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九重约》一度君华

11、就诊（定稿）

　　焚业灵尊走后，玄穹殿再次陷入了死寂。
　　少仓帝从昨夜为自家弟子“疗伤”之后，就面目阴沉、一言不发。屠疑真君心如明镜，自然不会去触这个霉头。结果焚业灵尊倒好，直接哪壶不开拎了哪壶。

　　屠疑真君收了白玉盏，小心道：“看来，焚业灵尊心有疑虑。”
　　“疑虑？”少仓帝三两下将手中难人木拨正，“他们心有疑虑，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说话间，他气息迅速跌落，整个人再难克制，开始剧烈咳嗽。屠疑真君忙化了一颗灵丹，送上前来。少仓帝推开他的手，待气息平复，方才问：“她……如何？”
　　屠疑真君若无其事地道：“帝子伤重，自然卧床将养。南淮君放心不下，正亲自照看。”

　　短短两句话，说得清楚明白。
　　少仓帝短暂沉默，随后道：“那就让她多养两日。”
　　“是。”屠疑真君应了一声，又道：“只是如今圣器流落在外，引得各路尊者垂涎张望，实在人心惶惶。是否……先收回圣器？”

　　少仓帝站起身来，缓缓走到窗前。槛窗半开，云层被朝霞渗透，天光泼卷而来。万丈云海之中，五色极光交相辉映，连途经的风都沾染了浮彩。
　　他站在窗后，伸出五指，拨了拨清风与晨雾，说：“还不到时候。”

　　离焰天外，晨曦普照。
　　九溟被强光刺醒，一转头，正好看见身边太古神仪金冠白衣、丰神如玉。她感动得眼泪都要流出来——我又活过了一天！！

　　“圣器！”她带了一点哭腔，头脑仍昏昏沉沉。昨夜她提议在这里看日出，当然并不是真想和这鬼字典看什么日出。
　　她只是生怕他再突发奇想，要了自己这条小命。

　　“少神醒了？”身边，太古神仪探了探她的额头，皱眉道，“少神受铸炉戾气影响颇深，需要服药调理。”
　　“不不不！”九溟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圣器，您那药也太贵了，小神实在是吃不起。”

　　太古神仪微滞，满怀歉意道：“吾乃天地元气孕育而生，也深受阳阴二气影响。白昼黑夜略有不同，还请少神勿怪。”
　　岂止是略有不同……九溟默默腹诽。

　　“不过少神放心，此地乃蓬莱和离焰天交界之处。山下有蓬莱医馆。我陪少神前去医馆抓药。”他言语之间，体贴入微。
　　这话听来就十分靠谱。九溟点点头：“那就有劳圣器。”

　　太古神仪扶着她，二人走不多远，果然来到一处医馆。
　　医馆满地灵植，药香扑鼻。只是堂前仍有弟子排队，且人数不少。九溟看得皱眉，旁边药童上下打量，见她衣着不凡，遂道：“仙子，若多交一千灵铢，可挂急诊。不必排队，立刻就医。”

　　九溟一听，心中一喜，刚要说话，旁边太古神仪衣袖一挥，抢先道：“不必。我们多等片刻就好。”
　　？九溟回头看他，他微笑着安抚：“少神只是戾气侵体，如同凡人邪风暑热，并不严重。可以等待。”

　　“可、可这要等到什么时候？”九溟指了指面前长队。太古神仪扶着她坐到一个马扎上，甚至还为她接了一杯免费的灵草汁：“少神病中更应平心静气，稍安勿躁。”
　　我他妈现在就很烦躁！九溟察觉到周围病患投来的目光，她摸了摸耳边的日月长肋纳宝珠，迅速从里面取出一顶幂篱戴好。

　　这幂篱乃是遮掩形貌的法宝，且品阶极高。九溟躲在幂篱之下，总算是略微安心——她好歹也披着一张神女画皮，信徒众多。
　　为了维持这个人设，她的衣食住行向来样样考究。一场出行，其排场更是铺张奢华。若让人发现她在此处排队就诊，还喝着免费的灵草汁……

　　周围人声嘈杂，各种病患等得久了，心火大盛，彼此叫骂推搡。又有人觉得诊金不合理、药费多收了几枚灵铢，高声争执理论。有人上前劝架，还踩到了九溟曳地的裙角。
　　九溟坐在一众病患中间，怎么说呢，就……挺无助的。

　　这里比邻离焰天，又兼七月盛夏，气温很高。她坐在马扎上，迫不得已，还是喝了一口灵草汁。免费的灵草汁，味道当然不可能好。否则病患当水喝，医馆岂不赔死？
　　九溟抿了一口，吐又不能吐，咽也咽不下。
　　——此地酷热，医馆若不发这东西，病患非中暑不可。

　　馆中药童不时向她看，她美貌，一身衣着又华贵，再兼仪态美好——冰肌玉骨、令极殊绝，谁能不偏爱呢？
　　“这灵草汁苦涩，仙子若是喝不惯，医馆还有……”药童拿了茶水牌，想让她挑选。九溟扫了一眼，见有“雪心莲”，一百五十灵铢一盏。
　　她正要说话，旁边，太古神仪接在手中看了一眼，随即道：“不必！”
　　答得那叫一个干脆绝决。

　　药童看他一眼，自然不再多说，径直离开。太古神仪脑后光轮轻转，他还给九溟算账：“雪心莲不过三十灵铢一朵，此地煮泡成灵茶，竟要一百五十灵铢一盏。价格高昂，并不合理。”
　　“……”九溟真的很不想理他！

