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高岭之花拉下神坛》左揽雀尾

19、第十九章

　　此处是幻境。
　　谢疏行注意到自己穿透的指尖，方才惊觉自己眼下是无法干扰眼前场景的一切发生。

　　幻境里，谢白璎的双手握住那截纤细脆弱的脖颈。孩子依旧陷入香甜的熟睡之中，对于即将到来的危险毫无察觉。

　　那双手只需稍稍一用力，就可以令手中掌控的生命无声逝去。
　　摇篮中的孩子似乎是感受到了母亲的靠近，纤长细密的眼睫微微颤了下，还未睁开眼来，就下意识伸出手，想让面前人抱她。

　　谢白璎依旧不动于衷，扼住那截脖颈的手未曾松开，力道逐渐加重。
　　脖颈被扼制，原本还未曾完全醒来的孩子，彻底苏醒。那双黑亮如清澈湖面的眼瞳之中，映着谢白璎绝美的脸庞，以及眼前人的动作。

　　很快，随着谢白璎的动作，孩子的呼吸被逐渐剥夺，就连半声哭喊都发不出来，雪玉般的脸庞浮上绯红的血色。

　　房间内的摇篮因为谢白璎的动作和力道，而摇摇欲坠。
　　就在此时，虚空之间隐约传来一声微弱又稚嫩的唳鸣声，变故突生。

　　突如其来的火焰迅速缠绕上谢白璎用力掐势的手。那火焰虽然渺小至极，却艳如朝阳般，漂亮夺目。

　　谢白璎冷然地盯着自己指尖的火焰，手指终于微微一松。
　　良久过后，她才松开手，一股灵力拂过，浇灭了那点微弱的火焰。

　　直到谢白璎转身离开，懵懂无知的孩童安静地躺在微微晃动的摇篮之中，仿若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疼痛，意欲嚎哭出声，却只能发出一点嘶哑的咿呀声响。

　　不管屋内孩童如何出声，已经转身离开的人都未曾有所触动，径直离开了此地。

　　谢疏行静立在原处，目送谢白璎离开，垂眸看着摇篮中粉雕玉琢的孩子。哭喊累极的孩子又闭上了眼，安静入睡。那截被衣裳半遮半掩的脖颈上，仍旧留存着对比鲜明的红印掐痕。

　　再过不久，这些掐痕就会化作淤青，短暂地留存下来。
　　谢疏行蓦然忆起了旧时他第一次看见谢云枝的场景。小姑娘仰头喝下那杯灵茶时，被遮掩的脖颈显露出来，一片雪色上满是青紫的掐痕。

　　原来竟是这样吗……
　　谢疏行心念一声，沉默瞬息。
　　再一回神时，他察觉到来自于摇篮之中的目光，发觉原本已经睡着的孩子不知是在何时，已经睁眼醒了过来。

　　那双漆黑的眼瞳无波无动，安静的目光注视着他。
　　谢疏行顿声问：“谢云枝？”

　　“轰！”
　　周遭场景忽地应声破碎！

　　谢疏行因幻境的变故，而恍神瞬息。
　　此处幻境已经由白昼转变为黑夜。窗外夜色如墨，繁星高坠。月华似银纱，披洒而落。

　　眼前与刚才幻境中的屋子已经截然不同。
　　屋内到处存在着生活过的痕迹，只是眼下已经夜深，原本该入睡的房间主人却并不在床上。

　　谢疏行默然。
　　就在这时候，自不远处的柜中传来一点声响。虽然动静轻微至极，但还是被已是修士的谢疏行所察觉到了。

　　谢疏行缓步走向那处衣柜的时候，衣柜中的动静仿若完全已经消失般，刚才的惊觉似一个错觉。

　　谢疏行沉思过后，抬手搭在衣柜扣环上，轻微用了一点力道。
　　柜门被人从内里死死拉住。

　　须臾，谢疏行弯腰蹲在衣柜前，迟疑地喊：“谢云枝？”
　　柜门内传来细微的动静，紧接着被里面人死死拽住的柜门稍微松了下。

　　谢疏行问：“我可以打开这扇门吗？”
　　柜门背后，毫无动静。

　　谢疏行抬手试了试。打开柜门的过程中，他没再遇见任何的阻碍，很顺利地开了门。
　　窗外月华入室，谢疏行看清了蜷缩在衣柜中的小姑娘，大约六七岁的模样，肤色白皙，微圆的眼睛里透着清亮的月光。

