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游天下 知谓》枕梦轻寒

3、封刀其三

　　司马玉龙点了兵，带着汤乐和葛年寿即刻去往金鼎山，五羊峰，力求杀其猝不及防。
　　几千轻骑驰马出城，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就到了五羊峰，轻骑开道，沿途各处路口皆留人把守，层层递进，将此山围了个水泄不通。
　　少顷，葛年寿回报右侧山道上一行人神色匆忙，行迹诡异，正往山顶方向退离。
　　一行人停在昔日王太后落崖之处，曾经被王太后斩断的悬桥早已重建成一座悬索铁桥，已有半数人过桥而去。
　　葛年寿呼人放箭，却被司马玉龙制止，只劝降道:“尔等皆为我大楚子民，今日只为擒贼首，只要放下兵械降服，恕尔等无罪。”
　　那群人里走出一个蒙面男子，闻此冷笑道:“满嘴假惺惺的仁义道德演给谁看，可惜了赵羽一心忠君爱国，还不是落得个拥兵忤逆，不臣不孝的下场。”
　　“你放肆!”司马玉龙脸色一冷，不怒自威:“叶麟，若不是你散布谣言……”
　　叶麟不屑嗤笑，“是我散布谣言又如何？海捕文书不是你身后的汤乐所签，于城外围捕的不是你都城守军，至今没为他平反的，不是你司马玉龙?”
　　不等司马玉龙再说什么，叶麟忽而大笑道:“司马玉龙，你想见赵羽吗？”
　　“啧啧，当日赵羽拼了重伤杀出重围，分明是不信汤丞相欲治他于死地，可惜啊，你的股肱之臣没想过听他解释，相反，我倒是敬其孤勇，愿意听他的话，可惜人也太不识趣……”
　　司马玉龙紧握缰绳的手嘎嘎作响，眸中冷冽，语气像淬了雪，“你做了什么?”
　　“做什么?”叶麟看着左右抚掌大笑:“自然是折一折他的傲骨，熬一熬他的心气啊。你猜，他知道你回城却不去救他，是什么表情啊？”
　　“你想激怒我，让我失了分寸。”司马玉龙执剑下马，与叶麟隔着悬索桥对峙，“可是你犯了三处错误。”
　　“错一，你不该挑拨我与汤公君臣之宜。你欲用我对小羽的珍重，令我责怪汤公，君臣失和则庙堂不稳，天下不宁。可汤公摄政年余，我大楚百姓安逸其功不可没，本王即便对小羽有愧，该怨该恨的，也是我自己。”
　　“错二，你不该造势诬蔑小羽不忠不孝。小羽儿时由其父赵老将军教导，自幼奉行忠君爱国，万死不辞；少时与我同在恩师空空大师门下，所学所思，莫敢违逆。你陷他于不义，要么是为了逼他自裁以断我一臂，要么想让我们兄弟失和，祸起萧墙。却不知你有没有想过，这或许是将计就计，非乃你戕害忠良，而是小羽以自身引你上钩。”
　　“错三，你不该几次三番拿小羽大做文章。你自以为小羽牵我心绪，意在以他伤痛使我冲动行事，好入你彀中，却恰好证明了小羽不在你手中。”
　　司马玉龙言至此处，竟红了眼睛，“倘若小羽知道自己成为你们威胁于我的筹码，必……以死明志！”
　　“叶麟，你与你父叶洪窃国当权，不义弑君；你们，倒行逆施，苛政害民；你们，穷奢极欲，荒淫无道；你们，刚愎自用，利令智昏；你们之恶行，真是罄竹难书，你们万死难辞其咎!”
　　叶麟脸色变了几变，终究愤恨道:“那又如何，司马玉龙，你明知是局，不还是乖乖来做我这瓮中之鳖。”
　　司马玉龙冷声道:“是，我明知道，依旧要来，告诉我，小羽在哪里。”
　　“想知道赵羽的下落?”叶麟狂笑:“那你走到铁索桥中间来，只你一人，我就告诉你。”
　　司马玉龙举步欲前，汤乐和葛年寿跪地劝道:“国主，不可啊，侯爷若在此，也绝不会同意。”
　　“汤公所言，我明白。”司马玉龙握剑，决然道:“然而事关小羽，我不得不冒险。”

