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三章 心头血 ...
-
寒铮心中苦闷，但越发显现出野草一样的强韧和倔强，她身体内仿佛有用不完的勃勃生机，犹如夏日一场大雨过后，茁壮茂盛的野草。
便没有人来呵护她，难道她自己不知道对自己好吗？
她一旦决议下来，心中越发沉静，虽偶有苦闷之心，但绝不愿让自己如此被动。
她不愿被魏萤窗困在后院，不愿他施舍自己成婚，君既无意我便休，既爽快又干脆，何乐而不为？
因为她打定主意，养好身子就走，因此柳影的冷嘲热讽、杨秦氏的絮絮说教，她全都当做看不见。
再也不会相见的人，有何可计较？
这日她用过午膳，正昏昏欲睡，听到院中呼呼喝喝，嘈杂的人声伴随莫名的惊慌，全都飘进她院子里来。
寒铮起身，正要关窗，魏萤窗大步入内，目光一瞬不动的望着她。
寒铮并未穿外袍，一头青丝草草披散着，凌乱的搭在肩头，见他进来，随手取了外袍侧身穿在身上。
魏萤窗有备而来，以为她看到自己，至少该有一些波动，却没想到她如此淡漠。
“寒铮，你随我来。”
寒铮转过略有些憔悴的脸，目光直直的看向魏萤窗：“你是特意来找我吗？”
魏萤窗不太喜欢她这样的眼神，平淡却无畏。
寒铮立在屏风后，露出志在必得的眼神：“我有一桩事求你，你若应允，我们不日就成婚。”
寒铮无声的扯起唇角。
瞧瞧，这就是魏萤窗。
口中说着求人的话，姿态却趾高气扬。
他不就是仗着自己喜欢他吗？
可是他错了，从昨日起，他便没这倚仗了。
寒铮被魏萤窗带出小院，一路走到正院门外。
门口早等着数个健壮的奴仆，只等她一进门，就掩上院门，齐刷刷的守在外面。
寒铮呼出一口寒气，心知不妙，但也不慌。
人生在世，遇水行船，见招拆招罢了，又有何惧？
屋内暖融融，暖香和药气混溶在一处，却不像她的院子那般闷涩难闻，反而中和出一股极为融洽的药香。
段盈盈面色雪白，如同精致的瓷娃娃，半伏半卧横靠在床边，见她进来，稍稍抬手便吐出一大口血。
她这样一动，身边起码有四个婢子，扶人的扶人、拧帕子的拧帕子，细致体贴之处，恨不得以身代之。
魏萤窗拧眉，眉宇间似有痛色，沉声道：“请大夫进来吧。”
进来的徐老大夫寒铮也认识，在京城颇有名望。
徐老替段盈盈把过脉，摇头叹气：“段姑娘幼时落水，在寒池中浸泡太久，因此染上寒症。本来就伤了根元，前些日子又受惊过度，只怕寿数不永。即便好好养着，也不过……”
徐老暗暗伸出一根手指。
段盈盈听完，泫然欲泣，一口气没上来，遽然昏厥。
魏萤窗语气沉痛，看向段盈盈的眼神满是怜惜：“徐大夫，您之前说的续命之法……”
徐老闭了闭眼，微微点头：“先试一试吧。”
寒铮还不明白二人打什么哑谜，身后便钻出来两个会武的侍女，按住她肩头，略一用力，她便全然受制于人，动弹不得。
徐老取出金针，在寒铮和段盈盈指尖各取一滴鲜血，落入茶碗之中。
魏萤窗格外紧张。
他注视着两滴血，一直等到血滴相融，才出了一口长气。
魏萤窗一抬首，就发现寒铮正看着自己。
他开门见山，决断道：“盈盈病弱，要你心头血为药引，只要你同意放血救人，明日我就派人请父亲回来，主持你我的婚事。”
寒铮既觉得滑稽，又觉得无比荒谬。她自幼浸淫岐黄，从未听说过什么古方之中，需要用人的心头血来做药引？
“心头血？婚事？”
魏萤窗见她冷笑，心下不耐：“你千里迢迢进京，为的不就是世子夫人的位置？只要你同意救盈盈，不论什么要求，我都能答应。”
寒铮几乎都要不认识魏萤窗了。
她看向徐老：“敢问徐老，若要取心头血，还偏偏要我的，可见不是什么人的心头血都能救人了。您说这药方出自古医书，为何选中了我？为何只有我的血能救人？”
徐老目光飘忽，不敢和寒铮对视：“寒姑娘，你和段姑娘都是女子，女子属阴，生肖八字都相和，如今血也相融，和医书所说，都能对应上。”
又道，“只取一滴心头血，痛上几日，不会有什么大碍……”
寒铮又问：“那敢问徐老，要以何种法子取血？”
徐老取出一枚细长的金针，这金针中空，恰好可以取血。
“寒姑娘，我下手快，不会特别痛的。”
寒铮问完徐老，又看向魏萤窗：“以徐老所说，要救段姑娘，只要满足两个条件就行。其一，生肖八字接近的女子，其二，二人血能相融，这不算什么难事。就连这屋中伺候段姑娘的侍女，没准也能挑出两个合适的来。可你一开始就选中了我，是吗？”
魏萤窗顿了一下，垂下眼睑：“没错，因为盈盈的身体再经不起任何波折了。你自幼浸药浴，服汤丸，身体更好，或许药效更好。”
“或许？”寒铮已然心死，再看魏萤窗为别的女子费尽心神，虽心中仍有一丝波澜，但更多的是讽刺！
