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强又绿茶（无限）》曲风荷

5、青浦镇 5

　　晏云川看着玉净瓶落到自己的跟前，他原本身体僵直，一动也不能动，现在隐隐能感觉右手的知觉逐渐恢复，应当是让他去取那瓶青浦河水。

　　“我不愿意。”晏云川还是这样说，“不是因为我是个男人，所以不愿意生孩子，而是我不愿意为了战争、青浦镇的耕地、死后的香火去生孩子，生育不是这么低级的事情。”

　　神像听不懂晏云川说的话，她只知道晏云川说不愿意，于是张牙舞爪地厉声质问：“你怎么能不愿意，你怎么敢不愿意！不生孩子，你的存在有什么意义？”

　　“不管我是否能生育，我的存在都有意义。”晏云川说，“生育不能用来衡量我的价值。”

　　说完，晏云川抬手将那玉净瓶掷于地上，瓷瓶碎裂成数瓣，里面深黑色的水泛着缕缕青烟。

　　啧，晏云川心想，这东西怎么能喝。

　　所有的神像都被晏云川激怒，子孙娘娘高举起手中的金莲蓬，冲着晏云川砸了下来。

　　“小纸儿，到了救你爸爸命的时候了。”晏云川几乎同时从怀里掏出拼命挣扎的纸人，往地上一扔。

　　“晏云川你这个狗东西——我打不过她的啊！”一直躲在晏云川怀里的纸人在落地瞬间就变大，不过是一个纸扎人，却生生地接住了金漆神像的那朵金莲蓬。

　　晏云川夸赞道：“干得漂亮，我说你行你就行，要对自己有信心！”

　　“狗东西！”纸人的胳膊出现了一道裂缝，“你怎么还没死啊？”

　　趁着纸人缠住正中央的那个金漆神像，晏云川掏出藏在怀里的那块砖头大小的石碑，狠狠地砸向了离他最近的教食夫人的脚。

　　那教食夫人手拿一柄长勺，正对着晏云川的头砸过去。晏云川躲了一下，没完全躲开，额头被砸出一道血痕，他也来不及在意，用尽力气敲碎了神像裙底的粘土脚。

　　顿时，两米来高的神像与底座分离，失去重心摔倒在地，裂成了几瓣。

　　神像的弱点在脚，晏云川心道，他果然没有猜错。按照电影的叙事逻辑，不可能在他进入青浦镇的第一晚就为他设立不可战胜的对手，这些神像虽然看起来威严肃穆，但说到底只是陶土泥偶，晏云川可以反击。

　　“神像也有粘土脚，否则就站不稳，立不住。”晏云川看向金漆神像，“不知道这句话，你听不听得懂？”

　　金漆神像仍然不知道晏云川在说什么，她抬高金莲蓬狠狠一甩，却仍没能甩掉上面的纸人，纸人仗着身体柔软灵活，面条卷筷子似的缠住了金漆神像的手。

　　砸碎一座神像，晏云川感受到压在他身上的限制力量就小了一些。

　　剪花夫人再次朝晏云川冲了过来，晏云川就地一滚，再次用那块功德碑的碎块砸碎了一座神像。

　　梳洗夫人、保胎夫人、教行夫人……除了正中央的那座主神像，剩余的十二座神像均被晏云川砸碎了粘土脚，从神座上跌落下来。

　　“回来吧。”晏云川朝小纸人伸出手，纸人飘回了晏云川的掌心，变回成小小的一片，被晏云川塞进怀里。

　　金漆的子孙娘娘像环视了周遭一圈，看着其余碎裂开的神像，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晏云川上前一步，抹开嘴角的血迹，砸向那尊莲花座。

　　金漆神像轰然倒地，巨大的碎片散开，晏云川也脱了力，直接向后一仰，瘫倒在地，半截身子都被神像的碎片掩埋。

　　“诶，你没事吧？”小纸人从晏云川的衣襟里爬出来，它也受了伤，脸上的两团红胭脂都晕开了，樱桃小嘴咧成了个斜破口，再加上又没点眼睛，原本就不怎么好看的纸人，现在丑得更加不忍直视。

　　晏云川眼角下垂，看到纸人的模样，没忍住噗嗤地笑了一声：“你这模样，我都后悔当你爸爸了。”

　　“狗东西，我是你爸爸！”纸人哼了一声，从晏云川的怀里跳出来，在晏云川的胸口狠狠地踩了两下，就要往外跑。

　　晏云川瞥了一眼，说：“真是忘恩负义的小东西啊。”

