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九重约》一度君华

12、无礼（定稿）

　　太古神仪要改良碧落海的防御法座，鲨王领了这命令，也没办法，只得陪着他四下查看。
　　“圣器，碧落海这座法阵名叫‘碧落黄泉’，是阵器双修的明灯大师主持建造。共耗时三十年。”鲨王跟在太古神仪身后，为他介绍。

　　太古神仪脑后光轮一卡，随后，他转身看向鲨王问：“三十年？”
　　他提到这个，鲨王很是自豪：“正是。当初少神加了价钱，再兼之海族人多，这座法阵修建极为迅速。仅仅三十年就建造完成。”

　　太古神仪看看他，又看看眼前法阵，最后喃喃道：“吾很惊讶。”
　　鲨王闻言，颇有得色，问：“不知圣器改良法阵，需要耗时多久？”
　　太古神仪的目光在他和法阵之间又扫了一个来回，说：“绘图一刻钟，寻找材料半日，改建一日。唔，总需要两日光景罢。”

　　“圣器不必在意，明灯大师毕竟是阵器双修的名家，您慢些也不打……”鲨王准备好的话刚说了一半，忽地没了下文。
　　不是……多、多久？这劳什子圣器，到底靠不靠谱啊？

　　鲨王满心疑虑，却还是压着性子道：“圣器，两日建成的法阵，是否太过儿戏？要知道，够胆进犯海族的强者，也非泛泛之辈啊。这普通法阵，要阻拦他们……”
　　他跟在太古神仪身后，苦口婆心地劝。

　　太古神仪闻言，深觉有理，道：“普通法阵用以阻拦他们，确实太过奢侈。吾会削减配置，节俭为主。鲨王放心，吾都懂得。”
　　你懂个灯儿……鲨王气得——你这字典，到底靠不靠谱啊！他本就是头暴躁鲨，脾气压不住，当下负气道：“哼！请圣器恕小妖愚蠢，听不懂您这妙法！”

　　太古神仪负手而立，衣袂生辉，他温和地道：“无妨。鲨王之愚蠢，吾亦早有耳闻。吾会宽恕。”
　　……

　　少神殿，九溟对法阵改良一事并不上心。
　　她领着鲸王，将灵铢上的印记抹除。抹除印记的灵铢，就不能再当做货币通行。其中蕴含的灵气也会蒸腾流失。
　　而这正是九溟需要的。

　　许多海族前来排队，鲸王着人登记之后，任由它们带着这些失去印记的灵石散落至海域各处。
　　如此一来，灵石逸散的灵气，正好可以蕴养大海这片辽阔无边的水域。

　　无数海族从四面八方赶来，又衔着灵石欢快地游离开去。九溟站在少神殿门口，仰头向上望。但见海水幽蓝如丝绒，海鱼们口衔灵石，向四面八方扩散，绿光温柔如流星。

　　她站在海藻生成的光海里，有海妖觉得其景甚美，围着她又是好一番取影。九溟从始至终一直维持着美好的仪态，保证海妖们各个角度都有惊喜。
　　——作为一个花瓶，她从不让人失望。
　　海族围绕她，就连灵智低下的海鱼也流连徘徊，似众星拱月。一千多年来，她如同海族的一剂良药，消解着海洋生灵的慌张。

　　广场上，太古神仪也凝视着“满天流星”。
　　七彩海鱼吐着泡泡，成群结队而来，又口衔灵石四散而去。深海色彩斑斓，如入仙境。
　　“难得海族万众一心，吾也将好生改良此阵，助少神一臂之力。”太古神仪点点头，语态认真。鲨王跟在他身后，对前半句十分认同，对后半句就心中存疑。

　　太古神仪要来纸笔，开始绘制阵图。
　　鲨王就站在他身后，只见偌大纸张上，他落笔随意，毫无章法。
　　——整座法阵，不知道要被他毁成什么样子！鲨王心中担忧。他虽然是头独臂鲨，却也是海族最高战力。整座海洋的巡守都由他负责。

