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云》十元枝枝

13、上钩

　　第二天傍晚，阿青正穿上外套准备回家。老张便支着烟从阿青身后跟上，他带着阿青走到茶厂前的巷子拐角，吸了几口烟后将烟蒂扔至地上碾了碾对着阿青笑着，阿青不知老张此番用意，只从怀里掏出两支烟，递给老张用眼神询问着。
　　哪知老张将烟推回，又在怀里寻找着。一会，他便从上衣内袋摸出50元递给阿青，“阿青啊，张叔可从不骗你。昨天开了鼠，我给你押了生肖翻了十倍，这是昨天你赢的钱。”
　　阿青未曾想这钱还能失而复得，一时间有些兴奋，脱口而出道：“叔，您昨天看了什么能这么准？”
　　老张一派和蔼地笑着说道：“其实也是我钻研了很久才学会的，我当你是自己人就和你说了。昨天头版的标题是‘5杯水透视圭塘河治污13年’，又拿码书对了一下5对应的数字就是鼠，虽然13对应的是龙，但鼠的笔画数刚好是13，这就成了。”
　　他补充了一句：“你要是真担心，今晚你再试试。今天晚上6点电视台里播的做菜的节目，你来我家我给你分析一下今晚押什么。”
　　阿青有些心动，毕竟这50块可以当做本金，也不触犯家里的利益...试试也是无伤大雅的，便应了老张的邀请。当晚便押了10块，晚上9点开庄时，虽然号码不对但是生肖压中了。
　　这回，阿青赚了80块。
　　一连试了几次，只有三回未中。但阿青此时已经有些佩服老张的本事了，对于他的目的也存了些试探的想法。但老张一直卖着关子，只打着情怀牌说就是想帮他一把。阿青半信半疑，但看着手里的钞票也乐意装傻充愣着。
　　小芝的借读费已经赚够了，若是下把压大些就能够真赚把大钱了...阿青在心里嘀咕着，但数着兜里的钱心中满是得意和欣慰。自己的阿姐终于不用整夜整夜睡不着觉了，女儿也有学上了，所以他阿青也还是有点本事的。只要抱紧老张这颗大树，他可就在树底下好好吹着风就能赚大发了。
　　但阿云显然不这么想，在听到阿青居然背着自己去赌博时，她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虽说小赌怡情，但是哪个在赌桌上输红了眼的赌徒不是从小赌开始的？不劳而获的想法一旦吸入骨髓，想要抽离便不仅仅是刮骨洗髓那般容易便能办到的了。
　　而后付出的代价更是让人不寒而栗：孩子在潜移默化中了解到捷径天梯，尝到便利的滋味，又如何静下心来脚踏实地的追寻目标梦想？名利、红利、钞票...
　　一旦和知识脱钩偏离，又有谁愿意拿着几百块的死工资而放弃赌桌上十倍百倍赔率的效益呢？
　　这些道理即使阿云读书不多都看得明白，她不明白阿青怎么会如此糊涂。甚至动了跟着老张办事的想法，日后出了事，谁来抗又是谁背锅？
　　她看了眼孩子房里熄灭的灯，才放下手里的花样对阿青小声说着：“不行！我不同意，既然我们赚到钱了见好就收吧，阿青，赌会害死人的...你看咱妈啊，到现在都在管家里要钱打麻将。只是麻将就把她精气神抽光了...如果是赌呢？那个东西...犯不犯法我们都不懂，万一呢？你被抓了怎么办这个家怎么办啊...”
　　阿青当然明白这些顾虑，可是这段时间钱来得太快也太容易，让他有点迷失了。他还偷摸着打听过了，九分彩确实在香港那边是合法的，老张也与他再三保证只是投钱托人下注不是自己坐庄，听到这他也按下心来。
　　他辛苦耕耘数年，勤勤恳恳，赚的还不如滑头市侩的老张一半多。人家看重自己的能力，想要拉他一把，哪怕是风险大了点，但是赚了钱也是为家里好。他觉得阿云头发长见识短，不豁出去哪能过上好日子？
　　他未吭声，却第一次在妻子面前点起了香烟...尼古丁在呼吸间抚平一丝烦躁，他才抓了把头发对阿云说道：“阿云，这是咱们翻身的机会啊，以后等有钱了。谁都得为叫我一声吃软饭的感到羞愧，我有钱了你也能过上好日子，也不用整天在灯下熬着绣着那些老土的花样，我当年说的让你过上好日子的话就能实现了！”
　　他抓着阿云的手，似乎看到了大把钞票在对着他招手，仿佛已经过上了那人上人的日子。光想想，他便身心畅快极了！
　　“不行，我不同意你拿钱去找老张！咱们家没那么多钱！你怎么不想着，万一赔了呢？老张叔自己吃饱全家不愁，我们还有一大家子要养活，咱冒不起那个风险。”阿云拧着眉反驳着。
　　“你是没见过他的本事，他几乎把把赢我跟着他铁定不会输。而且你瞧不上赌博，小芝上学的钱，不也是靠我赌博凑齐的吗？你又在这说什么风凉话呢？”阿青这时越发觉得阿云没有道理，语气有些中声调也不自觉大了起来。
　　因憋着一口气，阿青一时之间也有些口不择言，“你尽会说些风凉话，怎么不能体谅一下我的辛苦？我是为了什么还是不是为了你和小芝？你怎么能这么自私？”
　　阿云一听这种没良心的混账话，心间隐隐钝痛着，顿时吼道：“你说我自私？这么多年如果不是你憋了坏心眼断了我的财路，我们家会缺钱吗？你自己爱面子看不得老婆比你有本事，怪来怪去现在还怪到了我头上来？阿青，我当老婆劝你别赌是害你吗！”
　　阿青知道自己理亏，一听这话却不愿低头只气得重重拍了桌子。此时，二人各自在气头上谁也不愿让谁。
　　但卧室里女儿小声的啜泣渐渐清晰，二人一下停住话头。
　　“咔”
　　卧室门打开，女儿睡眼朦胧的望着夫妻俩，眼里续满泪水：“爸爸妈妈...小芝会乖乖的...小芝不去城里上学了好不好...你们别吵架了好不好...”
　　说完，女儿朝阿云张开怀抱，阿云将她一把抱起。小芝靠在母亲肩上，看着阿青：“爸爸不生气...小芝很乖...爸爸不要凶妈妈...”
　　面对哭得伤心又异常懂事的女儿，二人纵使有再多怨气也只得暗暗吞下。他们对视一眼，双双展开笑颜安抚着小芝。
　　“乖孩子，爸爸妈妈讨论事情声音太大吵到你了，对不起...爸爸没有凶妈妈，爸爸是男孩子声音太大了，对吗？我么让爸爸以后小声点好不好？”阿云将小芝抱在怀里，用手背为女儿擦眼泪，顺道用眼神示意着阿青。
　　阿青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哭成泪人本就揪心极了，急忙接到：“对对！怪爸爸太粗鲁了！以后说话不能那么大声，我们小芝这么聪明才会被选到城里读书的，我们以后不说这种丧气话啦~爸爸妈妈陪你睡觉，明天我们去给小芝买书包好不好...”
　　“我们小芝是爸爸妈妈的天使...”
　　不觉间，场面竟含着些许温情。二人在哄闺女睡着后，又谈了许久。
　　望着女儿天真浪漫的脸庞，阿青膨胀的野心终究抵不过爱女心切，加上阿云的娓娓道来让他理智回笼，终于放弃了更进一步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