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与樱花》Navire

9、第 9 章

　　柳妍风回来的时候正好是晚上九点半，开门进屋的时候，程影刚洗好碗从厨房里出来。

　　“柳姨。”荆挑热情地抬手招呼了一声，脸上是吃饱喝足后的满足感。

　　“？”柳妍风没有应，而是细细端详半晌那个陌生男人，问道，“这位是？”

　　荆挑觉着奇怪。

　　“您这是健忘？小阁楼的租客都不记得了？”

　　柳妍风顿了顿，恍然地“啊”了一声：“你就是沈曦那个外甥啊？”

　　程影也是第一次见自己的房东，微微正身颔首，淡淡地笑了笑：“柳阿姨好，我是程影。”

　　女人眼睛亮了亮，扔了钥匙就走到他面前，脸上捧着荆挑熟悉的笑容。

　　他嘴角一抽。

　　“哦哟~小伙子长得真是俊呐~”

　　说着她就打算上手捏一把他的胳膊，荆挑一个抱枕就砸了过来。

　　“喂喂喂。”沙发上的少年不悦地打断她的花痴动作，下一瞬就翘起了受伤的腿，“我受伤你倒看不见，见到帅哥就眼馋。”

　　柳妍风好吃懒做还贪色，荆挑觉得前两个还能勉强忍受，但是这个时候第三个属性就实在丢人了。

　　柳妍风妖娆地托了托刚烫的卷发，捏着嗓子一脸夸张地凑了过去：“哎呀宝贝儿~快让我看看~”

　　说着就紧挨着他坐下，伸手就想碰一碰他的伤，被荆挑拦住了。

　　“够了啊，太夸张了吧。”荆挑偏着脸咬牙低声提醒她，动作低调，说完后还假模假样地冲着她笑了笑。

　　柳妍风笑得看不出真假，被荆挑挡下的手反过去掐了掐他的手心，皮笑肉不笑地加大了音量：“怎么伤的呀，都多大了还能摔成这样，丢不丢人呢？”

　　荆挑痛得倒抽了一口冷气，急忙甩开了她的手。

　　“咳。那个……柳阿姨，这件事怪我。”程影不知道有没有看出些什么，只是略带些惭愧地说，“我初次到这里，便想着让荆挑同学带我四处看看，今天，出了点小意外。”

　　“那不碍事儿，都是这小子该做的，再说了，他皮糙肉厚的，摔不出大事儿的。”柳妍风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荆挑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冷冷地“呵呵”了两声。

　　程影不禁想笑，但他始终是忍住了。

　　“走了走了。”荆挑将外套从柳妍风屁股底下使劲儿抽了出来，像是较着劲儿似的说，“时间不早了，我送你下楼吧。”

　　“嗯？”程影讶然，他眯着眼瞅了瞅他的膝盖，笑道，“不用了吧，你的……”

　　“就几步路。”少年起身时用脚尖点了点柳妍风的小腿，“免得某人又说我不懂待客之道了。”

　　柳妍风摊开了双手，对眼前这个小子耸肩，下一秒就主动侧了侧身，让他出去。

　　荆挑扶着门边，往里瞅了两眼，压低声音道:“陪你写生的事，别让柳妍风知道了。”

　　程影同样正身立着，歪着脑袋观察着他的表情，半晌后忽而笑了。

　　“怎么了？”

　　“你不懂啊。”荆挑在他肩上拍了两下，“你去画画是正事，我去就成了不务正业了。”

　　他说话时满脸认真，眉头却紧锁着。

　　程影情不自禁地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动作轻柔，忽然发现，平日看上去咋咋呼呼的人，头发却是软软的，似乎，还能感受到发间是有香味的。

　　感觉到头顶的力度，荆挑后脖子一僵。

　　像是被他的动作激得手上的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他撑着靠住的墙，连着往旁边跳了三下。

　　“你干嘛？”

　　荆挑脖子缩了缩，片刻后又摆了摆手，往屋里再瞅了一眼，“我说的你听到没？”

　　程影捏了捏突然一空的掌心，半晌后收回了裤兜中，他无奈发笑，声音也很轻：“听到了。进屋吧，受伤了就乖乖呆着，别乱跑。”

　　说着就迈步朝楼下走，没有一句“再见”，更没有其他多余的招呼，只留下一句关心的嘱咐。

　　望着那个清瘦的背影，荆挑奇怪地松了一口气。

　　进屋的时候柳妍风正躺在沙发上敷面膜，见到他进屋也不动，像是刻意一般调大了电视的音量，电视上正播放着她最近在追更新的泡沫剧。

　　荆挑轻轻咳了一声，一瘸一拐地就往卧室走。

　　“浴室里水给你放好了，洗澡的时候不要让伤口沾到水。”柳妍风懒洋洋地说了一句，而后又缓慢地说，“明儿我有点事儿不能在家陪你，已经打电话跟胡迁交代过了，他明天一早来接你，能正常走动之前就待在他那儿吧……上学的事也不急，请个两三天假也影响不了什么吧？”

　　荆挑呵呵地笑了一声:“您这是良心发现了呀？”

　　柳妍风切了一声，整个人半趴在沙发靠背上，手背托住下巴，不正经地打趣道:“臭小子，少得了便宜还卖乖，就这点伤，你十岁的时候就不当回事了。”

　　荆挑心虚地眨了眨眼睛，然后便一蹦一蹦地朝她跳过来：“那我请一周行不行？”