　　二人排队一个半时辰，终于轮到九溟。九溟病情确实不算严重，大夫开了个药方，让她前去柜上抓药。太古神仪接过药方，随即扶着九溟出了医馆。
　　“？”九溟莫名其妙，提醒他，“圣器，药房在那边。”

　　这医馆抓药之后，可以代煎。还算方便。然而，太古神仪头也没回，只扶她到一处阴凉树下坐好，随即道：“就这么几味药，竟收六百七十九灵铢！少神稍坐，待吾为少神将药采来，亲自煎煮。”
　　……你是不是有病！！九溟崩溃了：“我不要再等了，我要回家！！”

　　太古神仪扶住她，温和地劝：“少神在病中，应该心平气和，戒焦戒躁。”
　　“……”九溟双手抱头，忍了又忍，才没有哭出声音。

　　而太古神仪脑后光轮轻转，体贴安抚道：“这就对了。少神安坐，吾去去就来。”
　　说完，他转身向远处山谷而去。

　　等他一走，九溟立刻起身，毫不犹豫地返回大海！
　　——两千年来，她从来没有任何一刻，这般归心似箭。

　　海底，少神殿。
　　九溟缓缓走进去，真是满面疲倦、心如死灰。而殿内，一众海妖已经急得转转团。见她回来，海千莺忙上前：“少神，您去哪儿啦？我们都找您一天了。”

　　九溟摆摆手，一个字都不想说。
　　海千莺围着她道：“今天还有三个货品等着您展示呢。”
　　九溟深深吸气，好半天才道：“为我更衣。”

　　海妖们答应一声，簇拥着为她重新梳妆。鲛王进来时，就见她坐在镜前，双目无神、面容灰败。
　　“少神怎的一脸病容？”鲛王上前两步，细观她容貌，问：“可要为您延医？”
　　“我病死算了！”九溟恼恨，咬牙切齿了半晌，她又冷笑着坐直身子，“不对，该死的另有其人！”

　　她言语无状，没头没尾，鲛王眉峰紧皱，很是担忧。九溟扫了他一眼，问：“今日没有旁的事吗？”
　　鲛王这才舒了一口气，道：“属下正要禀告少神。今日一剑天、南竺佛国和九幽界分别送来一大笔灵铢……共计一千五百亿。”

　　他看了九溟一眼，才小声道：“三界神使单是送来，却并未说明用途。”
　　九溟回看他，脸上这才现了些许笑意：“总算不枉我这两日遭的罪。”这三笔灵铢，像是为她重新注入了生机，连带着身上病痛都一扫而空。九溟抓起妆台上的螺子黛，亲自画眉上妆。

　　太古神仪返回时，九溟正在展示一架九凤御云辇。碧落海广场上，全是为她取影成像的海妖。
　　他挤站在角落里，但见人群簇拥之下，步辇九凤振翅，而美人灿若云霞。他点点头，好脾气地提着刚采的灵草，去小厨房煎药。

　　九溟展示完这架九凤御云辇，终于喝上了药。但此时此刻，她那点小病也好得差不多了。
　　她捧着药盏，心里想着一千五百亿灵铢，对太古神仪也包容了许多。她柔声道：“圣器亲自为我采药，小神心中万分感激。”

　　太古神仪站在她身边，等她喝完药，又递了个灵果给她：“采药所见，便顺手摘来。此果清凉滋补，正合少神体质。”
　　九溟接过灵果，笑道：“多谢圣器记挂。”

　　太古神仪点点头，复又打量面前城池。
　　碧落海为海洋都城，建筑风格繁复华美。他环顾一周，道：“少神身家颇丰，然碧落海防御法阵却十分薄弱。待吾为少神改良法阵，提升威能。”

　　——只要你不来折磨我，你改良什么都好！九溟啃了一口灵果，立刻道：“圣器大恩大德，海族必铭感五内。”
　　太古神仪姿态谦逊，道：“少神不必如此。说到底也是吾有求在先。只要少神能助我领悟‘悲欢离合’，区区法阵，不足挂齿。”

　　说完，他右手一弹，只听一声凤凰啼鸣。空中一只巨大的凤凰虚影显现，巨凰振翅，凝成巴掌大的一只，站在他肩头。
　　“凤凰，观察法阵。”他说。

　　他肩头，小凤凰兽目一亮，声音机械地道：“正在观察陌生法阵。已观察到法阵‘碧落黄泉’，铸造师明灯，法阵类型：防御。法阵威力……”
　　九溟没再继续听下去，转而吩咐：“鲨叔，你陪圣器改良法阵。”

　　“改、改良法阵？”鲨王一阵诧异，“少神，法阵复杂，修改起来更是耗时漫长。恐怕……”
　　他话没说完，九溟就摆摆手：“不会很漫长的。你听从圣器指挥便是。”

　　话落，她转身而去。
　　——当然不会很漫长啊。她只需要在三日之后，把太古神仪带到孤鸾峰。由着一剑天、南竺佛国、九幽界三方大能去争夺。
　　三界大能，难道还降伏不了一个太古神仪？

　　一想到这祸害立马就能铲除，还为她带来了一笔巨大的收益。九溟心情愉悦，走路都带了几分飘逸轻盈，连带手里的灵果都香甜了很多。

作者有话说

　　最终版定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