都没有……
　　“你数264了对吧？”朴小傻瓜忘我身上蹭。
　　“哪有！我是超人，超人不会累……不过，你是挖地道过来的吗？小花猫一样……”
　　“狡辩！”他索性搂住我的脖子不肯撒手，“你要不想我，我怎么会在这儿……”
　　总而言之，老天爷把这只脏兮兮的小猫咪带了到我的眼前。
　　这一切，让我觉得像是梦。
　　不过到底是或不是，我都已经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