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游天下 知谓》枕梦轻寒

5、峥嵘其一

　　楚天佑一行人出了都城一路往西，听闻太白山一代有王太后的消息。
　　“去太白山？”丁五味摇着羽扇为楚天佑扇风，想让他冷静下来：“有没有搞错啊，太白山在西边，我们要渡过黄河的！”
　　“这古之有云：黄河西来决昆仑，咆哮万里触龙门。”楚天佑笑道：“五味，难道你不想看看黄河之波澜壮阔？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啊。”
　　丁五味虽没听懂这话是何意思，却听到了金樽二字，念及长安之繁华，拍桌敲定：“去，有钱可赚，必须去！”
　　赵羽无奈摇头，对楚天佑微一点头，笑道：“五味，我可听说黄河之上有水鬼，你到时可别怕了。”
　　白珊珊应和道：“是啊五味哥，你别怕哦。”
　　丁五味本已想打退堂鼓，闻言挺起胸膛说：“子不语怪力乱神，谁怕了，走就走。”
　　楚天佑与赵羽对视一笑，叹道:“五味啊，这子不语怪力乱神，非是不相信有鬼神，而是对鬼神敬而远之，君子当正道在心，正念若衰，邪念则主。你不知道可别班门弄斧了。”
　　“你就是欺负我读书少，”丁五味眼珠一转，心道这老三怕是想抛下自己去黄河捞钱，那地界随便摸个都可能是古迹文物，不去可亏大了。“不管你说的再怎么离奇古怪，都是隔靴搔痒——白抓！黄河，我丁五味去定了！”
　　“君子一言，”楚天佑拢扇笑道。
　　“快马一鞭！”丁五味毫不犹豫接过，环视四周奇怪道：“赵羽呢，刚不是还在？”
　　楚天佑道：“小羽有一叔父定居黄河堤岸，此番过去，可不得送个信儿，探访一二。”

　　江湖上，最不缺少的就是传说。
　　传说里，最不缺乏刀光剑影，恩怨情仇。
　　昔日无相谷空空大师曾与二人论江湖，谓东尊沂阳，西畏水鬼，南避烂柯，北奉问剑。
　　此四者，沂阳派精修内劲，门下弟子以内力深厚见著；黄河水鬼尤擅水法，惊涛骇浪亦如履平地；烂柯谷医巫相辅相成，或可医死人肉白骨；问剑山独尊剑道，蕴养剑意以期人剑合一。
　　其中唯有黄河水鬼令人望而生畏，兴许是因为名号不同寻常，亦或是常与鬼神打交道？
　　这些丁五味自然不知道，他日常混迹的乃是市井江湖，非仗剑行天下之江湖，但是一路西行，临近黄河时，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黄河洸洋自恣，几个浑身湿透的人腾跃在河中，裸露在衣外的手臂脖颈以及颜面皆是久冻的青紫色，其中二人手中拎着个被水泡的发涨的尸体，只依稀能看出点原本模样，几人似乎发现了丁五味的行踪，汹涌河水中如履平地，靠岸后将尸体隔在他们中间，开口就要十万两，丁五味自是不肯，争执间，尸体忽然爆炸。
　　丁五味本就被吓呆了，不知是谁用手搭在他肩上，他不敢回头，只用余光瞥见一条青紫色的手臂，吓得哇哇大叫：“救命啊！有鬼！救命啊！”
　　“五味，五味。”赵羽与用力推了丁五味一把，“醒醒五味，你做梦了。”
　　丁五味猛的抱紧包惊醒，爬起来离赵羽远了三丈，方才拍着胸脯说：“好个赵羽，你要吓死我啊！”
　　赵羽茫然地看着他，道：“我关心你啊。”
　　“你不知道大晚上的不能拍人肩膀吗？”丁五味看着赵羽纯粹关切的眼神也说不出别的，得，他还真不知道。“早说了不要走夜路不要走夜路就是不听，每次走夜路都要露宿山林，这种地方阴气最重，就算是山里的人家也要敬而远之的！”
　　丁五味羽扇一指，只见一双绿色的眼睛正直直盯着他，当即哑了声，僵着身体不敢动。
　　楚天佑与赵羽顿时警觉起来，赵羽拔刀护在楚天佑身前，道：“五味，你小心回来，珊珊，你来点火。”
　　白珊珊应下，忙去了枯枝火石生火，丁五味退步当中不甚跌倒，楚天佑忙上前将人拎回来，赵羽横刀，一双眼杀意沸腾，与野狼对峙。
　　楚天佑不无担忧，“小羽，你重伤初愈，最好还是别妄动内力。”
　　赵羽颔首，一双眼仍死盯着野狼。
　　那边丁五味和白珊珊一起将火升起，还引了三个火把，火光亮起后，野狼慢慢退回黑暗，又过了一会，那双绿眼睛也不见了。
　　四人刚松了口气，却听到远处传来狼的哀嚎声，楚天佑与赵羽对视一眼，带着丁白二人往那处走去。

