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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解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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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盈盈跟在魏萤窗身后,进了园子。
从前她是没什么机会,来这种宴会。
她年幼时母亲红杏出墙,改嫁给渤海郡王。论理说,她是段家子嗣,应该留在段家,母亲也没想过带她一起走。
但那可是王府!比起作为区区小官吏的父亲,岂不是泼天的富贵?
段盈盈便毅然决然跟着母亲的马车跑了将近一里地,只说自己舍不得母亲。她如愿和母亲一起改嫁到了王府,可没想到的是,渤海郡王对她,不能说不好,而是全然的漠视。
之后,母亲很快就失宠于渤海郡王,她在王府也过的不好,又想回到祖母膝下。
却被祖母毫不留情的拒绝了。
她年岁渐长,到了谈婚论嫁之时,若不再为自己筹谋,难道真要嫁给贩夫走卒草草一生?
可现在,她赌对了!她除掉了寒铮,依附上了魏萤窗,有利可图的继父也不再漠视她,大张旗鼓承认自己是王府的女儿。
眼前这些衣着华美的贵女们,也不再冷漠的看着自己,而是翩翩有礼的上前厮见……
而自己,也像一个真正的王府贵女一般,荏弱回礼。
待见到一个一身绿衣,披着金色白鹤纹披帛的少女时,段盈盈仍然不可控制的愣了一下。
即使见过那么多贵女,她还是被惊艳到了。
金相玉质,华贵逼人。
段盈盈都不敢细看,虽然她自认为自己容貌不俗,又别有一番吸引男子的楚楚可怜姿态,但一见到这位贵女,就油然生出自惭形秽之念。
房陵县主金绿酒微微扬唇,笑意却不达眼底,声音不大不小:“我方才听得些议论,都说段姑娘高攀了魏世子。”
段盈盈面色泛红,十分难堪。
谁知金绿酒道:“我却不以为然。段姑娘虽然出身卑微,年幼时也无父母用心教养,可我听闻段姑娘年幼时,曾拼死救下魏世子,才有如今的姻缘。既然如此,这便是一桩金玉良缘,有什么高攀不高攀呢?”
说完,她看向身后几个脸色不自然的小姑娘,正色道:“今后这种话,就不要再说了。我听见了,可要不高兴的。”
一众人中,金绿酒最受太后宠爱,这些小姑娘不敢得罪她,自然纷纷附和,对段盈盈也热情起来。
段盈盈感受到众人态度转变,对金绿酒感激不已。
寒铮隐没在一群小姑娘中间,见魏萤窗扶着段盈盈,小心翼翼,如同呵护易碎的珍宝。
她顿了顿,若无其事的把核桃塞进嘴里。
有人感叹:“要我说,还是段姑娘有福分,她年幼时心善救人,如今得了上好的姻缘。”
“可见冥冥之中都有注定。”
寒铮身边那小姑娘突然又道:“那要是这么说,如果段盈盈小时候没救过魏世子,凭她的身份就不配这桩婚事了?我怎么觉得房陵县主的话有点怪,不像夸这桩婚事……”
她这句话一出口,亭子里的姑娘唰的一下,齐齐转头看她,再次都沉默了。
她旁边年长些的姑娘没好气的塞给她一个果子:“季扶真,吃你的东西吧,你不许再开口了!”
季扶真才随父亲从边城回京,有些怕这个表姐。她见寒铮一直孤身坐着,也不和别人说话,颇有些“同病相怜”之感,于是朝寒铮友好的笑笑,递给她一个果子。
季扶真很快就发现,这个容貌逼人、气质冷然的姑娘接了果子,似乎很好相处。可她的目光如同蒙着一层看不透的轻纱,一直看着某个方向。
季扶真细声细气的问:“小姐姐,你在看什么鸭?”
寒铮笑了笑:“没看什么,只是在等。”
季扶真年少,似懂非懂:“等什么鸭?”
寒铮握紧衣袖之下的双拳,沉声静心:“等一个最好的时机。”
她这些日子,时而辗转难眠,时而满心愤慨,愤怒之时,恨不得冲进国公府和魏萤窗段盈盈当面对质!
但寒铮都忍住了,她绝不会和对手胡搅蛮缠。
她要牢牢的抓住一个最好的机会,给对手最盛大的打击!叫她无法狡辩,再无混淆视听的机会!
魏萤窗一直扶着段盈盈,手心的触感冰冷而麻木。他感觉到有一道不善的目光在打量自己,可循着视线看过去,却没见到什么面熟的人。
反倒是金绿酒,若有似无的望着自己。
他微微吐出一口浊气,告诉自己,快了,很快就能结束这一切,不必再忍耐了。
花宴很快就开始了。
段盈盈是初次来斗花会,善情真人对她并无什么观感,但京中传的沸沸扬扬,又与魏世子勾连,便特意叫上前,说了几句好话。
段盈盈受宠若惊,一双美目雾蒙蒙的,如沾了露水一般。
正要下去,就听身旁的一位年长女冠略带讶异的声音:“咦?这位小善人倒是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善情真人笑道:“师姐,你认识段姑娘?”