　　“美得你。”柳妍风用手掌推开他的脑袋，“伤口结痂了就给老娘去上学。”

　　话里话外的嫌弃，荆挑已经习惯了，嘀咕了一声小气，又一蹦一跳地转过身去。

　　柳妍风无奈地笑了笑。

　　算算年头，他们已经相依为命十七年了。

　　从二十五岁开始，身边便多了这么一个小跟屁虫，好像渐渐的，她也早就习惯了。

　　……

　　第二天一大早，胡迁几乎是掐着点敲了门。

　　荆挑的生物钟因为昨晚的失眠被打乱了，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半了。

　　简单洗漱过后，他想打电话给胡迁过来接他，刚一接通，电话铃就在门口响了起来，疑惑地蹦到门边，刚打开门胡迁就举着正在响铃的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

　　“哟，您老是终于醒了。”

　　胡迁活动了几下蹲麻了的腿，瘸着进了屋，荆挑仍旧睡眼惺忪，他摸了摸后脑勺。

　　“你几点来的？”

　　“七点半吧。”胡迁坐在沙发上，将一个白色塑料袋扔进了垃圾桶，随后打了一个饱嗝，“妍风打电话让我来给你送早餐……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醒，我就在门口等着。”

　　“…早餐呢？”

　　“这儿。”大大咧咧的男人摸了摸肚子，抬眼说，“我估摸着你应该直接吃午餐，就没给你留。”

　　“……”

　　吃过午饭后，荆挑催着胡迁骑车到槐河边拿东西，胡迁怕他乱跑，就关了店在里面支着摇椅让他坐着吃西瓜吹风扇休息。

　　程影背着画具从长街巷出来的时候，书店里的少年已经睡着了。

　　他放轻了脚步，将背上的东西悄悄搁在了脚边，整个人靠在书架上，莫名地什么也不想做了，就这么抱臂倚着柜子静静地看着他。

　　荆挑睡着的时候整个人都安静极了，也正是不那么急躁的样子才让人难以忽略掉他那张看一眼就很难忘记的脸，没有凶巴巴的表情影响，现在这个静静打着瞌睡的少年看起来就很乖。

　　程影安静地站在一旁，长长的手指在手臂上摩挲打圈，他眸光深邃，定格在某一处上便再未移动过，也是偏巧，动了他没什么灵感的心。

　　新买的画册还没有动过笔，程影捏着画铅比划了一番，而后大致在空白的纸上留下了一些看似随意的线条，勾勒的声音细碎，被一阵阵盖在了风扇的声音里。

　　这时，荆挑的电话响了起来。

　　程影手上一抖，下意识地就合上画本，再抬眼时，椅子上熟睡的少年依旧没有醒来。

　　细微的皱了皱眉，他抬步跃了过去。

　　弯身瞧了瞧少年人依旧安静的睡颜，程影松了口气，然后伸手想要将另一边的手机铃声摁断。

　　突然凑近的清香飘进鼻子里，荆挑敏感的嗅了嗅鼻子，只一瞬便睁开了眼睛。

　　程影的脸在眼前放大，清晰的下颌线在视线里愈加清明显，荆挑以为还在梦中，喉结微动，无意识地出了声：“见了鬼了。”

　　刹那喷洒的热气打在颈侧，程影整个身子都颤了颤，他错愕地低了头，垂眸望进了那双幽蓝的深瞳中。

　　荆挑看见他的嘴巴动了动，似乎在说些什么，而后又将手机屏幕放在他眼前一晃。

　　刚醒的人大概是还有点懵，饶是自己说了一些话都没见他有什么反应。

　　“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程影神色担忧地将手放到他的额上探了探。

　　温热的触感覆了上来，极其真实，可他还是没有听清他的声音，如同忽然惊醒，荆挑猛地坐了起来，脸色煞白，然后一句话也不说，推开程影就往书店里面跑去。

　　“荆挑！”

　　程影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剧烈，下一瞬就想到他受伤的膝盖，急忙追了上去。

　　“荆挑，你的伤！”

　　厕所的门紧闭，程影还能够听到里面突然响起了水声。

　　“荆挑，你怎么了吗？”他这样问着，轻轻地扣了扣门，“是哪里不舒服吗？”

　　厕所里的声音停了。

　　开门出来的时候，荆挑的细碎刘海都还滴着水，脸色不太好看。

　　程影蹙眉。

　　“你怎么了？”他问。

　　荆挑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快速摇了摇头，摆着手无所谓地说：“睡懵了，尿急。”

　　程影眯着眼睛，显然没有相信，但还是没有深问，因为视线被他膝盖上渗了血的纱布吸引了。

　　重新包扎伤口的时候，程影一言不发，而荆挑正在通电话。

　　“你什么时候把你的画具拿回来的？”挂断电话，荆挑双手支在长凳两边，歪着头问他。

　　“今早。”程影半蹲在地上，头也不抬的说，“天气太热了，伤口容易感染，这几天一定要当心些，不要再像刚才那样急急躁躁的了。”

　　“知道了知道了。”

　　荆挑有些敷衍地回了一句，而后认真的摆弄起手机来，不知道在玩些什么，认真的程影也不愿出声打扰。

　　荆挑却只是一遍遍点着屏幕主页，将屏幕点亮，指尖还在微微发抖。

　　他没忍住时不时悄悄地瞟程影一眼，心情逐渐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