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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镜魔 ...

  •   转眼间已过八年,卓镜澜已然十六岁了,这八年他过得不算滋润,但比起上一世饱受欺压任人宰割的日子,已经强上太多。风清初也许算不上是位多么优秀的师尊,但他至少是个正直温柔的人,卓镜澜从小没有父亲的照拂,风清初作为他的师尊,对他如兄如父,竟也难得令他心中多了一份不曾拥有过的温暖。

      八年时光算不上长,但卓镜澜天资聪颖,风清初传授给他的知识,他已学得七七八八,再过个三年五载,怕就可以同他的师姐溪风一样,自行选择前路去了。风清初在两年前将溪风送出了三清宗,他的师姐选择前往卓镜澜曾经的故乡极北之地,去那里改善凡人的生活,他最终还是没能和风清初亲自前往,虽感遗憾,但溪风的选择让他很欣慰,原因……大概是觉得一个人能放弃大好前途,却为了他人奔赴苦难这件事……令他觉得不可思议吧?

      除此之外,卓镜澜的修为精进也少不了风清初和燕重天的功劳。风清初每日悉心为他准备的药浴,里面都是他亲手栽培的药草,每一株都是价值千金的上好品质,燕重天似乎也是看在风清初的面子上,对卓镜澜的教导愈加认真且严格,如今倘若一较高低,卓镜澜的实力怕也不逊于燕重天自己的徒弟们。

      卓镜澜依稀记得上一世,应该也是在这个时间节点,在他落魄之际,认识了一位来自魔界的高人。那年三清宗的门主闭关修炼,期间却正逢妖界动乱,上任妖王死于非命,妖界内部纷争不断,战乱不休,有不少妖物为了活命,想要逃往人界。

      当时燕重天被派往南方帮助当地的修真人士驻守妖界入口,三清宗的几位仙主也都因为四处逃窜的妖物在人界胡作非为而忙得头晕脑胀。留在三清宗的仙主,只剩下丘麓山仙主洞婉婷,以及虽然没什么用但可以治病救人的风清初。

      洞婉婷是三清宗唯一一位女性仙主,其人琼姿花貌,质如蕙兰,可算得上是位倾国倾城的美人,且三界之内再难找到比她更擅长结界阵法之人,所以将她留守在三清宗内,也让众人安心不少,毕竟就算有宵小之辈想要趁虚而入,也难逃出洞婉婷的妙境仙法。

      可也不知是不是赶巧,魔界近百年却出了一位奇人,此人名为镜魔,据说可以通过镜子在世间来去自如,但需要让镜子染上特有的魔气,才能借此往来。当年此人得了魔界至尊之令,趁三清宗手忙脚乱之际潜入宗门内部,只为盗取上清阁内藏着的禁书。

      按理说镜魔实力雄厚,盗取禁书也十分顺利,却在逃走时遇到了一位神秘人,对方一身黑色的斗篷,看不清容貌,动作迅捷得将镜魔一掌击伤,但镜魔拼尽全力护着禁书,依旧从镜子中流窜而出。身受重伤的他恰好碰上了被师兄弟们派来砍柴的卓镜澜,至此,是卓镜澜人生转折的另一个节点。

      当然,这一世卓镜澜也没打算放过镜魔,他如同上一世一样,坐在玉灵山后山的野树林子里。因为是大半夜,巡逻的弟子也基本不会来这里检查,卓镜澜很轻易的便找到了上一世自己砍柴的地方。那时候的他虽然对前途和同门师兄弟心灰意冷,心中却还是较着劲,不想离开这仙门洞府,所以几乎对同门提出的过分要求一一应下,现在想来,确实是傻。

      沉静的夜感受不到一丝的气息,只有寒冷的风如同匕首般撕割着萧瑟的树叶,发出令人齿寒的响声,墨色的云几乎将明月笼盖住,看不到一丝光明,只剩下寂静的黑暗,将四周完全淹没。卓镜澜手握陌刀,双眼紧闭,透过细小的声音,捕捉到了空气中不同的变化,当即手起刀落,寒光一闪,一道黑影发出一声惨叫,来人被他当场戳在了地上。

      “何人?!!”镜魔心神慌乱,本以为逃出生天,谁知下一秒却被人禁锢在地上,他扭头一看,是一柄黑色的陌刀,直愣愣的插进了他的大腿,一股黑色的血顺着伤口喷涌而出,溅了一地,镜魔望着那陌刀心神一震,三清宗内……不,应该说修真界内最强的人,也是少数使用陌刀的男人,燕重天?