　　纸人没跑两步，立刻又折返回来，麻溜地翻进晏云川的衣服里藏起来。

　　“嘻嘻嘻。”窗外传来了小孩子的笑声，脆生生的，仿佛分外天真无邪，“哥哥现在可以陪我玩了么？”

　　不知何时，子孙娘娘祠的正殿门被推开，门外站了一群穿着红肚兜的小男孩，晏云川打眼一看，像是从侧厅里那副百子千孙图上跑下来的，都长得白白胖胖，但双眼乌黑，仿佛没有眼白，黑瞳仁挤满了整个眼眶，他们龇牙一笑的时候，还会露出尖利的犬齿。

　　“你们要玩什么？”晏云川砸神像费了不少力气，这会儿实在爬不起来再陪小孩子玩。

　　“我们玩躲猫猫，好不好？”小孩子奶声奶气地说，“哥哥藏起来，如果天亮之前，没有被我们找到，哥哥就赢了。”

　　人群里的小孩子们叽叽喳喳地叫嚷着：“如果被我们找到啦——”

　　“吃掉他！一起吃掉他！”

　　晏云川咳嗽了两声，把胸腔里被神像砸出来的淤血吐了出来，他一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捡了块子孙娘娘的神像碎块，往门外一丢，那群小鬼霎时就安静了一瞬，齐齐往后退了两步。

　　“都别吵了。”晏云川说，“不是要玩躲猫猫吗？”

　　“玩！”

　　晏云川道：“好，那我们玩躲猫猫。我数一百下，你们躲起来，然后我来找你们，好不好？”

　　小鬼们愣了一下：“为什么是我们躲？”

　　“躲猫猫就是要一个人找，剩下的人躲啊，要是你们所有人找我一个，那这个游戏岂不是很快就能结束，这样就不好玩了。”

　　小鬼们明显觉得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他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就听见晏云川开始数数了。

　　“我要开始数数了哦。”

　　“一。”

　　“二。”

　　“快躲起来，让我看看哪个小朋友还没有藏好，被抓到的小朋友，要送给子孙娘娘。”

　　晏云川嘴上慢悠悠地数着数，人却没有一点儿要从地上爬起来的意思，他从三十六数到二十七，又从二十七数到四十五，总是数不到一百的。

　　那些小鬼到底是开了灵智，也不能被晏云川如此戏耍，拖了一会儿就怒气冲冲地跑到晏云川面前——

　　“你骗我！”

　　“坏人，我不要跟你玩耍了，我要吃了你。”

　　晏云川又扔了一片神像碎片出去：“别吵了，看——我这不是都找着了吗？”晏云川逐一点了点，“一个，两个，三个……这么多呢。”

　　“策略，懂不懂？”晏云川道，“我要是一个一个找你们，找到天亮肯定都找不齐，但是我只是稍微用了一点脑子，你们不就自己跑出来了？”

　　小鬼们不懂，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为什么也能说是一种策略。

　　“愿赌服输，自己回罐子里待着去，没多久就天亮了，我们放过彼此，好不好？”

　　小鬼们不愿意，嚎叫起来：“你骗人——你是坏蛋——”

　　“我要吃了你！”

　　“坏人——”

　　数百个红肚兜小鬼就在子孙娘娘的正殿门口哭闹起来，晏云川的头本就因为被神像砸破了个口在流血，这会儿更是疼得厉害，仿佛脑袋里钻进了一窝螳螂，镰刀似的翅膀扑扇个不停，只恨不把晏云川的头抠破。

　　“小纸人。”晏云川低声跟怀里的纸人商量，“他们太吵了，我有点受不住。我把你丢出去，他们见了个会动的新鲜玩具，应该就能安静一点，你觉得呢？”

　　纸人怒道：“你要干什么！不可以！”

　　晏云川佯装伸手：“我看你很厉害，连子孙娘娘都不怕，对上外面那些小鬼应当不会有事的，他们真的太吵了，我头疼——”

　　“不行！”纸人道，“你不能这样做，没了我，你不可能离开青浦镇！”

　　“哦？”晏云川动作一顿，“真的吗？我不信。”

　　说着，晏云川抓起纸人的一角，就要往外扔。

　　纸人迅速道：“你藏到神像的碎片里！外面的小鬼进不来子孙娘娘的正殿，用神像掩盖住你自己，他们看不见你，很快就会回去的！”

　　被敲碎底座的神像碎片满地都是，但幸好最中央的那个子孙娘娘的金漆神像很大，晏云川捡了两块神像的碎片，把自己严严实实地盖了起来。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过去，门外哭闹的声音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