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与樱花》Navire

6、第 6 章

　　落日悬挂时分，荆挑才踩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缓缓赶来。

　　橘色的猫安静地坐在他背上的背包上，被剪得差不多的爪子紧紧抓着黑色的背带，像是经风而动，整只猫都打起了精神。

　　“怎么这么久？”

　　谷老爷子坐在院子里吃着才洗出来的草莓，手上握着的蒲扇晃了晃，接着他从竹制摇椅上站了起来，悠哉游哉地走向他，一扇子拍上去。

　　“你是不是想着躲懒吃现成的呢？”

　　荆挑顺手将装着几罐啤酒的购物袋放到桌上。

　　“关于这个问题。”荆挑用力将背上那团扒拉下来，然后塞进老爷子的怀里，十分善意地说道，“您可以问问这只懒猫。”

　　老爷子稀罕橘胖，猫咪入怀中时他自然是喜笑颜开。

　　“我们橘胖是不是瘦了？”

　　荆挑无语地看着他，即将出口的抱怨也直接给咽了回去。

　　“老爷子，这一坨已经不能再胖了。”荆挑单手捏了捏后颈，说话的同时还戳了戳橘猫的脑袋。

　　空气里忽然飘来淡淡的孜然味，荆挑循着味道望去，一旁的程影正站在烧烤架旁，手法娴熟地给烧烤架上的刷着烧烤汁，身上挂着的小熊围裙倒是异常惹眼。

　　“你还别说，这小程手艺真心不错。”谷老爷子用肩膀碰了碰他的胳膊，笑着称赞，“我刚还问呢，人是第一次做这些。”

　　“您可真好意思说我呢。”

　　荆挑撇了撇嘴，轻轻呵呵了两声，“让一做客的自己下厨，说出去可真败坏我们槐乡的待客之道。”

　　“啧，你少搞这套道德绑架。”老爷子一蒲扇往他后脑勺上挥过去，小声嘀咕，“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什么都斤斤计较？酒呢？拿过来没？”

　　说着就伸手去翻他的背包。

　　“哎呀我知道，您别乱动。”荆挑躲开他的手，将黑色背包搁在桌上，挑眉笑着说，“胡老板友情赞助三瓶啤酒。”

　　“哟，他这又是有什么把柄落你手里了？”老爷子见他将四瓶酒一一拎出来，轻轻啧了一声，“你喝啤的还是白的？”

　　“您少操心。”

　　荆挑敲了敲那只透明玻璃瓶，悠悠道，“反正这里面有四分之一是我的。”

　　“瞅瞅你这心胸。”

　　谷老爷子翻了个白眼，“可别喝醉了被抓后把我供出来，我就谢谢你了。”

　　“咱这还没喝呢，您能不能想点好的？”

　　瓶身碰撞出声响，叮叮咣咣的，程影歪着头盯住两人，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远远说了一声蔬菜可以了。

　　谷爷爷轻轻咳嗽一声，将手上抱着的猫放回地上，脸上盛着笑走了过去。

　　荆挑随手将背包扔到一边，撸着袖子也跟了过去。

　　“啊呀程先生，怎么能让您做这种事情呢，我来我来。”

　　少年嬉笑着，缓慢接过他手里的东西，笑得极其热切，“你们艺术家的受买了不少保险吧？”

　　“还好。”

　　程影两手摊开，静静地看着他，然后退开两步，“虾才刚放上去。”

　　荆挑应了一声，戴好手套翻了翻碳火，另一只手还动作熟练地将架子上的串串翻了面。

　　程影勾着唇，舌尖抵了抵上颚，然后缓慢地将围裙解了下来。

　　他动作自然地替少年套上，拉长系带，绑紧的同时还用力往前一扯，直到少年的细腰完全勾勒出来系带才钉固成一个有形的蝴蝶结。

　　眸底闪过一丝惊讶，程影收得很快，他刻意捏住围裙边缘往下扯了扯，眉尾轻佻。

　　荆挑讶异地挑了一下眉，眨巴着眼睛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谢谢。”