      不对,镜魔冷静下来,他明明得到消息,燕重天带着他的几名得意弟子,全部赶往南方对妖界进行防护,根本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镜魔一边利用魔力恢复伤口,一边四处张望,随即看到一个人影从树上跳了下来,一步一步朝他走了过来。

      “……魔界的东西,来三清宗?嗯,让我想想……”卓镜澜像是故意逗他,一手托腮,摸了摸下巴,一挑眉道:“为了那本禁书?”

      “你是何人?!”镜魔警惕的望着来人,此人样貌看上去不过双十年华,一头乌发简单的系成高高的马尾,额间的碎发微微遮住他的双眸,却掩盖不住他俊朗的眉眼,高挺的鼻梁下,一张性感的唇勾起一抹笑意,却不知为何让他无比恐惧。

      “这重要吗?”卓镜澜反问道:“你都快要死了,还在乎我是谁吗?”

      “……哼,小小伎俩,以为能要我的命?”

      镜魔抬手一挥,腿上的陌刀被他猛地拔了下来,虽然伤口没有完全好,但好歹止住了血,他迅速将刀投向来人,卓镜澜却轻轻一闪,稳稳地接过刺向他的刀,在空中转了个身,再次砍向镜魔的脖子,不过刀锋一闪,刀刃却在即将砍中镜魔的时候停了下来。

      镜魔本想借机逃跑,却没想到被对方迅速的反应惊到,脖子上传来的冰冷触感,吓得他立在原地,不敢动弹。如果不是因为先前被那个神秘的黑衣人伤到脏器,镜魔此时绝不会任由对方压制,只可惜他现在使用的魔力有限,根本无法用出招式反抗,但所幸对方似乎并没有下手的打算。

      “想活……还是想死?”卓镜澜不紧不慢的缩进刀刃与镜魔的距离,镜魔咽了口口水,慌忙喊道:“想活!自然是想活!小兄弟你要我怎样直说便是!”

      “如此……把你偷到的东西给我。”

      此次前往三清宗偷取禁书,只有镜魔和魔界的魔王知道,按理说其他人应该并不知道他手上的东西,先前那位黑衣人,也是在自己已经得到了东西准备跑路时才出现的。镜魔诧异于眼前的男人是如何得知自己手上的是禁书,但又不敢直接问他,只好求饶道:“好汉饶命,我是立了生死状才来这里取东西的,若是被我家主人知道,我……”

      “哦?也好,那就是想死了?”还没等镜魔说完,卓镜澜的刀猛地用力,几乎砍断了镜魔半截脖子,镜魔心中一惊,疼痛和对死亡的恐惧,让他当场忘记了与魔王的约定,将手中的禁书直接扔给了卓镜澜。

      卓镜澜抬手接住禁书,低头确认了一下,确实是真货,便收回了自己的刀,看着镜魔蹲下身,用魔力止住脖子上的血。

      上一世,因为他的师兄弟想要过来折辱他,恰巧镜魔出现,卓镜澜看到镜魔与几位师兄弟大打出手,最终两败俱伤。

      因为长期受辱,他选择救了镜魔,将那几位师兄弟补刀,一一杀害,又费尽心力将镜魔医治好,才从他那里获得了禁书。不过这一世,卓镜澜懒得再做那么麻烦的事了,他已经通过燕重天获取了各种苍洱山的心法秘籍,又被悉心教导,身手早已和上一世的自己不在一条水平线上,也根本不用再怕一个受了重伤的镜魔。

      “滚吧,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或许是因为上一世镜魔的确对他有恩,即便是报了他的救命之恩,也算两清了,卓镜澜并没有杀他的念头,对方却低着头,嘿嘿一笑道:“没想到正派人士中,也有你这样对禁书充满兴趣的人,怕是三清宗也要完蛋了……”

      “……还不滚?想死?”卓镜澜双眉一皱,陌刀发出一阵寒光,吓得镜魔慌张逃窜,卓镜澜望着他的背影,没有理会,将手中的禁书放在怀中,打道回府了。

      密林中,一道黑影气喘吁吁的飞驰而过,镜魔这次事败,不仅丢失了禁书,没准还会使三清宗增强防御,变得更难入侵,他若直接回归魔界,即便魔王饶他不死,只怕也不会轻易放过他,镜魔心神不定,打算隐姓埋名,先在人界潜伏一段时间再说。

