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幸村]雪青》梨昭

16、雪青

　　16.
　　时间尚早，且炎炎的日光已经淡下不少。
　　附近居民区新修了座公园，不知不觉散步到这边时，正撞见不远处有少年正在呼喊着“樱子”之类的话。

　　清水遥下意识地和幸村精市对视一眼，也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刚才还在十几米远外的少年忽然来到了他们面前，速度快到直接激起一阵风来。

　　清水遥：……闪现？

　　“你们有没有…部、部长？？”闪现过来的海带头少年话到一半，俨然被震惊替代。

　　幸村刚才便觉得他的背影眼熟了，眼下露出清浅的笑意：“是赤也啊。”

　　切原赤也显然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碰见他，一双因为吃惊而浑圆的绿瞳还没来得及缩回去，在视线向下看到面前两个人正牵着的手时……

　　“诶？诶？？”
　　海带头少年满脸无措，眼神似乎完全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同时面庞上开始飘起莫名其妙的红晕，“是部、部、部长夫人？？？”

　　一句话成功的让清水遥也无措了。

　　幸村精市紧了紧手上的力道，没给她下意识的把手抽出去的机会。
　　依然笑得温润无害，向眼前的学弟简单介绍了一下身边的人，其中着重强调了一句“我的恋人”。

　　异常纯情的初中生少年因为他的这句话又开始脸红。

　　清水遥也终于在幸村的口中得知了对方的身份，切原赤也，是幸村之前还在初等部时，网球部的正选之一，今年正好升入初等部三年级。现在也可以算是她的学弟了。

　　“嘛，不过赤也现在不用喊我‘部长’了吧，你自己也是部长了不是么。”幸村轻笑。

　　在高年级的学长们都升入高等部而退位后，初等部网球部部长的位置自然就落入到了切原赤也这位未来可期的王牌手中。
　　甚至幸村和真田他们从前也不止一次对他说过“赤也，你要肩负起立海大的未来啊”这种话。

　　不过话虽如此，王牌本人还是不住地挠了挠头：“我已经习惯了啊。”何况用不了多久，等他也升入高等部，称呼不还是得喊回来。

　　幸村精市也不再说什么，转而问起他在做什么。

　　“哦对！”切原赤也才反应过来，“我在找樱子！我一眨眼的功夫她就不见了！”

　　眼见小学弟眉宇间焦急的神色越发加深，幸村也微微严肃起来：“樱子是？”

　　“我姐姐养的猫！”

　　“……”虽然不知道怎么说，但对比之下走丢的原来不是小孩子真是万幸了。

　　切原赤也：“啊啊啊今天被姐姐拜托了带樱子去宠物医院复查，结果从医院出来准备回家的路上樱子一直叫个不停，我想把她从猫包里放出来透透气而已，没想到她一瞬间就跑不见了！完蛋了，我要是把樱子弄丢了姐姐非得揍死我不可！！”

　　幸村精市去年曾见过一次他姐姐，对方有着和赤也如出一辙的海带般的头发，至于性格的火爆程度……他只能说樱子如果真的找不回来了的话，赤也恐怕是也要流离失所了吧。

　　清水遥出声打断眼前这位学弟的自我崩溃：“有樱子的照片吗？”

　　“……啊，有的，”切原赤也打开手机翻出相册里猫咪的照片，“部长夫人给你看。”

　　“……”所以你为什么要执着喊这个称呼啊！

　　樱子是一只长毛布偶猫，除了脑袋的毛发之外，通体都是灰白色。她的眼睛格外漂亮，仿佛是玻璃珠子在阳光下所呈现的晶莹宝石色。

　　切原赤也仍在挠头：“看照片是不是感觉挺乖的，结果没想到那么不好带。”

　　“我们一起帮着找找吧，”清水遥看向幸村精市，“应该跑不远，可能就躲在附近的某个角落里。”

　　幸村还没说话，海带头少年惊喜的声音首先插了进来：“真的吗！谢谢部长夫人！拜托你们了！！”

　　嘛…看来赤也要走的路依然很长啊。

　　总之临时寻找小猫樱子小队就这么快速地成立了。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大家很快将偌大的公园划分为三大块区域，每个人各自分头去寻了。

