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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万叶仙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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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叶山怎么也是仙山洞府，即便外界再怎么嘲讽仙主风清初手无缚鸡之力，他这万叶山也的确是块宝地，不仅灵力充裕，风景绝佳，而且群山遍野长着各种奇花异草，森野烂漫之间，透着一股绝妙的清香，仿佛只需拿鼻子闻一闻，便能增加个几年修为。
当然这也只是卓镜澜夸张的想法而已，毕竟是他自己选的地方，不管好与坏总要受着，若是心中排斥，怕是会被风清初看出什么端倪来。
不过到了风清初的洞府之后，卓镜澜是真的不想掩饰表情的黑下了脸。别人的洞府，不说是珠光宝气，也合该是雕栏玉砌，楼阁台榭，不说是琼楼玉宇，也该是雕阑玉砌，朱甍碧瓦，可风清初的洞府，居然只有几间简单的竹屋，竟连个像样的瓦房都没有。
“那、那个……”
似乎看出来自己新收的徒儿表情透着一股子诡异，风清初有些不好意思的蹭了蹭鼻尖，刚想说话，竹屋里便跑出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来，她一袭白紫相间的长衣，墨色的长发简单的用一根簪子束成发髻，长相算不得惊艳，却带着十足的灵气，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藏着些许狡黠。卓镜澜觉得对方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来她是谁，那姑娘年纪没大上卓镜澜几岁，性格倒是落落大方。
“师尊，我按您说的，收拾出来一间新的竹屋……哎？这是我那小师弟嘛？”
女孩儿看见了卓镜澜，眼睛一亮，上来就捉住了他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又道：“看着怪可怜的，师尊，我去帮他烧些水洗洗身子。”
“也好……”
风清初点了点头，又对小姑娘道：“溪风，我前些天刚拿了些新布回来，你做些衣物来吧，他这衣裳还是上山时外门的小徒弟们给的，有些不合身子。”
“没问题！”
名叫溪风的姑娘干起活儿来毫不拖沓，风一样得跑去忙了，风清初领着卓镜澜到了收拾好的竹屋，虽然简陋，但好在干净整洁，风景也不错，又是一人一间房，卓镜澜勉强倒是能接受。毕竟在柳素枫的洞府，他因为身份问题没能和其他弟子一样睡在专门准备好的房间，反而是和下人一道，住进了大通铺。
“溪风比你先入门一年，你合该叫她一声师姐，这几天她会照顾你，徒儿刚来，还是先熟悉一下环境吧，为师过几日再来教你。”
风清初的为人干净得让人一眼就能看透，卓镜澜打量着他，发现这人跟徒弟说话也是轻轻柔柔的，倒是跟在外人面前一样，他抿了抿嘴，低声道：“师尊，为何这里不见其他师兄弟？”
“你刚来，为师便没有来得及说……”风清初眨了眨眼睛解释道：“为师门下加上你，一共六位徒弟，你最小，是他们的六师弟，溪风是你五师姐，至于你的三位师兄和另一位师姐……嗯，他们基本上算是出师了，除去真的遇上解决不了的事会来信求助为师，平日里大抵是遇不见的，若是日后有机会，再介绍与你便是，不必着急。”
“……徒儿知道了。”卓镜澜点了点头，风清初看他没有要问得了，便退出了房门。
