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年冬》水清墨

13、chapter 13

　　周日下午四点，宋知野回到学校，照例还是第一个去教室上自习的。

　　教室里没有其他人，她抱着英语课本，时不时就扭头看向唐斯忘的座位，整个人像是躺在棉花糖上，轻飘飘甜滋滋的。

　　直到过了六点，班里同学陆陆续续进教室，宋知野怕被人看出端倪，就收敛了自己看向唐斯忘座位的行为，低头默写单词。

　　但没多久，就被同桌谢妮发觉了不对劲。
　　“宋知野，你在想什么呢？”

　　宋知野眼神茫然的“啊”了声，谢妮伸手点了点她的草稿纸：“你自己看看，同一个单词你写了几十遍。”

　　谢妮紧紧盯着宋知野：“你今晚很不对劲，你是不是……”

　　宋知野心里一提，忍不住屏息，以为谢妮发觉了她的小心思，脑子飞快转动该怎么解释过去时，教室外传来顾思诺嘻嘻哈哈的笑声：“班长你也太厚此薄彼了吧，请傅雪晗吃冰沙，不请我吃？”

　　“我们是刚好碰上，班长就顺手一起付了钱。”傅雪晗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带着一丝不耐：“就两块钱的东西，你从校门口念到现在，你那么想吃，下次我给你买十碗。”

　　顾思诺：“你请的没班长请的甜，我要班长请的。”

　　说话间，几道脚步声已经近在教室门口。

　　宋知野抬起头看过去。

　　“行。”唐斯忘随口应了句顾思诺，迈进去教室的那一秒，目光忽地扫过来，正好和宋知野对上。

　　大概是没想到宋知野正看着他，唐斯忘明显愣了两秒，挠着头佯作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走回自己的座位。

　　宋知野视线则往后挪，落到顾思诺和傅雪晗身上。

　　傅雪晗手里拿了两瓶冰红茶，路过她桌旁时，放了一瓶，“请你喝。”

　　顾思诺瞥见，眼里明显闪过一丝不高兴：“傅雪晗你怎么不请我？”

　　傅雪晗翻了个白眼：“刚刚来教室的时候我就问过你，你自己说不要。”

　　顾思诺：“我就客气一下，你还当真了。”

　　宋知野不想两人因此吵起来，主动拿起那瓶冰红茶，转身放到顾思诺桌子上：“我不喝，你喝吧。”

　　顾思诺却不接受她的好意，把冰红茶塞回她手里：“她是给你带的，又不是给我带的。”

　　傅雪晗无语地说了句有病，顾思诺不遑多让也怼了句：“嗯我有病，正好你有药不是吗。”

　　两人拌着嘴，声音不觉有些大。纪律委员向东南重重咳了一声：“安静。”

　　傅雪晗闭了嘴，脸色有些差。顾思诺则是一贯的大大咧咧，还朝宋知野挤眉弄眼：“你自己喝吧，我真不喝。”