　　程影同样扬唇一笑，漂亮的唇纹轻微一动。

　　他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俊朗好看的少年，倾身微俯，左手从他腰侧擦过去，给那串烤鱼换了个位置。

　　“烤鱼应该快好了。”

　　男人声音很轻地擦过耳畔。

　　荆挑睁大了眼睛，随着他的动作缓缓往旁边偏下去，几乎是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

　　“怎么了？”

　　程影有意无意地瞟了瞟他身上的粉色围裙，艺术家的眼睛像是会说话，连昂贵的镜片都难以遮挡其中浓浓的趣味，“躲什么？”

　　荆挑双手都拿着烤串，闻言便又往旁边让开了一步，清了清嗓子。

　　“还是过去坐着吧，艺术家。”他随意一笑，调侃道，“您这可是上过保险的手啊。”

　　谷老爷子退休后没什么别的爱好，种菜是一个，喝酒占了另外的百分之五十。

　　“啧！”老爷子砸吧了一下嘴，小口小口的抿着杯口，装满的白酒杯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见底。

　　他享受的撕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细细咀嚼的声音表示了他此刻的满足。

　　程影将木签上的土豆片一个个刮到碗里，把空出的木签子搁在一边后他又细致地擦去手指上的油渍，然后才拿着筷子吃起来，慢条斯理的动作跟旁边的人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程先生。”荆挑实在没有忍住，一边嚼着沾足了酱料的蔬菜一边说，“您这样不嫌麻烦吗？”

　　程影用餐巾纸拭去嘴边的烧烤汁，折叠纸巾的的动作优雅极了，整个人都显示出了作画时候的认真，他抽空望了他一眼，随意的回答：“还好。”

　　“……”荆挑好笑地舔了舔后槽牙，抬着手背顶了顶下巴，然后指腹抹过嘴角，他撇嘴看去，遗憾地摇头。

　　说着，手上的酒杯又空了。

　　“真是。”老爷子一蒲扇挥过去，不悦地犯了一个白眼，“你少喝点，就剩这点精品了，没了就真没了。”

　　谷家是有一定惧内基因在的，毕竟无论是他老这一辈还是谷行他爸，都是出了名的怕老婆，所以谷老爷子的一瓶好酒能偷摸着珍藏许久。

　　他的动作似乎惊醒了腿上的猫，橘胖叫唤了一声，翘着小短腿伸了一个懒腰，下一秒就直接蹦跳到了程影的脚边。

　　橘色的身影绕着他转了一个圈，最后吐出粉色的舌头舔了舔他的裤脚，蜷缩成一团继续睡了起来。

　　“谷爷爷，您太惯着这家伙了，太胖了容易生病的。胖子，起来运动运动啊。”

　　荆挑抬脚，用脚尖轻轻碰了碰橘胖的屁股，毫无效果后他突然又托着脸嗤笑起来，指着那只吃好喝足后就睡的胖猫一顿数落，“真是猫如主人，跟柳妍风一个样。”

　　“你也没好多少。”

　　老爷子懒得搭理他，捏着酒瓶起身就要给程影的杯子里倒酒。

　　“谷爷爷。”见状，程影赶紧站了起来，双手挡住他的酒瓶，温声解释着，“我喝不了酒。”

　　脚边的猫再次被惊了一下，程影往下瞟一眼，立即收住脚上动作。

　　“哟，艺术家这么自律呢。”

　　荆挑故意调侃了这么一句。

　　程影收过视线，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那可惜了，我这可是一瓶好酒。”谷老爷子眼底精光，可惜的同时还不忘称赞一句，“小程，你人不错啊。”

　　荆挑无奈地扶额，十分受不了这老头评判“不错的人”的标准。

　　不过一向如此，不跟他抢酒食的人，老爷子的下一瓶酒或许已经想好了贮藏之地了。

　　荆挑：“也是，看你这样就不像是会喝的，我还真怕把你灌醉了遭殃的是我。”