接连两三日，风清初一直在他那间竹屋里面，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倒是卓镜澜的师姐溪风，为人热情，一直把他当自己弟弟一样照顾，每日三餐都是她送过来，怕他闷着，还会带他四处逛一逛，让卓镜澜大概熟知了万叶山的弟子们平时都在忙些什么。
万叶山与别的山头相比，似乎唯一的优势就是土壤足够肥沃，山间空气也因为人烟稀少的缘故极为清新。风清初会在这林间教徒弟们种植珍贵的草药，但却不止有这些草药，他还特意做了一块试用田，里面都是从天南地北各处掘来的土壤，分门别类的种着一些可以果腹的植物。
“师尊说，天下的凡人要先能吃饱肚子，才能有足以抵抗疾病的身体，所以医人不能只医病，还要医他们的肚子，他们的心。”
这是师姐溪风和他说的话，小小年纪，估计并不明白师尊真正的意思，只是有样学样罢了，却听得卓镜澜心中泛起一丝涟漪。随后溪风又带他去参观了平日里学习的地方、读书的地方，以及日常生活中用得到的东西。
风清初所教的，基本都是和医理、制药、种植脱不开关系的课程，与卓镜澜上一世所擅长的东西相隔甚远，不管是否有用，学些东西总是不亏的，抱着这样的心态，卓镜澜这几天倒是对万叶山熟悉了不少。
又这样莫约过了四五天，风清初才从竹屋里出来，不过显然他的精神状态似乎不太好，看起来像好几天没睡过觉一样病怏怏的，也难怪他的同门师兄弟总也不把他放在眼里。
风清初一出来便找到卓镜澜，他手中拎着一本书，将卓镜澜叫到身边，二人坐在屋中，竹制的桌子上燃着一炉香，也不知道是什么香，闻起来倒是清神醒脑。卓镜澜小小的身体靠在风清初旁边，略微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草药味，他很少和别人如此亲近，上一世作为柳素枫的徒弟，别说和自己的师尊亲近了，对方甚至在教徒弟的时候都会刻意把他支开。
“这本书是我专门写来教你入门的，我知道你不大识字，就把上面的语言精简了些，我先教你认字，很快你就可以看懂这书了……”
卓镜澜楞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原来这几天师尊窝在竹屋里，就是为了写这本书？他看着对方白如细葱的手指，指甲干净圆润，柔软的指腹指着书上的字，一字一句的念给他听。
风清初的声音很柔和，像风划过他的耳垂，带着野花的香味，卓镜澜上一世没有读过书，认字都是自己在夜里独自用功时学到的，所以这一世即便风清初不写这本书，不念给他听也无所谓，他是看得懂的。
只是难得，他不想推却这份好意，也许是不想被对方怀疑，一个乞讨为生的孩子如何识的字，也许只是因为风清初的声音很好听。
“今天就先学到这里吧，怎么样？有什么困难的地方吗？”
卓镜澜一抬头，对上了一双温柔的琥珀色眼眸，像是春天的一汪泉水，柔得风轻轻一吹，湖面片如同破碎的镜子，折射出曼妙的光泽。
“没，师尊讲得很细，我都听得懂。”
“好，那你且先收着这书，无事时便翻开来看看，等上面的东西学牢固了，为师再教别的给你。”
风清初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和肩膀，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问道：“徒儿今年多大了？”
“应该是八岁……”其实卓镜澜也有些拿不准，他出生的日子含糊不清，疯疯癫癫的母亲只会拿手指比个数给他，所以具体的日子他不知道，但母亲如若没记错，那就应该是八岁。
“八岁么……”风清初若有所思，若是一般世家子弟的孩子，从三岁起就要开始修习简单的术法，且每日都需浸泡药浴来打通体内的经络了，八岁对于同辈的人来说，起步已然有些晚了，不过风清初精通药理，这点事还难不倒他。
“徒儿每日夜里睡前来房中寻为师，为师需得为你准备些东西，让你尚未觉醒的脉络疏通一遍，虽然为师教得都是些医理，但……总也要让你们学些别的自保。”
