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之恋曲》李风

86、尾声·命运的交错

　　山路上，一个小小的身影飞快地奔跑着。
　　是个小男孩儿。
　　男孩儿不过五六岁的年纪，浅茶色的头发挑染了淡淡的墨绿，配着男孩精致圆润的小脸蛋，如果忽略他一脸的焦急，倒是意外地有些好看。
　　“艾米！金艾米！你在哪！”男孩一边跑一边喊，“别躲了！回家吧！”
　　“韩沐亦你闭嘴！”女孩尖利的、带着哭腔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你让我一个人呆一会会死吗！”

　　韩沐亦停下了脚步。
　　倒是不会死啦……
　　“艾米，你在哪里啊？”他问。
　　没有回音。
　　韩沐亦于是加大了音量，又问了一遍。
　　“关你屁事！”金艾米倒是中气十足。

　　韩沐亦叹了口气，一边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一边大声道：“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大家都在找你你知不知道！你妈妈担心死了！她过生日还要担心你，你都不会觉得愧疚的吗！”
　　停顿。
　　然后是金艾米声嘶力竭的咆哮：“关你屁事！就你懂事！就你乖！什么都是你最好！你滚啊！你滚去给她过生日好了！”

　　韩沐亦悄悄地接近，从灌木丛上方伸手，一把揪住了蹲在灌木丛里的金艾米的花苞头。
　　“痛痛痛痛痛你放手啊韩沐亦你个王八蛋！！！！”金艾米一边捂住脑袋挣扎一边惨叫起来，“你坏透了你扯我头发！”
　　韩沐亦被她拉得站立不稳，手臂也被灌木丛的树枝划破了皮，却仍旧没有松手：“你先保证你不跑！你不跑我就放手！”
　　“你做梦！你放开我！”
　　“你……你也做梦！”韩沐亦咬着牙，死死地揪着金艾米的头发。
　　金艾米简直都要气炸了：“哇……韩沐亦你欺负我！你揪我头发！我要打死你！等我长大我要打死你！”
　　韩沐亦气得都笑了：“不用等你长大，你有本事你现在打死我！”
　　“哇……！！！”金艾米嚎啕大哭起来。

　　韩沐亦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却死活不肯松手：“你别闹了好不好，跟我回去！难道你还在山里躲一辈子吗！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金艾米也不回话，就是哭。
　　韩沐亦无奈极了：“那你总该告诉我你为什么哭吧？”

　　“你……你先放开我。”金艾米哽咽道。
　　“那我放开你，你不许再跑了。”韩沐亦说，“咱们好好商量行吗，你不跑，我就不抓你了。”
　　“我跑、跑又怎么样啊，”金艾米不服气，“反正你怎么都能找到我。”

　　“姐姐你讲点道理，”韩沐亦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膀，“你从小就在明阳山山脚下长大的，你要往哪一钻，我上哪找你去？”
　　金艾米想了想：“那、那行吧。”

　　韩沐亦便放开了她。
　　他之前半依在灌木丛上才够到藏在里面的金艾米，放开她之后，好不容易才找回平衡站起身来。
　　“行了，你说吧，”韩沐亦拍打着身上的树叶草叶和尘土，“你突然耍什么小脾气？”
　　“我……”金艾米顿了顿，“我妈妈……”

　　“……金艾米，你能不能先从这个树丛里出来？”韩沐亦无语。
　　“我！不！”金艾米十分坚决。
　　“……行行行，你是老大，你说了算。”韩沐亦举手认输，随即转身，背对着灌木丛坐下，“你说吧，我听着。”

　　“我妈妈的生日愿望，她说，要我变厉害。”
　　“……哈？！”韩沐亦没反应过来。
　　“我妈妈！刚刚！要强迫我变厉害！你没听到吗！”金艾米叫起来。

　　韩沐亦回忆了一下：“阿姨说的是，希望你成长为比她更优秀的姑娘……吧？”
　　怎么就变成强迫她变厉害了？
　　“怎么可能啊！”金艾米又哭起来，“怎么可能比妈妈厉害啊！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比妈妈厉害的女生啊！她就是逼我！她就是嫌我不好！不懂事！你们都一样！你们都……不讲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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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都行？
　　“不是……”韩沐亦试图讲道理，“这只是个愿望，阿姨也没说要逼你怎样……”
　　“什么叫‘只是个愿望’！”金艾米打断他，“那是我妈妈的愿望！我妈妈的愿望，哪个没实现啊！”