　　大概是今天天气格外热的缘故，公园里除了他们之外几乎没其他人，偶尔有行人也只是匆匆路过不作停留，因而大家就算一直喊着“樱子”的名字也不必担心会影响别人。

　　刚从医院回来的小猫确实跑不了多远，何况外头还那么热，所以最可能躲的地方就是一些角落阴影里，比如滑梯下方那个椭圆形的空间。
　　一般是小朋友玩堆沙子或捉迷藏的地方。

　　清水遥试探性地走到滑梯旁蹲下，歪下脑袋向里面看去——

　　“喵！”

　　布偶猫警惕性地一声叫瞬间吓了她一跳。
　　她差点蹲不稳，尤其是在对上猫咪那双在阴影中冒着绿光的眼睛时。

　　猫脖子下松松得系着一张名牌，上面正写着“切原樱子”这个名字。

　　所以这就是……找到了？

　　从他们寻找猫猫小队成立，再到她找到小猫，用时不超过五分钟。
　　清水遥一时不知道是该说自己运气好，还是对那位切原学弟连这都找不到而感到无语。

　　她试探性地对着布偶猫叫了声：“樱子？”
　　声音有点轻，细听之下还有点抖。

　　樱子对自己的名字很熟悉，大抵又因为面前的少女气质温和，从而眼底的警惕性减去不少，连微微竖起的猫毛都顺下去了。

　　“喵？”

　　“……”
　　但是怎么办呢。
　　清水遥想努力保持微笑，但蹲在地上的身体却一步都不敢再往前。

　　说白了，她不敢碰……

　　倒不是说有小时候被猫咪抓伤过的童年阴影什么的，只是对这类小动物与生俱来便有种惧怕感，猫咪如此、狗狗如此，包括兔子她也从来不敢去摸。
　　她并不否认小动物们很可爱，但也确实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一人一猫就这么对视了有将近一分钟的时间。

　　最后还是樱子打破僵持，抬起一条前腿缓缓地向前、也就是清水遥的方向迈了一小步。

　　猝不及防之下的少女因为惊吓而下意识地向后仰了仰，于是这回是真的没有蹲稳，立刻摔坐到了地上。
　　好在滑梯下铺着柔软的细沙，跌坐时并不疼。
　　但心理上受到的惊吓还是很严重。

　　“等一下，等一下啊，”她一时无措，也无法思考猫咪听不听得懂人话，总之先快速地说了一大段，“樱子你等一下，先别过来哦，乖乖乖，我马上去找你的主人，我……”

　　她甚至不敢大声说话，生怕自己的音量一大就容易把猫咪吓跑。

　　布偶猫显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另一条前腿也抬了起来。
　　清水遥猛地屏住呼吸。

　　布偶猫像是感知到了某种气氛，前腿在半空中停顿半秒，最后并没有上前，而是慢条斯理地放回了原地。
　　清水遥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在收到简讯后的幸村精市小跑过来时，看见他身影的一瞬间，她只能想到一个词。
　　得救了。

　　幸村很快就把躲在角落里的小猫抱了出来，樱子被他抱着也表现得过分乖巧，没有半分切原赤也之前说的很不好带的样子。
　　甚至还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咖啡色的小耳朵顺势在少年怀里蹭了蹭。

　　清水遥拍干净自己裙子上沾到的一些沙子，语气里颇有些许劫后余生的意味：“谢谢你啊精市。”
　　也是第一次喊他的名字喊得如此自然。

　　幸村显然也发现了她的状态：“怕猫吗？”

　　这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她点点头：“不敢碰，但会觉得很可爱。”

　　“这样啊。”他顺了顺布偶猫柔软的长毛，并没有劝说她克服恐惧摸摸猫的意思，反而边走边注意着不让猫碰到她。

　　清水遥跟着他身边向学弟的方向走着，小幅度地弯了弯唇。

　　“啊啊实在是太感谢了！！”海带头学弟非常实在地向他们重重鞠了一躬。

　　幸村精市把怀里的猫递过去，顺便嘱咐：“以后要注意啊赤也，要是被弦一郎知道你都三年级了还这么毛躁，下场你也知道的。”