顿了顿，风清初又连忙解释道：“为师的确是不太能教你们这些，但是为师的师兄每个月会来探望我，也会借此机会帮我指导你们，所以不必担心。”
卓镜澜也没想到，风清初居然还有交好的师兄，不由好奇：“不知是师尊的哪位师兄？”
“说起来……你在大殿时应该见过他，他是苍洱山的仙主燕重天。”
卓镜澜心下一惊，没想到与风清初交好的，竟然是燕重天……
此人不仅武艺绝伦，修为高深，性格也是极其孤傲，眼里揉不得沙子，上一世卓镜澜被自己的师尊柳素枫污蔑，差点死在他手上，就连堕入魔道后修习了不少术法，也只是将将能跟他打个平手，若不是因为手下的毒攻计策着实阴狠，加上三清宗藏有自己的奸细，燕重天还真是个不好对付的家伙。
“燕师兄对我照顾有加，为人忠厚坦诚，只是训斥徒弟时有些凶悍，徒儿不必怕他，有为师在，师兄不会为难你们这些小辈的。”
卓镜澜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那个武痴，那个藐视弱者、在名家大会上不留情面打败众多仙家的煞星，竟会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师弟照顾有加？着实是奇闻一件……
总觉得有些不对，难不成他……卓镜澜的眼神绕有深意，抬头看了看自己年轻俊美的师尊，而对方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卓镜澜的眼神，只是自顾自的伸了个懒腰，便起身准备回房去了。
入夜，卓镜澜依约到了风清初的房间，对方已经帮他准备好了药浴，卓镜澜脱了衣裳，便泡进了药浴中，风清初坐在桌子前，点着一盏明灯，似乎在撰写什么，时不时便停顿下来，秀眉微蹙，继而再次落笔。
卓镜澜一边泡着药浴，一边静悄悄的望着风清初的脸，对方似乎并没有在意他，良久的沉默之后，卓镜澜觉得水有些凉了，便起身拿过木架上的布擦干净身体，一边穿衣一边道：“师尊，弟子泡好了。”
“啊……哦，徒儿稍等……”
风清初听见声音才停下自己手上的动作，起身端起房间中的小暖炉上温着的药，将药汁倒入碗中，风清初端着递给了卓镜澜。
“把这药喝了，若是烫就先放一会儿，莫烫伤了嘴。”
“……谢师尊。”
卓镜澜接过他手中的药碗，看着他又一次坐了回去，抬笔写着什么。卓镜澜端着药，漫不经心的跟着走了过去，将药放在桌子上，又坐在了风清初对面，对方似乎也没在意。卓镜澜望着风清初的房间，想要看看这地方能藏着什么秘密，可是这里面的家具简简单单，装饰只有几盆奇花异草，也不见有什么不妥的地方，遂又低头去看对方在写什么，好像也只是在研究药方而已，思来想去，不由开口。
“师尊，徒儿有件事颇为好奇，不知该问不该问。”
风清初一抬头，看着自己刚收的小徒弟，明明一张稚嫩可爱的童颜，却不知道为何，一双墨色的瞳仁里，却藏着些许阴冷和沧桑。他知道对方是乞讨时被门内弟子带进来的小孩，也许只是过了太久疾苦的日子才会如此，内心不由得一阵酸楚。
“无妨，徒儿要问什么？”
“……师尊……明明是修习医理的，怎会与燕师叔是师兄弟呢？”
若是换做旁人，这话卓镜澜是绝对不会问的，不过风清初这人，性子又软又柔，就算是不想说，怕也不会对他发火。
“你说这个啊……嗯，也不是什么秘密，三清宗稍微有点辈分的人都知道……”风清初犹豫了一下，似乎是在考虑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他，思虑了一下才道：“为师与你燕师叔，原本都是师从上一任玉灵山仙主顾敬聪门下，你的柳师叔，也是为师的师兄。”
卓镜澜双眸一黯，没想到他们之间是此种渊源，又听风清初继续说道：“为师入玉灵山门下本属巧合，原本为师是打算入上一任万叶山仙主门下为徒的，只是师尊觉得我根骨尚佳，想要让我入他门下……这才……”