悯情真人激动的起身:“小善人姓段?五年前,小善人可曾去过凌霄山,在那里救过一个衣裳褴褛、几乎冻死在山道上的女道?”
段盈盈听她说完,端凝半晌,露出激动的神色:“原来是您!真人,您的腿可好了?”
悯情真人欣喜不已:“早已好了。”
又拉着段盈盈到善情真人面前,说当年正是段盈盈救下自己,不然,自己早就冻死了,哪里还有命在。
两人好一番相认,和乐融融,叫人感动。
座下的姑娘们都觉得段盈盈大有奇遇,不由有些羡慕。
“她又得了善情真人和悯情真人青眼,果真应该多做好事。”
只有季扶真小声道:“真巧啊。”
表姐小声咬牙:“……闭嘴啊!”
旁边的姑娘们都没说话,但各自对看一眼,心里都在想:
这也太巧了吧?
悯情真人和恩人相认,端详她的容貌,突然面色大变,掐指细算过后,沉声道:“小善人,五年前你救我时,我看你的面相额圆发润,是长命富贵的面相,怎么今日一看,竟然有早夭之相?”
不等段盈盈开口,悯情真人又算了一番:“原来是被小人所害!”
段盈盈面色悲苦,垂泪道:“是我命苦,如今已经药石无灵,真人,不必再算了。”
谁料悯情真人大笑不止,从随身携带的包袱之中取出一个锦盒:“那便是善人与贫道之间的缘分罢了,此乃金日雪莲,能解百毒。”
那盒子一打开,虽然在日光下,但远远望去,依然金光闪闪。
诸人议论纷纷,只有首座的金绿酒神色淡淡,嘴角微微翘起,不知是讥讽还是嘲笑。
只不过现在大家的目光都在金日雪莲上,也没人注意她的神色。
段盈盈被金日雪莲夺取心神,目中蓄满希冀:“这奇花真能为我续命吗?只是……我出身卑微,这样名贵的药草,我是不配的。”
悯情真人正色道:“小人下毒害人,贫道解毒救人,是善缘善果。何况,人命关天,都贵重无匹,哪有命贵命贱的说法?”
“要真说命贱,害人的人才合该偿命!以贫道看,她下毒害人,必遭反噬,活不久了。”
寒铮仍然稳稳的坐着,面上看去,纹丝不动。
只有一旁的小丫头季扶真觉得她有几分异样:“小姐姐,那金日雪莲真能解百毒吗?”
寒铮轻笑:“能救段盈盈。”
季扶真一手托腮:“也是!要是段姑娘的病真好不了,那她怎么和魏世子双宿双栖?现在也该出个奇人,带来神药,把她给治好了。”
周围本来看的入迷的姑娘们:“……”
本来她们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可被季扶真这么一说,好像哪哪都不对劲?
这个边关回来的季扶真有毒吧?
季家表姐快气死了:“叫你闭嘴啊!别再说这些得罪人的话了。”
季扶真弱弱点头:“哦。我知道了,表姐,我都听你的。”
但她藏不住事,小小声道:“但是话本子里不都是这样?百转千回,峰回路转?”
这时,段盈盈服下金日雪莲,悯情真人又让善终替她把脉。
善终面色古怪:“奇了,刚才还脉象紊乱,有沉疴之相,现在脉象平和,已经没有大碍了。”
段盈盈缓缓拜倒:“多谢真人救我。”
她又看向魏萤窗,双目之中满是依恋与欢喜:“表哥,我的病全都好了,你欢喜不欢喜?”
魏萤窗目光微微下行,隐秘的落在金绿酒身上。
人怎么还不来?
金绿酒却移开目光,看向魏萤窗身后。
寒铮从人群中起身,站了起来。
金绿酒激动的饮了一口凉酒,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接下来的一场大戏了。
魏萤窗背对着人群,段盈盈却是面朝这边。她看见一个绿衣小姑娘从人群中起来,一开始也没在意,等她冷不丁看清寒铮的脸,心口狂跳,控制不住的叫了出来。
“啊!”
她是人是鬼!
寒铮不是早就死了吗!
魏萤窗见她神色古怪,略一偏头,就毫无防备的看清了寒铮。
她一身绿衣,在寒风之中飘飘荡荡,不疾不徐,缓缓走到他面前。
魏萤窗几乎忘了怎么吐气,乍然吸入的一口冷气,刺的心肺都在疼。
段盈盈面色煞白,她左右看看,下意识去拽魏萤窗的手臂,却被对方躲开,狼狈的摔在地上。
她不顾起身,大声喝破寒铮的名字:“寒铮!你,你又要害我了吗?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