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青浦镇 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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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砚柏从背脊里抽出他的琴弓，他振臂一扬，琴弓瞬间变大了两倍，像一柄长枪被季砚柏握在手里。
但在数十米高的神像面前，他们仍然渺小如蝼蚁。
这一次的神像跟晏云川第一晚在子孙祠里见到的截然不同，她们不再有黏土脚的弱点，身躯也变得更为庞大，是那些死于河中的少女的怨念的具象化。
手持长勺的女神像将她的金勺子拍到水面上，激起两三米高的浪头，险些要把他们的莲花灯盏打翻。
季砚柏趁机一跃，纵身起跳，踩到女神像的勺柄上，几个起跃爬到神像的肩膀处，用他的琴弓隔断了这个神像的头。
他的琴弓极锋利，神像硕大的头颅在眨眼之间就一个错位落进水里，像风吹落一片树叶一样轻巧利落。
失去头颅的神像忽然变得癫狂，毫无方向地甩开她所有的胳膊，溅起滔天的水花。季砚柏没能从神像肩膀上站稳，被神像凌空甩出，划出一道抛物线。
“季砚柏！”晏云川着急得眼睛都红了，季砚柏不会水，不能让他掉进水里。幸好关键时刻，莲花灯盏能感应到季砚柏的方向，在水面上划出一个z字型，及时救下了季砚柏。
十三个神像把他们团团包围，水浪滔天，他们只有一盏莲花灯，跟着水面起起伏伏。
季砚柏再次使用道具鱼缇鳃，他的两颊出现两道深褐色的裂口，一翕一合犹如鱼鳃一般，他仿佛只准备在灯盏上落脚借个力，很快又要冲向下一个神像。
“等一下！”晏云川急忙道，“这些神像甚至都不是血肉之躯，就算你把她们的头割掉，还是一样会动，我们的目标还是找龙标——”
晏云川话还未说完，手持花篮的神像舀水一般，用花篮将他们连同整个莲花灯盏都装了起来，倏地他们就悬空了，晏云川甚至能平视神像细长的眉眼和金箔贴成的嘴唇。
神像的眼珠是无机质的宝石，她张开厚厚的唇瓣，对晏云川说：“汝欲何时诞下子嗣？青浦镇之存续就在于此，唯有子子孙孙无穷匮也，方能有盛世太平，天下大同！”
“生儿子！”
“生儿子！”
随着神像喊出生儿子这三个字，晏云川的腹中再次传来一阵剧痛，仿佛肚子里的东西感受到了什么召唤，迫不及待地要撕开晏云川的肚皮。
季砚柏看准时机，趁神像不备，琴弓横扫过花篮的柄端，“哐”的一声巨响，花篮再次跌入水中，莲花灯盏在水面上灵巧地后撤，仗着体型小的优势，很快荡出几十米远。
晏云川疼得直抽气，季砚柏紧紧地抓着他的胳膊：“晏云川，你还好吗？”
“没、没事。”晏云川的瞳孔有些失焦，他的指甲掐进肉里，企图借此恢复一点神智，被季砚柏发现后，季砚柏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握在自己的手里。
季砚柏皱着眉头擦掉晏云川脸上的水珠：“晏云川，你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要离开这个副本了。”
晏云川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很浅的笑，脸颊上那个酒窝若隐若现：“嗯……我知道，待会儿我缓过来了，就跟小纸人去找龙标。”
“我去找。”季砚柏话刚落下，那十三个巨大的神像又追了过来，她们庞大的身躯掀起一阵又一阵的浪潮，莲花灯盏在水面上摇摇晃晃，几次有翻倒的风险。
晏云川轻轻摇头：“你得留在水面上吸引那些神像的注意。”
“可是你——”对季砚柏来说，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他既不敢让晏云川一个人留在水面上，也不放心让晏云川下河。
晏云川腹中的痛感逐渐消退，但他的肚子胀得更大了，凸起的肚皮上甚至能看到皮肤的纹路和血管，整个人的状态宛如将要临盆。
他有预感，下一次腹痛再发作，恐怕就是分娩了。他不知道肚子里的怪物将如何诞生，但怎么想都会是个血淋淋的过程。
晏云川没有将身体的不适告诉季砚柏，他对季砚柏说：“相信我，柏哥，我的水性一直比你好。你有绳索吗？没有的话我先去找一根，到时候把绳索的一端绑在我身上，一端绑在这个灯盏上，肯定不会出什么问题。”
季砚柏眉头皱了一下，但还是同意了晏云川的方法，他从随身空间里拿出一捆银色的长绳和一把匕首：“无尽索，长度无限的绳子，一般的刀具无法把它割断。匕首给你挖东西用，没有铲子，先凑合一下。”
“太好了。”晏云川动作利索地将绳子两端系走，同时把小竹人再次别在他的肩膀上，“尘阳道长，我想这也不是你想看到的局面，让我们找出阴阳双鱼玉璜，结束这一切吧。”
葛尘阳说好，季砚柏沉声道：“一切小心，以你的安全为上，有什么不对劲，立刻拽住无尽索返回。”
“嗯。”晏云川看着季砚柏，长出鱼鳃的季砚柏说话时，那两道小裂口也会轻轻地收缩，他像神的产物，漂亮极了。
晏云川对他说：“等我回来。”
季砚柏点了点头：“我去吸引神像。”
说完，他手持琴弓，从莲花灯上腾空一跃，腰部以下忽然化出一条两米多长的鱼尾，那条鱼尾是深海一般的蓝色，优雅又富有力量。
“鱼缇鳃的最终形态，是化成人鱼，但时间只有十分钟。”季砚柏在半空中回头看了一眼晏云川，“我等你回来。”
说完，季砚柏钻入水中，刹那之间，又从另一个方向浮出来，他在一个神像的后背位，用琴弓将那个神像拦腰割断。