　　这座法阵，更是由他辅助明灯大师参与建造。其中花耗了海族多少人力、财力，他再了解不过了。
　　眼见太古神仪的“阵图”实在乱七八糟，他只得命人禀告九溟。可海妖去找九溟，得来的回应也不过是——由他去吧。

　　鲨王胸膛剧烈起伏，最后索性偏过头，不再看这字典乱涂乱画。
　　时间过去一刻，太古神仪收了笔：“阵图在此，鲨王且来。”

　　“哼！”鲨王负气看来，冷笑道：“本王倒要看看，圣器这阵图……”话到这里，他声音戛然而止。在他面前，一纸阵图详细到完美。
　　那些法咒被拆解出来，完完整整地标注在侧。鲨王接过阵图，有一瞬间，他怀疑明灯大师的原图被盗！

　　“这、这、这……这图……”他瞳孔缩紧，好半天没有下文。这座法阵，他跟随明灯大师设计、建造，投入了三十年的时间和精力。所以，他一眼看出太古神仪这幅阵图的准确精细。

　　太古神仪看他一眼，道：“原来灵长类也会卡顿，吾十分意外。”
　　卡什么顿！鲨王看出了改动，指着四方法柱，问：“太古大人在法柱之下各添了一块妖骨，这是……”

　　太古神仪耐心地道：“普通法阵需要耗损大量灵气维持。所以吾增加四块‘妖骨’为阵眼。四枚‘妖骨’最好选用万年修为的大妖。法阵发动时，妖骨借‘复始咒’补齐妖身，如四妖复苏，共同作战。作战完毕，又恢复妖骨，蛰伏于四天柱之下，可减少消耗。”

　　“大人奇思！奇思啊！”鲨王喃喃赞叹，再一看唤醒四块妖骨的法咒，更是站立不住，老有想要跪下的冲动。他连声道：“太古大人，小的想随您一同布阵，请大人莫嫌小人愚笨。”
　　太古神仪平和真诚：“自然。鲨王愚笨，吾早有耳闻。吾不嫌弃。”
　　……不是，“早有耳闻”是何意？谁在太古大人面前乱嚼舌根啊？！鲨王风评被害，陷入了混乱。

　　九溟原以为，鲨王跟着太古神仪，过不了一个时辰，就会暴跳如雷。可没想到整个下午都平静安稳。
　　她分发了灵石，估摸着即将日夜交替，这便来到广场。却见城池边缘，许多海族正拆解四根法柱。太古神仪手握刻刀，为法柱添补阵纹法咒。
　　他神情专注，而一向暴躁兼桀骜的鲨王跟在他身后，毕恭毕敬地捧着杂物，恨无摇扇提靴之功。

　　“如何？”九溟凑过去。她对此事原就不抱希望，问得也轻描淡写。谁知，鲨王转头看见她，却瞬间激动起来。
　　“少神！太古大人乃奇才，惊世奇才啊！”鲨王连声道，“他仅用一刻钟，就绘出了整座法阵图纸！您知道当初明灯大师绘了多久？两年！足足两年啊！不止如此，他老人家不加思索，立刻制定了提升改良之法。这法子更是……”

　　他说话时，唾沫星子都喷到了九溟脸上。九溟退后一步，擦了擦脸——这才多久，竟就成了“他老人家”。她凑上前去，看了半天，却也看不大懂。
　　所以她反应平平：“哦。鲨叔，我知道你很激动。但我建议先停一停。”

　　“停一停？”鲨王微怔，随后急道，“为何？少神！难得我们有太古大人相助，何不一鼓作气，完成……”
　　九溟指了指城中的滴漏，提醒道：“快要入夜了。”

　　鲨王更加不解：“少神，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是凡人习性。我等既要赶工，何必在乎日夜？若海族疲累，我们只要换一波……”
　　他正说话间，冷不丁眼前，太古神仪突然变了……颜色。

　　他长发垂散如丝，白衣如墨染，肩颈生羽，领口滑落，露出了大半个胸膛。
　　鲨王后半句话哽在了咽喉里。因为太古神仪一脸严肃地打量面前法阵，随后，他一手抓起先前自己绘制的阵图，看了半天。