　　宋知野心情复杂地转回身，到底没打开那瓶冰红茶喝。

　　被这么一打岔，谢妮也忘了追问宋知野不对劲的事情，写了一张纸条，悄悄递给宋知野。

　　纸条上写着：
　　【你别瞎自责，她俩吵架不是因为你，是因为班长。】

　　见宋知野一脸不解，谢妮在纸条上又添一句：【顾思诺喜欢班长，班长请傅雪晗吃冰沙没请她，她当然不高兴了。】

　　顾思诺喜欢唐斯忘这点，宋知野是知道的，但之前一直没放心上。

　　顾思诺性格外向，不管对着谁，都能很快打成一片。
　　唯有唐斯忘，对她一直都是不冷不热。

　　顾思诺为此，曾跟宋知野抱怨过好几次。但话里话外，也不忘夸唐斯忘长得帅，说他有资本当个高岭之花。

　　宋知野便以为，顾思诺对唐斯忘的喜欢，是短暂的，单纯是因为不甘被这么冷淡而激发的征服欲。

　　现在从谢妮的字里行间，宋知野明白了，顾思诺的喜欢是认真的。
　　认真到，可以因为一碗冰沙，而跟最好的朋友起争执。

　　教室里很安静，没人说话。
　　宋知野却觉得耳边一片嘈杂，吵得她压根静不下心来学习。

　　-
　　顾思诺和傅雪晗的这点别扭，持续了一周时间。

　　这一周里，两人之间的气氛像被冰冻一样，僵持不下。

　　宋知野夹在两人中间，成了传话筒。

　　去打饭时，傅雪晗会问宋知野：“你问问她，要不要一起打饭？”
　　去上自习时，顾思诺也会问宋知野：“你问问她，要不要一起去教室上自习。”

　　有时候三个人一起走在路上，傅雪晗跟宋知野说话时，顾思诺也会抢话，要宋知野回应她，仿佛争宠一般：“宋知野你只跟她说话，不理我？”

　　或者是放学后，宋知野帮顾思诺带书回宿舍时，傅雪晗就在旁边阴阳怪气：“她自己没手没脚吗，你干嘛帮她带。”

　　因为两人互相较劲，宋知野变成了香饽饽。不管她要去做什么，傅雪晗和顾思诺都争先恐后地陪她，生怕她被对方抢走。

　　引发两人矛盾的导火索唐斯忘反而变得不重要起来。

　　宋知野原本想找个合适的机会问唐斯忘，他是不是真的为了她才到黎川二中就读的，但被傅雪晗和顾思诺黏着，这一周她几乎没有单独行动的时候。

　　时间静人心，一周下来，她心中那股潮涌也退了回去，明白过来其实自己没必要去问唐斯忘。

　　不管唐斯忘是不是真的为了她才来二中，他既然装着不认识她，现在她去揭穿，尴尬的人只会是她。

　　到周六这天中午，最后一节课结束。
　　宋知野收拾好课本，准备离开教室时，听到身后顾思诺朝唐斯忘大声喊：“班长，今天你是不是该请我吃冰沙了？”

　　一周过去，顾思诺始终还惦记着那一碗冰沙。
　　哪怕现在已是十月底，天气凉得不适合再吃冰饮。

　　唐斯忘言出必行，答应过的事情不会反悔，点头应了声：“行。”

　　顾思诺顿时眉开眼笑，班里有个别女生艳羡地掺一句进来：“班长班长，听者有份啊，我也要。”

　　唐斯忘还没说话，顾思诺先一步开口替他拒绝：“那不行，这是我跟班长约好的。”

　　傅雪晗闻言嗤笑了声，挽上宋知野，“走吧。”

　　两人走出教室，顾思诺又追上来：“傅雪晗，宋知野，你俩也一起去呗。吃完再回家。”

　　唐斯忘落后顾思诺几步，目光淡淡地扫过来，却见傅雪晗和宋知野同时摇头拒绝。

　　“不去。”傅雪晗说得直白，“不想吃。”
　　宋知野则委婉些：“我想早点回家。”

　　她家离得远，要是回得晚，得五点后才能到家。
　　这个季节，过了五点，天色就要黑了。

　　顾思诺不勉强两人，高高兴兴地转过头对唐斯忘说：“班长，那咱俩去吧。吃完再回校拿行李回家。”
　　这样她就能和唐斯忘单独相处得久一点。

　　唐斯忘收回目光，“先回宿舍拿东西。”

　　周六要回家，顾思诺以往都是蹭傅雪晗家的车回去，会在周五晚上就收拾要带回家换洗的衣物，以免让傅雪晗久等。

　　今天她不和傅雪晗一起走，回到宿舍后，却佯装自己漏装了什么东西，把装在背包里的衣物又全部拿出来，一件件慢吞吞地重新放进去。

　　傅雪晗知道顾思诺是有意想出这点风头，故意拖延时间，好让大家都知道唐斯忘在等她，不屑地撇了撇嘴，但最终也没拆穿她这一点小心思，只和宋知野一起下楼了。

　　下楼后，果然看见唐斯忘正站在女生宿舍楼斜对面的树下等着。

　　“班长你要不找个地方坐着等吧，顾思诺还在收拾东西呢。”傅雪晗好心提醒唐斯忘，“没个二十分钟，她出不来。”