　　……这倒是真的。
　　艾米的妈妈，大概世界中心那种程度的无敌吧——只要是她想做的事情，大部分都一定会实现。

　　但是……
　　“你也不至于就因为这个就突然摔东西就跑了吧。”韩沐亦劝道。
　　“你觉得我妈妈，有多厉害？”金艾米问，“我要变得比她厉害，就等于我要会所有的乐器，我要成为世界首富，我要成为世界第一武功高手，我要成为世界第一情报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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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停停停停，”韩沐亦赶忙打断她，“我觉得阿姨说的，应该不是……这一方面的厉害吧？”
　　这一方面的厉害，感觉也是……不可复制的。
　　“那你说，我还有什么地方，能比妈妈厉害？”

　　“我希望我的女儿，成长为比我更优秀的姑娘，自信，优雅，乐观，勇敢，正直，却也永远不会失去内心的柔软。我希望我的女儿，拥有无限的勇气去直面世间的万般丑恶，也对弱者心怀善意和包容。”
　　“阿姨！”韩沐亦一下子蹦起来。
　　冷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两个孩子身边。

　　“妈……妈妈。”金艾米嚅嗫着站起身来。
　　“你是不是熊？”冷芯看着金艾米，“就这一点点小事，你就直接摔了盘子跑出来？把你能耐的！”
　　金艾米低着头，不敢说话。

　　“出来。”冷芯说。
　　金艾米乖乖地俯下身，从灌木丛下面七转八转地钻出来。
　　“你说说你，”冷芯点点她的小脑袋，随即把她的花苞头拆散了重新打理，“马上就六岁上小学的人了，出了什么事第一反应居然是钻灌木丛，你看看这头发乱的，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不是我弄乱的！”金艾米立刻甩锅，“是韩沐亦！他扯我头发！”
　　“阿姨我是为了抓住她！我不是故意的！”韩沐亦马上反驳。
　　冷芯皱了皱眉：“你爸妈怎么教你的，不管什么情况，都不应该扯女生头发。”

　　“对不起。”韩沐亦低下头。
　　冷芯顿了顿：“沐亦，我不是嘲讽你。”
　　韩沐亦：“……啊？”

　　冷芯：“我刚刚不是在嘲讽你，我是真的在问你，你爸妈没教过你吗？不能扯女孩子的头发。”
　　韩沐亦想了想：“确实没有，我也是因为爸爸做错了事情想跑的时候妈妈总会拉爸爸的小辫子才想说……不过阿姨你说得对，我爸爸从来没有拉过妈妈的头发。”
　　冷芯：“……正浣哥，也有做错了事情想跑的时候啊。”

　　她手底下飞快地打理好了金艾米的花苞头：“走吧，大家都在山下等着我们一起去医院呢。我要是再没找到你们，艾米，你爸爸要给你上演医学奇迹了你知道吗。”
　　金艾米抬头，有些诧异：“医院？为什么要去医院？爸爸的腿又怎么了吗？”

　　韩沐亦的眼睛却是一下子亮了起来：“小叔叔和小婶婶！！！”
　　冷芯含笑：“嗯，生了，是龙凤胎的弟弟妹妹哦。”
　　“哇~~！”两个孩子闻言，都高兴得蹦了起来，金艾米更是兴奋道，“那弟弟妹妹的生日，和妈妈是同一天呀！”

　　“阿姨阿姨，你知道弟弟妹妹叫什么名字吗？”韩沐亦上前，和金艾米一左一右地拉住了冷芯的手。
　　冷芯摇摇头，有些好笑：“这才刚生出来，沐亦你也太心急了。”

　　韩沐亦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总要有名字的呀。不过如果没有的话，我也能帮忙想名字吗？”
　　“哦？”冷芯挑眉，“你想给弟弟妹妹取什么名字？”
　　韩沐亦沉吟片刻：“弟弟的话，叫冷吃喝玩乐，妹妹叫冷沉鱼落雁，阿姨觉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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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姨觉得不怎么样。

　　七月一个晴朗下午的明阳山，有鸟的歌声，也有知了的叫声。
　　是盛夏呀。
　　冷芯牵着两个孩子沿着山路往山下的别墅区走，笑意被她抿在唇畔。
　　她今年，二十五岁。
　　从她逃出孤儿院，时间已过去十五年；从她决定拿下面纱，时间已过去八年了。
　　她和她爱的男孩子，她的弟弟，她的朋友们，都已经长大了。
　　而牵着这两个孩子走在山路上的时候，冷芯忽然就觉得，其实一切，从来都没有变过。
　　每个人，都是被上帝宠爱的小孩，来到这世上，彼此相遇，然后将命运的轨迹交错到一起。
　　这真是，无比美好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