“魏萤窗，你非昏聩之辈，难道真的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魏萤窗眼皮微抬，对寒铮的质问不置可否。
寒铮反倒不再激动，言辞徐缓下来：“我未曾进京之前，就听说你办了一桩案子。从所谓的亲生子血肉为药引才能救人入手，查出一桩冒认豪商之子的奇案。魏萤窗，你当日办案的时候，根本不信所谓的心头血能救人，今天就因为这种无稽之谈却要取我的血？”
魏萤窗看向病榻上面色苍白的羸弱少女，目中满是怜惜与柔情。
“那又如何？盈盈命不久矣，药石无灵，我若不信，难道要我什么也不做，眼睁睁看着盈盈香消玉殒吗？”
寒铮冷笑：“所以，你根本不全信，我还要取我的血？”
“事关盈盈的性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魏萤窗一挥手，示意左右将寒铮压住，徐老挽起衣袖，就要取血。
魏萤窗似乎也不忍心，背过身道：“你放心，我决不食言，只要你愿意献血，无论盈盈是否能够续命，我都与你尽快成婚。”
徐老微微叹了口气，执针过来，余光看向段盈盈，脸上的神情明显有些异样。
寒铮心里明白，徐老肯定被段盈盈买通，哪肯让他给自己施针？心头取血，说来容易，稍有不慎，自己的小命就没了！
魏萤窗背对着寒铮，突然听见徐老一声大喊，他连忙转身，发现寒铮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挣脱两个武侍，但用力过后，身形不稳，直直的朝金针倒下！
徐老好像也被吓傻了，来不及撤回金针，眼看寒铮就要摔倒在金针上……
魏萤窗连忙抢上前，用力握住金针，推了寒铮一掌。
寒铮脱力倒地，委顿在地上，用力咳嗽，似乎要咳出满腔的冤怒！只有一双眼睛，雪亮无比的望着魏萤窗。
魏萤窗和她四目相对，一看见她的眼睛就心中烦躁，摆摆手让人把她带下去。
“寒铮，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你帮我一次，我许你一生，你到底有哪里不愿意？矫情什么？”
“带她下去，把人看住了！改日再取血。”
寒铮被侍女带走，刚出房门，就听见段盈盈的惊呼：“表哥，你，你的手流血了！”
徐老声音低沉：“金针都扎进手掌了，要尽快取出来……”
寒铮头晕脑胀，被外面的冷风一吹，几乎要晕倒，根本无暇去想，魏萤窗到底是为什么受的伤。
屋内，魏萤窗透过窗纱，沉沉的看着寒铮离开的背影。
徐老战战兢兢的上前，想要给他拔掉金针，却被魏萤窗伸手挡开。
魏萤窗伸出手，面无表情的将刺入手掌半截的金针取了出来，顿时鲜血淋漓。
段盈盈捂住脸，又是一声娇呼：“表哥！你，你疼不疼？”
魏萤窗起身要走，段盈盈暗暗给了徐老一个眼色。
徐老苦着脸问道：“世子，段姑娘的病，恐怕拖延不得，越早取血入药，效果越好，若是迟了，恐怕神仙也难救了。”
魏萤窗淡淡道：“知道了。盈盈救过我的性命，我不会置她不顾。寒铮若是不肯，那就强行取血。”
段盈盈泪珠垂落，柔声道：“表哥，若是不成，那就算了，只怪我命不好，千万别为了我一个将死之人，伤了你和铮姐姐的情意。”
魏萤窗道：“你是为了救我，才落得如此。她愿意救你，我和她才有情意，她如果见死不救，那我和她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魏萤窗走后，段盈盈就说自己思念母亲，想见杨秦氏。
侍女徐安便要去请示世子魏萤窗。
段盈盈心生不悦，当即摔了药碗：“表哥待我如珠如宝，早就叮嘱你们，既然到我面前伺候，凡事都要听我的，你一个伺候人的贱胚子，装什么样？”
几个侍女见她发脾气，脸色都没变化，上前收拾药碗，打扫碎片，各司其职。
徐安不慌不忙的出门，请示魏萤窗，足足一个时辰之后，才将杨秦氏带了进来。
段盈盈心中更觉不妙，总觉得这几个侍女，对她并没有那么恭谨。
杨秦氏进来便坐在床榻边，大哭起来：“我的儿，可怜你痴心一片，为了你表哥，小命儿都快没了。”
段盈盈抓住母亲的手，“虚弱”的坐起来，刚要开口，又看看徐安：“你们几个先出去，我和母亲说几句体己话。”
侍女低眉垂目，纹丝不动。
徐安福了福身：“是。”
徐安开口，侍女们才跟着她出去。
为这个，段盈盈又气的够呛！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更新了，日更日更！信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