　　“说什么呢。”谷爷爷不满地把话题接了过来，说话时还小心地往他杯子里倒了一半杯，“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整一个酒鬼。”

　　荆挑无所谓地耸肩，两只眼睛瞪得老大，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倒酒的手，生怕他承诺自己的四分之一自己没能赚回来。

　　“小兔崽子，我这酒瓶都快被你盯穿了。”老爷子虚倒的动作进行受阻，一时就气不打一处来，“你十八岁还没过几天吧。”

　　“蒙您老人家惦记着，刚好一周。”荆挑自信地竖起一根食指，脸上的笑一如既往的得瑟。

　　“明天还上课呢，今儿就少喝点。”

　　脸上的笑容怔了怔，荆挑微滞一瞬，却在下一瞬间重新嬉笑起来：“少来这招，托您老人家的照顾，我从小就知道我酒量不错。”

　　少年亲自上手抢过酒瓶子，毫不手软地开始斟满，老爷子心疼得叫嚷着，总是试图阻碍他。

　　一老一小给这个院子增加了不少乐趣，程影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两人之间的打闹，就如同上演着一出话剧，他这个旁观者也有了身临其境之感。

　　橘色的猫眯着眼睛静观熟悉的场景，习惯性地将本就曲折的尾巴压在身下，胖胖的身躯使劲儿往程影的凳子底下躲。

　　最终谷老爷子还是没守住自己那小半瓶珍藏已久的好酒，荆挑的酒量确实不错，几杯白的下肚后脸都没红。

　　少年抱着猫在自行车前站定，仔仔细细打量了好几遍，好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一般，怎么也不动。

　　程影觉得奇怪，几步上前。

　　“怎么了？”他问。

　　荆挑扁嘴看过来，纠结得眉心都紧了几分，长指抓了抓橘胖的脑袋，他问道：“这家伙能算得上酒驾吗？”

　　认真的神色，一本正经地语气。

　　程影觉得好笑极了。

　　“自行车不属于机动车，因此酒后骑行自行车，不算酒驾。”男人装作严肃地思考着，掐着腰回答他，“不过若是你带着这家伙共赴黄泉了，或许有机会改写相关律法。”

　　荆挑鼓着腮帮子，满含怨念地望进他带笑的眸子里，偏了偏头，忽然咧嘴笑开，他撇了撇嘴角，二话不说就开始伸手往他身上翻找起来。

　　“干什么？”程影敏感地缩了缩脖子，第一反应是拉开与他的距离，荆挑却得寸进尺地将猫放到了他手上。

　　这样一凑近，少年人泛红的眼角才明显起来，荆挑将从他裤兜里摸出的手机举起，人脸识别后自顾自地开始摆弄起来。

　　“荆挑。”

　　“好了。”荆挑打了个响指，扬了扬手机，挑唇笑道，“我觉得程先生还挺有意思。以后欢迎您经常来扰。”

　　从来到槐乡的第一天开始，不怎么画人物的程影将荆挑的脸定格在了画纸上，所以他也清楚的知道，自己十分喜欢荆挑那张脸。

　　少年的漂亮让他一眼惊艳，所以便像是入了魔似的真就住进了他家的阁楼，出现在了他经常出现的地方。

　　所以，荆挑的主动对于痴迷于作画的他来说，无异于是一个十分令人心动的诱惑。

　　少年人的身影越来越远，瘦削的背影在月色下更加朦胧。

　　程影扶住手边的自行车，竟然莫名地笑了。

　　“这个臭小子。”

　　谷爷爷从屋子里出来，脸上的红也十分清晰，他站在男人身旁，笑呵呵地说，“小程啊，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从小就这样。疯疯癫癫的。”

　　程影的身高过于突出了，以至于老爷子跟他说话都要仰头。

　　听到声音，程影抿了抿唇瓣，拘谨地躬了下身，微笑着说：“知道，不会。”