　　唐斯忘抬手看了眼手表。

　　12:20。

　　28路公交车会在12:35到学校门口的公交站。
　　现在走出学校，不用等太久，就正好能坐上那一趟公交。

　　宋知野每周都是这个时间点坐公交回家，从未例外。

　　但眼下，他明显是赶不上了。

　　唐斯忘看着宋知野走远，站在树下，等了足足半小时，顾思诺才姗姗出现。

　　“不好意思班长，让你久等了。”顾思诺吐了吐舌头，一双灵动的眼睛微眨，十足的甜美可爱。
　　让人很难生得起气。

　　“走吧。”唐斯忘面色如常，也确实看不出来生气的迹象。

　　-
　　到周日这天下午，宋知野回校，就从比她提前回校的谢妮口中听到顾思诺和唐斯忘周六约会的事情。

　　“班长周六那天不是在咱们楼下等了她挺久，听说出校后两人就去学校的那条小吃街约会，还一起回的家。”
　　谢妮说着，感慨了句：“班花跟班长，倒也挺配。”

　　顾思诺长得漂亮，活泼开朗又擅社交，跟谁都关系好，男生私底下评选班花，她是票最多的那个。

　　如今她和唐斯忘之间传出约会的绯闻，众人都不意外。
　　毕竟从开学，她和唐斯忘就时常在饭堂，一起打饭吃饭。
　　周六那天，唐斯忘在女生宿舍楼下等她很久，也是众所皆见的事实。

　　宋知野在这一瞬间，心口忽然涌上一股刺痛感，像是被针尖扎了下。

　　但因为太轻微，这份痛感很快被她忽略过去，抱起课本，跟谢妮说了句：“我去教室复习了。”就离开宿舍。

　　她走后没多久，顾思诺也回校了。

　　谢妮和几个同学纷纷追问：“思诺，你是不是和班长在一起了？”

　　顾思诺满脸笑意地垂着眸，嗔了句：“哎呀，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和班长就是出去逛了逛。”

　　娇羞的神态，欲语还休的语气，在谢妮等人眼里，已然坐实了这桩绯闻。

　　这桩绯闻，很快，就连男生那边都知道了。

　　向东南带头起哄唐斯忘：“没想到啊没想到，咱们班里的第一对小情侣，居然是班长和班花。”

　　唐斯忘反应很冷淡：“我和顾思诺什么关系也没有。”

　　向东南却不信，自以为抓到了班长大人的把柄，挤眉弄眼地说：“放心吧班长，我们是一国的。只要这周五月考的时候，你让我抄那么一两道题，我保证你和班花的事绝对不会有人泄露给老班知道。”

　　解释过一遍，没人信。
　　唐斯忘索性闭了嘴，拎着课本起身离开宿舍。

　　向东南“啧啧”两声：“哦哟，班长还害羞了。”

　　唐斯忘回过头瞥他一眼，“周五月考，不想考砸，就把心思都放学习上。”

　　走进教室，唐斯忘习惯性扭头，果然看见宋知野已经在埋头写卷子。

　　黎川秋日傍晚的霞色艳丽，绯云铺下金辉，透过窗户，落了薄薄的一层在宋知野身上。

　　两个多月的校园生活，让宋知野白了不少，脸也圆了，不再像刚开学时的面黄肌瘦。

　　夕阳斜照，人影如画。
　　唐斯忘站在教室门口，这一瞬间他突然挪不开脚步，不想上前去扰这一份沉静的美好。

　　但宋知野一向敏感，握着笔写了几个字，便察觉到什么，忽而抬起脸，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间。
　　唐斯忘长腿往前一迈，径直朝宋知野走去：“宋知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