趁着季砚柏吸引了那些神像的注意力，晏云川也憋了一口气，猛地跳入水中。葛尘阳寄身于竹人之上，不受水压的影响，负责给晏云川辨别方向。
水面之下，还是那座青浦镇，屋舍桥梁都没有变化，他们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埋下阴阳双鱼玉璜的地点。
地下三尺约一米来长，晏云川用季砚柏给他的匕首很快就将玉璜挖了出来。他中间换了两次气，每每浮出水面，就能看见季砚柏与十三座神像激烈地缠斗在一起，他的鱼尾漂亮极了，蓝如深海，如夏季傍晚六点的天空，将一切瑰丽都具象化成一种秾丽的色彩。
晏云川挖出阴阳双鱼玉璜，拉着无尽索，重新爬回了莲花灯盏。
“季砚柏！”晏云川大声喊道，“拿到了！”
阴阳双鱼玉璜只有成年男人巴掌那么大，两条鱼首尾相接，雕刻得活灵活现。因为葛尘阳之间使用过这枚玉璜，在鱼眼上滴了黑狗血，所以这鱼的眼珠还泛着黑红色。
季砚柏听见晏云川的声音，反手用琴弓划开水面，激起一道水墙，趁着水墙的掩护，他回到晏云川的身边。
“这就是阴阳双鱼玉璜？”季砚柏将玉璜举起，除了鱼的那对黑眼珠上沾了雨水，好似流泪一般，其余并没有任何变化。
晏云川也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劲，他问葛尘阳：“你没有骗我们？”
葛尘阳笃定地说：“没有，我不可能在这件事情上骗你们。”
龙标没有出现，如果这确实是真的阴阳双鱼玉璜，那证明晏云川和季砚柏的推测是错的，这个副本的“眼”并不是这个法器。
“葛尘阳应该没有撒谎。”晏云川想了又想，问季砚柏，“你之前遇到过的龙标，是找到了就会出现吗？没有要求你必须将所有的神像都打败才行？”
鱼缇鳃的时间到了，季砚柏的鱼尾和鱼鳃都消失了，他好像一时不能适应从鱼到人的变化，呼吸变得有些急促：“没、没有，只要故事线出来了，龙标就会出来。”
季砚柏划出的那道水幕没能抵挡太久，十三座神像又追了过来，她们已经在刚刚的战斗里变得残缺不全，但晏云川和季砚柏仍然不是他们的对手。
尽管如此，季砚柏看到神像出现，还是立刻提着琴弓冲了上去。只是他体力有些不济，琴弓刚落下，就被另一座神像从后面击中腰腹，他一时失去平衡，吐出一口鲜血，再次坠落水面。
但他已经没有鱼缇鳃了。
“季砚柏——”晏云川惊慌失措地跳进水里，抓住了季砚柏的手。
莲花灯盏随之而来，两个人甚至来不及爬上去，只能一只手搭在灯盏上，被灯盏拖着躲过了神像的一击。
河水压得晏云川胸闷，青浦镇的雨还没有停，噼里啪啦地落着，好像上天在为什么事情流眼泪。
季砚柏翻身爬上了莲花灯盏，然后朝晏云川伸出手。晏云川攀住灯盏的指尖有些泛白，他没有抓住季砚柏的手，而是问他：“只要龙标出现，我们就能立刻离开这个副本世界吗？”
季砚柏点头：“你知道龙标在哪里了？”
晏云川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问：“就算受伤了，也不会带出副本世界的吧？”
“你受伤了吗？”季砚柏抓住晏云川的胳膊，想要把晏云川拉上来，却被晏云川一把推开。
“我知道龙标在哪里了。”晏云川仰着头又对着季砚柏笑了一下，“季砚柏，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喜欢你。”
“喜欢、爱慕。”晏云川说，“不是喜欢朋友，喜欢兄长的那种喜欢，是喜欢男人的那种喜欢。”
季砚柏瞳孔因为震惊而放大：“晏云川！都什么时候了你说这些，先给我上来！”
晏云川摇头，又一次甩开了季砚柏的手，将莲花灯盏从自己身前推开。十三座神像就在他身后不远，慈悲的眉眼上沾着斑斑血迹，是季砚柏受的伤。
晏云川努力地抿唇露出一个笑：“那个世界里一定有人像我一样喜欢着你，季砚柏，你要离开这里，回到现实世界去。如果我不能跟你一起回去，请你帮我跟我妈说一声——对不起。”
对不起。
“晏云川！晏云川！”
季砚柏猛地从莲花灯盏上跳下来，抓住晏云川的手——晏云川的手上满是鲜血，他用季砚柏给他的那把匕首，划开了自己的腹部。
如果阴阳双鱼玉璜不是龙标，那么青浦镇这个副本里，还有什么比喝下青浦河水怀下的鬼胎更像龙标的呢？
鲜血在青浦河上弥漫开来，十三座神像齐齐停止了动作，他好像听到了一声婴儿啼哭声。
晏云川痛得失去了力气，他想要沉进水底，却被季砚柏托住了身体。
于是晏云川对季砚柏说了他以为是自己人生中的最后一段话：“我不知道你在离开红庙街后的十年发生了什么，但你要知道，我在那个世界里喜欢了你十年。每一次我遇到挫折想放弃的时候，就会想起你，我想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很好很优秀的人，所以我也不能认输……”
不想认输的晏云川视线已经涣散了，他还想再说点什么，但实在没有力气了。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他看见一条金色的龙从青浦河中一跃而起，在天空中盘旋了一圈后，化成了一个鎏金飞扬的龙形标志。
【红审故字（2021）第392号，《今天你生儿子了吗》通过】。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青浦镇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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