　　“这是……”楚天佑怔然，“捕狼？”
　　只见方才与他们对峙的野狼此刻被困在林中，更有一男一女二人分骨扒皮，不多时，只余一堆碎肉，一条狼皮。
　　“公子此言不对。”劲装女子拎了狼皮腾越站在他们面前，抱拳道：“在下辛停云，与晏叔受村民所托，猎杀此兽。此狼横行乡里，不知祸害了多少家禽，近日甚至想要咬杀落单的村民，我与晏叔吹了两日夜风，才堵到它。”
　　中年男子背负长剑，拎了肉骨，闻言道：“在下晏北，请教公子名姓？”
　　晏北问的是楚天佑，一双眼看的却是赵羽背后的长刀，就连辛停云也对赵羽兴趣更高，大有就地切磋之意。
　　“二位侠义心肠，令人佩服。”楚天佑不动声色向前两步，挡在赵羽身前，抱拳道：“在下楚天佑，受人所托送五味少爷和白姑娘往太白山去。”见二人仍好奇赵羽，只得说道：“这是我师弟，赵羽。”
　　丁五味虽不知楚天佑为何这么说，但他反应极快，当即摆出架子道：“是啊，人生地不熟的，错了投宿的时间，才露宿荒郊野外。”
　　辛停云本还好奇赵羽，闻此却皱眉道：“去太白山？可如今黄河一带不平静，只怕无人渡你们过河。”
　　“此言何解？”赵羽道：“我们一路来此，没听说黄河一带发生了什么大事。”
　　晏北一叹，“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是有关黄河水鬼门内之事……不知赵兄弟师出何门何派？可讨教一二？”
　　“乡野小派不足挂齿，切磋倒不急于一时。”楚天佑笑道：“我们总不能站在这里吧，血腥味散出去，怕要引来别的猛兽。”
　　辛停云目光落在丁白二人身上，失笑道：“是我疏忽，晏叔，不如请四位到我们落脚的地方休息。”
　　晏北点头应下，询问楚天佑，“公子以为如何？”
　　楚天佑与赵羽对视，目光微沉，“如此，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辛停云和晏北走在最前引路，私语道：“晏叔，这四人太奇怪了，告知我们此行为护送丁五味而来，隐约却以楚公子为尊。还有赵少侠，先前他与野狼对峙，口口声声称楚天佑为公子，一晃又成了他的师弟。”
　　“萍水相逢，何必追根究底？”晏北道：“我们又何尝据实相告？如果他们还能帮我们破局……唉。”
　　“晏叔。”辛停云握拳，“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爹爹会没事的，你还不信他吗？”
　　白珊珊与丁五味走在中间，瞄了一眼前后走着的人，叹道：“五味哥，这回我们怕是遇到真正的江湖人了，你扮做公公的名头可不管用。”
　　丁五味虽然害怕，但面子还是要撑起来，也不知是安慰白珊珊还是安慰自己，“放心，他们又不是打家劫舍的恶人，有五味哥在，不怕不怕啊。再说，还有徒弟和石头脑袋在呢，石头脑袋不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嘛，把心放肚子里吧。”
　　可是天佑哥现在都不许赵羽哥出手的。白珊珊回头看了眼后面轻声低语的二人，总觉得不容别人插足，心里泄气，低头一叹。
　　楚天佑与赵羽断后，轻声道：“小羽，关于二人所说黄河水鬼，你怎么看？”
　　赵羽思索片刻，道：“观晏辛二人，所言应不错，只是事关江湖武林，公子，我们还是不要涉足为好。”
　　“我明白，只是想去太白，非要渡黄河不可，”楚天佑一叹。
　　“黄河天堑向来掌管在黄河水鬼手中，他们从不为难普通百姓。”
　　“倘若我们没遇到这二人，或可借普通百姓身份渡河，可如今已然遇见，只怕没那么容易。”
　　“公子的意思是……”赵羽暗查周围，没有发觉什么不对，“或许有人暗随其后？”
　　楚天佑拢扇，拍拍赵羽肩膀，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莫要过于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