　　“你是谁？”小姑娘问他，“你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虽然眼下有些不合时宜，谢疏行还是开了口：“按照关系，你应该唤我一声哥哥。”

　　谢云枝抱膝坐在衣柜角落里，身形单薄清瘦，盯着眼前这个人，没有出声。
　　谢疏行欲再说些什么时，眼前的小姑娘忽地抬起手来，抓住他的手，将他拉了进去。

　　柜门转瞬被关上，衣柜内顿时暗了下来。
　　正当谢疏行感叹谢云枝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有这么大劲儿的时候，房间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狭小的衣柜里，尽管完全能够容纳下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但是对于谢疏行这个大人而言，未免有些拥挤。

　　这时候，小姑娘按住谢疏行的手，小声喊了一句：“哥哥，她又来了。
　　小姑娘是在提醒他，谢疏行心想一瞬，顿时安静了下来。

　　柜门未曾完全关闭，留有一丝缝隙，隐约可见柜门外房间内的情况。
　　有人推开谢云枝的房门，迈步走了进来，最终站定在床前。

　　谢疏行辨认出夜深时分出现在谢云枝房间里的人是谁——谢白璎，谢云枝的母亲。
　　意识到什么后，他神色微微顿了下。

　　屋内，谢白璎似乎是没有在床上找到自己想找的人，安静地站了片刻。
　　随后，谢白璎温柔的声音响起在房间中：“枝枝？”

　　谢白璎接连唤了好几声“枝枝”，屋中只余她一人的声音，再无其他声响。
　　衣柜中安静至极，衣柜外也沉默无声。

　　几近过了一刻钟，房间里的谢白璎没等到人，终于决定放弃，转身朝门口走去。

　　衣柜里，谢疏行察觉到一只小手忽地抓住了他一袂袖角，略微偏头，看了一眼蜷缩在角落里的小姑娘。

　　小姑娘绷着脸，眼睫瞬也不瞬，看起来镇定自若，一点儿也不害怕的样子。如果小姑娘没有继续紧张兮兮地揪着那一角衣袍，这个伪装就更完美了。

　　谢疏行于黑暗中动唇，正欲出声时，耳畔听见那原本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忽地近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逐渐急促，最终停留在了衣柜外面。

　　谢疏行：“……”
　　他略一抬眼，便看见了站在外面的谢白璎。

　　大抵由于此处是谢云枝小时候的记忆所幻化的幻境，带上了她幼时的恐惧情绪，谢疏行此刻所看见的谢白璎，那张绝美的面容间浮着一层极淡的青白颜色，幽深又冷漠。

　　谢白璎轻声唤道：“枝枝？”
　　音色空灵又森然，很是违和。

　　衣柜中，小姑娘睁大眼睛，抓住衣角的手止不住轻颤。
　　衣柜外，谢白璎的声音几近到了跟前：“枝枝。”

　　下一瞬，一双手轻轻地在谢云枝眼前遮住视线。
　　谢云枝看不见了，柜门外的人影便瞬间烟消云散，只余下诡异莫名的声音在不停地唤着“枝枝”二字。

　　谢疏行低声道：“不看，不听。”
　　紧接着，他捂住了怀中小姑娘的耳朵。
　　不过须臾，就连柜门外的声音也一同消失。

　　似乎因为恐惧未消，小姑娘的身形仍旧未曾停止轻颤。
　　谢疏行原本想推开柜门的手停住，旋即收了回来。

　　约摸一刻钟后，谢疏行才抬手推开柜门，发觉小姑娘在他怀中已经睡着了。
　　尽管在睡梦中，小姑娘也仍旧抓着他那袂衣角。

　　谢疏行将人从柜中抱了出来，放回床上，替她掖好被角，沉思着什么。
　　待他回神时，他再度察觉到熟悉又平静的目光。

　　谢疏行欲说话，便听见躺在床上的小姑娘喊了他一声“哥哥”。
　　他顿住动作，不太确定此刻的谢云枝究竟是否还沉浸在过去的幻境之中，只好温和地应了声：“嗯。”

　　“她教我读书写字，教我伦理有常，教我喜怒哀乐，教我如何做人。”谢云枝真的觉得奇怪，“可她却总是……想杀了我。”

　　“为什么呢？”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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