      就在此时,一人突然从天而降,截住了镜魔的去路,镜魔吓得后撤两步,不禁咬牙切齿,暗呼今日怎会如此倒霉?却不料一抬头,对上了那人被面巾遮住的脸,只剩一下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在暗夜中隐隐泛着光泽。

      “……是你?!”镜魔几乎被吓得魂飞魄散,此人正是在上清阁内,将他一掌打伤的神秘人。那人二话不说,上前一步伸出手,镜魔连忙后撤,那人洁白如玉的指尖上却猛地窜出一道黑紫色的光,如同锁链一般讲镜魔的身体捆绑起来,镜魔还没来得及吼出声,那人的另一只手便如同利刃一般插入到镜魔的胸口,冰凉的手掌透过血肉,紧紧地握住了那颗跳动着的心脏。

      “……归于大地吧,我将……”清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镜魔的身体没有感受到疼痛,他的双眼被白色的光所笼罩,不知为何,之前的恐惧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从未有过的平和。

      “赐予你永恒的安宁……”

      随着肉块碎裂的响声,镜魔身体上如同锁链的紫黑色物体渐渐消失了,那人抽出自己的手,镜魔的尸首摔落在地面上。随后,他叹了口气,轻轻一抬手,镜魔的尸体便化作一滩黑色的血水,钻入了他的掌心中,而地面上空空如也,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卓镜澜在路上随意翻看了一下禁书,上面的内容他大抵都知道,所以只是温习一番,此次从镜魔手中夺书,也不过是不想自己的东西落到别人手上罢了。他回到万叶山的竹屋时,已是丑时,却发现风清初的房间竟没有灭灯。

      平日里虽然也有熬夜的时候,但风清初在无事时作息是很规律的,近几日似乎也没有急于需要处理的事物。况且为了锻炼卓镜澜,风清初也开始将手头的疑难杂症交给他,让他先做处理,再由风清初检查补漏,卓镜澜也并没有被安排到这些东西,他不由好奇,快走两步到了风清初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师尊,这么晚不睡,可有需要徒儿帮忙的事?”

      里面没有动静,卓镜澜等了片刻后,才听到风清初的声音传来。

      “……不必了,徒儿先去睡吧,为师……这就睡了。”

      不知为何,总觉得风清初的声音显得有些慌乱,卓镜澜这几年间和风清初相处惯了,渐渐地也熟悉了对方的性子,风清初第一个弱点,是不太擅长和陌生人打交道,但和小孩子相处起来却没什么压力,当然,对燕重天这种相处久了的人也还好。

      而且,风清初几乎不撒谎,或者说,他并不擅长撒谎以及隐藏自己的情绪,所以风清初若是撒了谎,卓镜澜很容易便能看出来,就比如现在,他的师尊一定有事瞒着他。

      “师尊是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徒儿去热壶水来?师尊若不舒服,徒儿怎么安心一个人睡?”

      风清初的第二个弱点,就是很少拒绝别人,尤其是他身边真正关心他的人,他几乎无法拒绝对方的好意。就是因为这样,即便他觉得燕重天对他的好会让他感到困扰,却依旧不好意思强硬的拒绝,只能一直委婉的告诉燕重天,当年的事不是他的责任。不过燕重天这种人实在过于死脑筋,风清初的拒绝对于他来说,与其说是拒绝,倒不如说更像是一种欲拒还迎。

      “……也好,那就麻烦镜澜了。”

      果然……

      卓镜澜在心底暗笑一声,转身去院子中接了桶水,提着水桶回到风清初房门口。卓镜澜没有敲门,而是轻轻将门推开。风清初没有穿外衣,只穿了一身白色的里衣,长发也略显凌乱的披在身上。他坐在床边,一抬头便对上了卓镜澜的眼睛,不知为何眼神有些闪烁,卓镜澜看着他缩在床上,抱着自己的膝盖,似乎在刻意拉开和他的距离。

      没有选择直接靠近,卓镜澜将水桶里的水慢悠悠的灌进壶里,放在小炉子上,这才走到风清初身边,缓缓蹲在他身边,风清初微微缓了口气,道:“劳烦徒儿了。”

      “是徒儿疏忽了,晚上睡不着便出门透了透气,没想到师尊身体不适……”

      “……徒儿出门了?”风清初双眉微蹙,轻声问道:“外面……没什么不妥吧?”

      “自然。”卓镜澜点了点头,露出一副疑惑的神情。“三清宗有洞师叔坐镇,能有什么不妥?师尊何出此言啊?”