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风清初微微低了低头，继续道：“我与燕师兄一同入门时，仅有七岁，也算青梅竹马之交，不过燕师兄天资过人，我对剑术又总是兴致缺缺，故而学业并不精进，所以年幼时，他和柳师兄同我并不亲近……”
卓镜澜了然，点了点头，这倒也不能怪燕重天和柳素枫，毕竟同为仙门弟子，整日与学业不精的人厮混在一起，确实有碍自己的前途，不过既然如此，为何燕重天现在又似乎和风清初关系变好了？
卓镜澜望着风清初的眼睛，对方的目光微微闪躲，停顿了一下才道：“……燕师兄他小有所成之时，被师尊派出山门历练，原本也只是离三清宗不远的村落发来的请求，按理说危险程度并不高……可谁知……”
风清初叹了口气，接着道：“村落中一开始只是会丢失家养的牲畜，后来竟有孩童莫名失踪，燕师兄一路追查，竟发现是几只修炼成形的艳骨魔作怪，当时那群魔物正欲残杀村中孩童，取其皮以助自身更快修成人形，师兄无暇求助，只好一人上前迎战救人，虽保住了村中孩童性命，却伤了右臂经脉，终生无法再修炼兵器……”
“……可燕师叔一把陌刀用得有如神助，并不像受伤的样子？”
“嗯……”风清初点了点头，缓了缓道：“当时为燕师兄救治手臂的，正是为师的第二个师尊，万叶山仙主叶静海……燕师兄当时情况危急，叶师尊说，若想保住燕师兄性命，只能截断他的右手，除非有修仙之人，愿意将自己手臂的经脉移植给他……”
卓镜澜心中一震，望着风清初的颜色有些捉摸不透，风清初也没有隐瞒，接着道：“为师本就对剑法毫无兴趣，便提出用自己的经脉进行治疗，柳师尊研究过一种植物根茎，可以替代人体经脉，虽然只能保证我的手臂可以正常生活，但是想要习武修行，怕是不能了……”
会有人蠢到用自己正常的手去换别人残疾的手吗？卓镜澜是做不到的，但是对风清初来说，仿佛只是不经大脑就做出来的事，不禁让他有些哑口无言，风清初看到徒儿一脸错愕，连忙解释道：“徒儿不必感到奇怪，对为师来说，不管当日伤的是燕师兄还是其他人，为师大抵都会如此……毕竟为师对剑术，的确兴趣不大……况且经过此事，为师虽然不能再修习剑术，但也因祸得福，从顾师尊门下转入叶师尊门下，圆了为师最初的念想。”
“不过……”风清初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燕师兄着实是个死心眼的人，我已多次同他说过这些，他却总是放不下，处处寻着缘由照顾我不说，还彻底放弃了剑术，自己改修陌刀的刀法去了……倒是让为师有些不好意思。”
“不是燕师叔死心眼，着实是师尊您做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卓镜澜黑着一张脸，倘若有人为了他做这种事，第一个冒出来的想法，怕是此人一定心悦于他，不然怎么可能放弃大好的前途，做出这等牺牲？
“是吗？嗯……可能是吧……？”风清初皱着眉轻轻咬了咬自己的唇，道：“不过燕师兄应该也快想明白了吧？我一直让他抽空来教徒儿们学习些自保的剑法，他也开始慢慢用剑了，说不准以后便不会执着此事了……”
卓镜澜顿觉无力，抬手将已经放温的药一饮而尽，他原先是想试探些东西出来，可不仅什么有用的都没有，反而被对方的话搞得无端烦躁。
“师尊，若无事，徒儿先行休息了。”
“嗯，去吧……对了，明日上午你先复习功课，下午为师带你去趟后山。”
“是。”
卓镜澜一点头，连礼都没行，直接大步走出了房间，风清初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半晌，被吹进屋子的风冷得一哆嗦，打了个喷嚏。
“奇怪了……这孩子身上为何有股老气横秋的感觉？”
风清初没有多想，起身便去收拾药浴的木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