　　砰！！
　　他飞起一脚，将面前法柱踢得粉碎！
　　“都住手！”他满面怒容，沉声道。
　　鲨王后退一步，所有海族都停下手中活计，呆愣当场。

　　“这是什么破烂，也配称法阵？”他哗地一声，将阵图撕了个粉碎，然后他一指九溟，“你且过来，本座将为你重建一座法阵，既能让你见识本座无双智慧，也可保海族万万年平安。”

　　他这话说得令人心动。九溟却很麻木，她说：“哦。”
　　太古神仪傲然道：“九万年来，本座已将仓颉古境所有法阵融会贯通！想当年，画疆的防护法阵‘诸神之战’便由本座亲自绘制阵图。”

　　鲨王知道他是圣器，却仍想象不到他的荣耀。这不是海洋这种贫瘠之地的大妖可以仰望的高度。可现在，这个机会摆在海族面前。而整个海洋都太渴望安稳宁静，若真有一座法阵，能保海族万年平安……

　　九溟站立不动，鲨王着实忍不住，抢先问：“太古大人，真有如此法阵吗？”
　　太古神仪兴致勃勃地道：“当然！本座有把握为少神建造一座旷世法阵，防御效果将远超‘诸神之战’。哪怕是少仓帝亲自攻来，定然也束手无策！”

　　——少仓帝又不是有病，他攻海洋干嘛？抢几个海鲜？！鲨王皱眉，开始觉得哪里不对。九溟就一针见血，问：“敢问圣器，既有如此法阵，为何画疆不用呢？”
　　太古神仪怒哼一声：“少仓帝拒不使用，说是造价太过高昂，预算不足。有眼无珠之辈，少神莫要学他！”

　　九溟真的不是很想理他，但又不敢得罪，只得不阴不阳地道：“圣器，连画疆都承担不了的法阵，我小小海洋何德何能，胆敢拥有啊？”

　　太古神仪居然很是认真地道：“不必妄自菲薄。以你的收入，只要再努力一亿年，定能……”
　　定能打爆你的狗头！我为什么要和一个疯子说话！九溟气得连连冷笑。

　　鲨王一脸虚弱地道：“圣器，小妖看来，就您目前这法阵挺好的。海洋贫瘠，也并不需要如此高深的防御法阵呐！”
　　太古神仪大声怒斥：“笑话！本座要向你家少神展示无双智慧，自然非得这等法阵不可！那般垃圾、破烂，建之何益？！你快快上前，拆除此阵，待本座重新绘制一座宏伟大阵！”

　　——我要真建了这么一座法阵，那才是个笑话！九溟简直不敢想象，整个海洋家徒四壁，只剩一座惊世骇俗的防御法阵巍然耸立……
　　她面向太古神仪，深深吸气：“圣器智慧无双，小神已经知道。何须以法阵证明？”她一边安抚，一边拒绝。
　　“哼！不识抬举！”太古神仪怒斥，但很快，他又想一“良策”，蛊惑道：“或者，本座将这四块妖骨换一换。本座知道昆仑祖师雀朝大帝的埋骨之处，他是白藏灵尊之师。只要取出他的遗蜕，也能勉强凑合……”

　　！！！雀朝大帝？！
　　鲨王捂着心口，差点梗死过去。九溟也听得头晕目眩。
　　——这鬼东西，必须尽早处理，不然自己早晚被他害死！

　　“圣器，天色不早了，您也累了一天。不如我略备薄酒，请圣器小饮几杯，如何？”她温言软语，徐徐相诱，以便将这鬼字典带离广场。
　　“少神好生无礼！”太古神仪脑后光轮飞转，半晌，他怒斥。

　　“？”九溟真的不懂，她小心问：“这、这话又怎么讲呢？”
　　太古神仪满面不悦：“你既邀本座赴宴，就该好生准备。竟然只是‘略备薄酒’？如此怠慢，本座不去！”
　　……神经病！九溟懒得跟他说话，扯着他的手臂往处拖：“走啦！”

　　“你弱水少神之尊，宴请本座，却只备‘薄酒’！难道堂堂海族，连菜也没有一碟吗？无礼、大胆、放肆！”太古神仪一边怒斥，却到底还是被她拖了去。

作者有话说

　　最终版定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