      “……没什么,我就是……嗯,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出了什么事……”

      风清初将半张脸埋在手臂里,只剩下一双漂亮的眼睛,细长的睫毛如同蝴蝶的翅膀一般,随着他不安的眨眼,翩翩起舞。

      其实早在三清宗将大部分仙主派遣出去时,他便有过不好的预感,所以这几天夜里,他都很谨慎的注意着来自外界的异动。

      只可惜等到他察觉时,对方已经得手了,虽然已经处理干净,但对方身上的那本书却不见了。风清初知道对方没有离开过三清宗的境内,那本书大概是被他藏到哪里了,只是那东西万一被普通弟子发现,也会牵扯出不少事端来,让他心中平添了一份不安。

      “师尊不必担忧,若是当真出了事,洞师叔自会处理……若师尊还是不舒服,不如徒儿去熬点宁神汤?”

      “……无妨。”

      风清初摇了摇头,打算隔天去三清宗内找一找,说不准能在别人之前先发现那本书的去处。

      “水好了,师尊先喝点水吧?”

      卓镜澜起身给风清初倒了水,一边仔细吹凉,一边望着对方的眸子。其实他心里已有定论,洞婉婷对自己的结界相当自信,即便镜魔通过几日前被送进上清阁的宝镜潜入成功,恐怕洞婉婷也不会发现,就算发现了,以洞婉婷的实力,也伤不了镜魔如此重,三清宗内唯一能将镜魔重伤的人,除了风清初,再无他人。

      只可惜镜魔当年并没有看到伤他之人是谁,也未曾判断出对方的招式出自何门何派,再加上风清初一直隐藏自身实力,从未在外露出过马脚,别说是魔界的人,就算是三清宗门内的人,应该也没有能看穿风清初的人才对。毕竟在所有人眼里,他就只是个无所事事,偶尔被请出来替人看个病治个伤的大夫而已。

      风清初接过卓镜澜递过来的水,浅尝一口道 :“镜澜,为师这几日可能不在万叶山内……你且自行修习吧。”

      “为了何事?徒儿帮不上忙吗?”卓镜澜好不容易透过镜魔抓到了风清初一点把柄,怎会轻易放过,对方见他这么问,静默了片刻,半晌才吞吐道:“……为师,为师丢了东西,想去找找看……”

      “是很重要的东西?反正这几日也无事,不如徒儿陪师尊一道去找,如何?”

      “唔……”

      风清初愣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己又白又嫩如同小糯米糍般的徒弟长大了之后,总觉得有股令人无法忽视、挥之不散的压迫感一直笼罩在他周身。倒也不是令人无法接受,只是偶尔被对方那双墨色的瞳孔注视着,仿佛剥开他的皮肉,直视他的内心一般令他感到无所适从。就如同现在一样,即便自己说了谎,恐怕也会被轻易揭穿,风清初有点想哭,但是对方是他亲手带大的徒弟,他又能怎么办呢?

      “……难不成……”卓镜澜的语调上挑,带着些意味不明的态度,风清初心中一紧,卓镜澜却轻笑一声道:“师尊丢的……是什么不可见人的私密物件?”

      风清初内心长叹一口气,但卓镜澜那语气,仿佛是在故意逗他一样,让风清初有些郁结,不由得摇了摇头道:“也、也不是什么私密物件,只是……是……为师的日记,写了些琐事罢了。”

      “……原来如此,那确实不好让外人看到。”卓镜澜忍不住唇角的笑意,风清初是真的不会撒谎,明明随便扯个理由就能打发了自己,偏偏要找这种没头没脑的话来搪塞他。既然如此,他自然不可能放弃这个机会。

      “师尊不必担忧,徒儿明日随师尊一道去找,绝不会翻阅师尊的东西。”

      “额……”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风清初一咬牙,猛地把水杯塞进了卓镜澜的怀里,一掀被子把整个人埋了进去,片刻后才呜呜囔囔的从被子里发出声响:“随、随便你吧,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骗不到人就开始恼羞成怒了,卓镜澜拿着风清初喝过水的瓷杯,坏笑着将里面剩下的水一饮而尽,道:“那徒儿明日同师尊一起,今日就先回去歇着了。”

      说完,卓镜澜大步流星的离开了房间,风清初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才猛地坐了起来,这下可糟了,现在不单要找到那本禁书,还得时时看着他的好徒儿,莫叫对方先寻了去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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