　　司马玉龙依叶麟所言独身走到悬索桥上，仗剑而立，道:“我来了，告诉我，小羽在哪？”
　　叶麟见他真置己身于险境，既觉荒诞，又觉真不愧是司马玉龙能做出的事，嗤笑道:“赵羽早死了，不过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了，放箭!”
　　“你卑鄙!”司马玉龙虽有所防备，但悬桥上施展多有限制，他挡得了一时，却总有体力不支之时，而身后虽有兵士众多，却无法到桥上护持。
　　“我卑鄙，你是位真君子。”叶麟大笑不止:“你可得感激我，黄泉路长，抓紧些，还能赶得上你那好兄弟。”
　　他故技重施，令人拿装了毒药的弩箭射向司马玉龙，而司马玉龙一直留神防范，向后弯腰凌空躲过，回旋时险些一步落空，幸而及时靠住桥两边的悬索借力站稳，只是这样一来悬索桥便在山涧中左右摇晃，羽箭密织如雨，愈发不好闪躲。
　　汤乐与葛年寿心急如焚，却无法上桥相救，葛年寿虽然已经派人从后山上行，可到逆贼一党身后还需不少时间，怕只怕这段时间内，国主遭遇不测。
　　司马玉龙脚下又是一空，急忙伸手抓住铁索，眼见一箭疾来，千钧一发之际，却有一长刀凌空而至，挡住羽箭，且去势未颓，定在司马玉龙身前三寸。
　　“国主，我来了！”是赵羽骑马疾行，“谁敢伤我国主，伤我国主者，死！”
　　司马玉龙猛然回头，惊喜非常，微勾起唇角笑道：“小羽！”他就知道小羽一定还活着，虽不知小羽这些时日去了何处，经历过什么，但只要他出现在面前，司马玉龙就安心了。
　　赵羽自马上旋身腾跃而来，扶了把司马玉龙，关切道：“国主，无恙否？”
　　“我没事。”司马玉龙重重回握赵羽，虽看到赵羽面色苍白，现在却不是适合寒暄的时机，只得暂按担忧。
　　赵羽见司马玉龙暂时无碍，便取刀挡在司马玉龙身前，示意他往汤乐方向退走，而叶麟一行人似乎也被赵羽突然出现吓住，竟眼睁睁看着司马玉龙退到安全范围。
　　眼见赵羽也要往后退，叶麟才稳了心神问道：“赵羽，你没死？”
　　“逆贼，你还没死，我就算是到了阴曹地府，也得爬回来。”赵羽横刀，肃然道：“你以为区区百人能拦得住我？今日国主能到这里，你就该明白我还活着，国主或许仁厚，我却要来亲手取你性命。”
　　叶麟身后忽而传出喊杀声，原是先前葛年寿派去自后山登顶之人到了，此时叶麟前后夹击，见大势已去，叶麟决定破釜沉舟，登桥走到赵羽近前，与其战到一处。
　　以赵羽之武功，司马玉龙本不该担忧，只是赵羽与叶麟交手未见多少优势，甚至稍显力弱，似有重伤未愈之态。
　　身后喊杀声渐止，叶麟到底不如赵羽，眼见即将身首异处，却突然将内力灌注剑身劈像桥索，说：“赵侯爷，司马玉龙将你视为兄弟，更让你官至领军将军，掌天下兵要，叶某不才，怎么也得拉你做垫背。”
　　赵羽再想阻拦已是来不及，只唯恐叶麟坠崖不死，故而也将内力灌注于刀，掷向叶麟心口。
　　“小羽!”司马玉龙目眦欲裂，眼前一幕与多年前母后落崖重合，更遑论当年小羽就曾为救自己落崖，踉跄两步跪倒在地，一时竟不知所在何时何地，只觉得心口像空了一块，仿佛悔恨哀恸的不是自己。
　　汤乐颤巍巍地靠近悬崖，本想扶司马玉龙起身，余光向下一瞥，却见一个白衣人费力拽着桥索，惊喜喊道:“快快，快拉侯爷上来!”
　　司马玉龙猛然抬头，眼中泪光未褪，喜色涌上眉梢，“小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