　　被副部长知道……切原赤也想像了一下，大概又是绕网球场跑一百圈起步吧！
　　他刚打了个寒颤，怀里刚接过来的小猫突然一改之前被幸村抱着时的乖顺，情绪激烈地开始挣扎起来。
　　同时也一直不断地开始喵叫着，好像特别抵触被他抱着。

　　“怎、怎么了…怎么了樱子…喂喂喂……”切原赤也瞪大眼，手忙脚乱地控制住猫咪，以防她再次跑丢。

　　结果又是部长拯救了他。

　　幸村从他怀里把猫抱了回来，同时蹙眉：“赤也，把猫包打开。”

　　怀里已经一身猫毛的少年也来不及整理自己，立刻照做。

　　等终于把布偶猫装回猫包里，再被切原赤也提到手上时，樱子像是也耗尽了力气，趴在包里不再动弹。只是神情恹恹的，一副打不起精神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以前抱她的时候一直很乖的啊。”切原费解地嘟囔着，“算了，回家以后多喂她一包猫条好了。”

　　清水遥却有个猜想：“会不会是因为你身上有医院的味道？”

　　毕竟他有说过今天是带猫从医院复查回来，或许是之前的生病治疗让樱子有了心理阴影，所以她本能地抗拒医院的气味。

　　“诶？有吗？”切原赤也下意识地拉起自己T恤的领口嗅了嗅，好像确实是有一点消毒水的味道，但是已经很淡很淡了。

　　“毕竟猫咪的嗅觉比人类敏感很多倍。”

　　“原来是这样，”少年像是接受了这个说法，拎起猫包对着无辜的小猫没好气道，“我回家就立刻洗澡换衣服行了吧。”

　　樱子有气无力：“……喵。”

　　幸村精市轻声笑了笑。

　　和意外相遇的海带头少年道了别，幸村正想问还有想去的地方吗，忽然发现清水遥的眉头皱着，似乎有话想说。

　　她的视线向下，准确来说，是看着他手里拎着的袋子。

　　幸村将那一袋她送的化学辅导书和习题拎得高了些：“怎么了？”

　　清水遥犹豫片刻，还是说：“要不，你还给我吧。”

　　他不解地看着她。

　　“其实上午柳君跟我说了……”

　　说了他为什么不喜欢化学的原因。
　　也说了两年前在他身上发生的那一场大病。

　　格林-巴利综合症，光听名字她甚至都想象不出这是个什么病症。柳莲二也未多作解释，只是三言两语地说明了幸村在医院度过了近十个月的时间。

　　一二年级时他的化学成绩一直都保持得很好，直到三年级出院彻底回到学校后，约莫是化学药品总能给他带来糟糕的回忆，于是逐渐的这一门课便成为了他唯一苦手的科目。

　　当时趁幸村还没买完咖啡回来之前，清水遥偷偷地用手机查了一下这个病，症状体征里那些“感知障碍”、“肢体瘫痪”之类的词就只是看着就让她感到手脚冰凉。

　　他已经用无比强大的意志力战胜了病魔，又用旁人想象不到的坚韧和努力克服了痛苦的康复训练期。

　　可她却只是在为他化学成绩拖后腿而执着。
　　执着的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他，自顾地拉他补习，未经同意还强行买辅导书塞给他……

　　他什么都没做错，就连小猫都知道本能地避开自己不喜欢的气味。

　　大概是被刚才樱子的状态刺激了一下，总之清水遥从未觉得自己如此糟糕过。
　　强烈的愧疚感一股脑得涌了上来。
　　她在为了什么呢，只是单纯得想让他变得更好吗？并不全然是啊，她根本无法忽视自己的另一层私心。
　　想让他变得更好，或许他自己能考上第一名，或许等到那时候再和相原爱奈见面，或许他喜欢上对方的可能性就能降低一些。

　　为了得到想要的结果而伤害到别人这一点。
　　简直…太差劲了……

　　少女身前的沙地突然被打湿了一小块。
　　猛然意识到什么的幸村精市心头一凛，扶住对方微微颤抖着的肩头，再轻轻抬起她的脸。

　　果然，她湿润的眼眶里，余下的泪珠正在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